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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六一章】远嫁(三)
“阿乐,上次我们并肩赏景,现在想来,竟然是唯一的一次。倘若早知,在下必会在杏花镇多盘旋几日,将杏花镇的所有美景都与阿乐一同赏过。”言语间一派对往事的缅怀之意,平乐坐在轿中,回想着上次与周悠相见。
确实如他所说,是他们仅有的一次独处。他是第一个赞她雅的郎君,因为有他那句‘愿意相交’,所以她的人生才有了最初的开篇。
“九郎若想与阿乐一同出游,来日多的是机会。就算嫁至楚国,不过是多了些路途,九郎便当阿乐搬了个远些的住所……”
“阿乐此说甚好。这样一想,阿乐远嫁楚国,也不是那般让人落寞了……”周悠玩笑的声音再次传进轿中。平乐笑笑,觉得一路有美男相伴而且妙语连珠,当真是人生一大乐事,未来就算迷茫彷徨,这一刻,她是快乐的,这便很好。
“善,九郎不必落寞。我这个未来久居楚地之人都没有落寞,九郎不过偶尔客居罢了,何落寞之有?”平乐自然知道周悠在说什么,只是有些事情,还是永远不要让它发生的好。
听到平乐玩笑般的回绝,周悠淡淡一笑,眸子中的落寞一闪而逝。
身在高位,天下女郎尽在脚下。这种感觉并不是十分让他愉悦。
因为他能看到的女郎,几乎都一个模样。从小到大,似乎只有阿乐是个不一样的存在,只是,他太高傲了,他不相信有女郎可以让他另眼相看,待他回过味了,伊人早己芳心暗许。
他不屑做那强掠豪夺之人。身为雅公子,他只会送上自己真心的祝福。就像他曾对自己说的,幸福不一定是拥有,而是看着别人拥有。这亦是另一个人生境界。
毓帝能让他来送亲,他很感激。因为他可以多与平乐相处一段时日。
至于她嫁给楚君,或是嫁进殷氏,对他来说其实无甚大的区别。他但望她嫁给一个真心疼爱她的夫主。
二人隔着轿子,天南地北的闲聊着,周悠去过很多地方,他将四处的见闻说给平乐听,平乐听得津津有味,觉得出嫁的路并不是那般难以忍受。这一天,殷裔一句未语,他一直单骑走在队伍前面,一幅想要早些完成任务,好快些回转的样子。
看着二人那明显有事发生而佯装互不搭理的别扭样子,周悠叹气,阿乐虽然对殷裔摆脸色,使性子,可殷裔却不知,他是多么盼望阿乐可以如此待他。可阿乐对他从来是浅笑盈盈的,可那笑,却是在提醒他,她与他,只是友。
可她对殷裔……
周悠虽然不知二人之情到底发生了什么,可周氏的消息网还是能打探出个大概。好似是殷裔上次离家后出了意外,以至回到殷裔时对阿乐的态度大变。虽然殷平最终决定联姻,可却是为了平复流言蜚语。至于在大礼之日,那个真假阿乐……
周悠其实很想问问平乐到底发生了什么。
可想着她即己决定远嫁楚地,到底发生了什么又有什么意义?
总归会是伤心事,还是莫要再提了。
所以他只说些逗平乐心情好的话题,至于那些伤心的过往,还是让它随而远去吧。
如阿乐所说,要活在当下。
这样的女郎嫁给楚溯,当真便宜了楚溯那厮,可周悠又有些嫉妒那周悠,周悠敢用两国数百年的僵持关系来换一个平氏阿乐。这份魄力,让人自愧不如,若许他真的欢喜阿乐,所以才会不惜一切代价将阿乐娶到,这样想来,要比入殷氏来的让人安心。
一国之君,倾国而娶,平氏阿乐,可算是扬名楚晋两国了。
当夜,在驿站落脚,自有护卫升火垒灶,平乐的花轿被直接抬进驿站里,不管是楚晋,都有新娘在行大礼之前,不得露面的规矩。就算贴身的婢女,也必须在外在守夜,平乐蒙着喜怕进了房间,婢女将吃食端入后退出。
平乐这才掀开喜帕,看桌上精致的菜肴。
几样小菜,都是平乐平日喜欢吃的。并不太奢侈,却盘盘独具匠心,平乐很是意外,她没想到竟然还专为带了御厨为她一路准备菜肴。
上一世,平乐有身孕后,身子并无不适,人家有喜后,都会呕吐没有胃口,可她完全没有那些,反而胃口比平日好了些,平乐只希望这一世,她也会如此,那样可以为她省去很多麻烦。
对于这个即将到来的亲人,平乐心中很是期盼,得知与上一世那般怀了身子后,平乐也曾想过不让这孩子来到世上,可想到上一世,那么艰难,她都将孩子保护到临到世上那一刻。
只是她太累了,实在没有力气去和命运相争。最终,一死两命。
这一世,她无论如何要将孩子保护好,要让他看一看这个多姿多彩的世界。也许,她真正的命运,正一步步向她走来。
上一世死于产子,这一世若她产子时未亡,是不是表示她战胜了命运……平乐有信心,这一次,一定会让孩子平安来到这世上。
这是她的骨肉,独属于她一个的宝贝。
而她要做的,便是想尽一切办法,让孩子平安临世。
只是平乐想的太过美好了,因为她很快开始孕吐。再加上轿子颠簸,平乐的日子很是难熬。
因不想自己的异状招来过多的关注,最终请来御医把脉,平乐只得少吃,让自己吐无可吐,至于偶尔的干呕,还能解释为轿子颠簸所至。
不过半月左右,平乐整个人便瘦了一圈。
好在喜服宽松,而且谁也无法看到平乐的脸色,所以至今无人发现平乐的异状。
平乐也知再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早晚身子会出问题的。
那上一世的灾难便不用等到她临盆时重演了。可平乐身边实在无可用之人,婢女全是晋宫出身,平乐可不敢将自己的身体状况透露出去,毕竟是楚晋联姻,若是被有人心知道,她担待不起。
与其与这些不知深浅的婢女打交道,平乐宁愿与楚溯当面摊牌。可是路途只走了小半,还有大半的路途她要如何捱过。
思来想去,平乐最终求助于殷裔。
至于为何不求助于周悠,平乐想着索性破罐子破坏,殷裔见过她所有狼狈的样子,再多见一次,也无所谓了。至于周悠,还是保持些神秘感吧。
于是当日平乐自出行,第一次吩咐人将殷裔喊到近前。
“公主,有何吩咐?”一声公主,让平乐失神良久。他与她……初时身份悬殊时,他教她如何让她的夫主一人只她一人。到此时,身份相当了,他却亲自送她远嫁,人生可以有无数的际遇,可他们的际遇总是那般的跌宕。
“扎营后来我营帐,我有事托付。”
虽有些于礼不合,可殷裔沉默片刻,最终应了是。
周悠己避嫌的走到队前,那是个让人放心的男人……平乐相信,就算他知道她出了问题,他也会守口如瓶。只是他也知道,她必不会求助于他。这是一种本能的保持距离。
不是针对谁,而是为了彼此好。
当夜,因途中未有驿站,是以投宿在野外,平乐的营房自然是营地最中的,守卫亦是最严密的。
可平乐相信,殷裔必会依约而来。
果然,入夜十分,帐帘一挑,一道高瘦的身影施施然进帐,以前他喜着白衣,雪的衣,玉般的人,往哪里行哪里都是女郎云集。最近他似乎偏好暗色,今天便穿了件暗蓝色的袍子。
他住帐中一立,仿佛整个营帐瞬间都冷了几分。
“公主,寻殷裔来有何事?”公事公办的态度,公事公办的语调。平乐自嘲的笑笑,仿佛他与她说笑,己是久远的上辈子的事了。
“郎君,一定要这般泾渭分明吗?”平乐叹息。
殷裔似乎有片刻的失神,随后郑重的点点头……“尊卑有别,以前你是平乐,相处自是随意些,现在你是公主……”
“公主又如何?你真的在意我这个用来合亲的安乐公主?殷裔,别自欺欺人了,别说我出身平氏了,便是真的皇家公主,你又能尊敬几分?”平乐有些咄咄逼人的道。
殷裔抬头,看向平乐,平乐罩着喜帕,这帕子的设计很是讨喜,她能隐约看到来人,可旁人却绝对看不到她。
所以她才敢这般肆无忌惮的与他争执,若是他看到了她此时这张脸……平乐觉得自己没有信心能这般与他说话。“公主所言甚是,殷裔确实不把皇族看在眼中。只是殷裔不明白,公主为何一定要这般咄咄逼人……公主不是有求于殷裔吗?难道这便是公主求人的态度?”
平乐笑了,这才是她熟悉的殷裔。
将一切礼教视如粪土,一切规矩于他来说,都是设来被破坏的。常常殷氏嫡子,本性却有着这般疯狂的一面,说出去或许无人相信,可平乐知道,她并未看错。
于是,在殷裔淡漠的眼神中,平乐缓缓伸出了手臂。
“我身子有些不适……”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