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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偷偷偷
幽深小巷中，宋玉摊着双手，目光透过双掌，亮得逼人。身后同样有双亮得逼人的眼，透出饿狼似的凶狠的光，消瘦蜡黄的脸更显得那眼、那光穷凶极恶狰狞戾煞。
鼓眼女子双手高举着尖锐的闪烁血光的瓦砾，眼中爆出仇恨的光，那样高那样狠那样用尽全身力气的搠下来。
旁边突然探出一只精瘦的手，狠狠拽开宋玉，一脚踢在鼓眼女子的紧握的手上。那一脚带着那样的力道而那双手下的又那样狠，用尽全部力气不留一丝余力，此刻便也再无多余的力量收回，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双一击必杀的手那带血光的锐利的瓦，狠狠插入自己的腹。
下手有多决绝多阴狠，此刻便有多后悔多怨愤。然而她还未感受到疼痛还未来得及发出一丝声响，一个黑影便罩下来。
一双枯藤一样的手死死掐着喉咙，求救求饶尖叫呐喊都变成喉间滚动却怎么也滚不出的模糊音节。
宋玉被那一拽狠狠的掼到墙上，整个胸腔都在一撞中久久哀鸣。等她缓过劲来，鼓眼女子已经停止了痉挛抽搐。
“你……”刚刚对自己耀武扬威的女童转眼便睁着那样大那样鼓那样无神的一双眼，面目狰狞的躺在那里，永远失去了呼吸，永远无法站起来张狂的掴巴掌，她不由全身僵立。又想到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感受到的便只剩冰冷。
瘫在鼓眼乞丐身上，约莫八九岁的褴褛少年却不理她，他的肩膀剧烈的起伏着，似在喘息。
“你没事吧？”宋玉问少年，语气已经恢复了冷静平和。从马前卒爬到将军的她杀的人数不胜数，虽然方才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让她目前对死人有些怵，但也不至于惊慌失措六神无主。
少年没有理她，仍旧大口大口的喘息着。
宋玉撇了撇嘴，又瞄见地上淌着的血，漫不经心道：“你还是先起来吧，人家可是女子，你这样成何体统？死者为大啊~”
少年还是没有理她。
好吧！宋玉屈服，没好气地用脚踢了踢他，“身上沾了血等会儿跑路怎么办？或者你要躲在这里等衙门捕快？”
少年终于有了反应，他从鼓眼女子身上翻过来，露出一张抹满炭灰的乌黑的脸，脸上的五官被那团黑掩盖，只有一双眼睛晶亮的眼睛格外显眼。
宋玉微微颤了颤，那亮如星辰的眼眸让她愣了神。少年喘息了一阵也恢复过来，盯着自己腹部大块的血团，皱了皱眉头。
“我叫宋玉，你叫什么？”宋玉十分好脾气的问，怎么说也是救命恩人，恩将仇报不是她的作风。
少年抿嘴，不答。
“好吧。”宋玉彻底败了，她瞅着少年，觉得他也不像冰山的样子，怎么就不出声呢？不会是哑巴吧？这么一想宋玉就不敢冒然追问了。
她低头试了试鼓眼女子的鼻息，自然是没有的。其实就算有，有腹部那道伤她也注定活不下去。宋玉并不觉得难受或者愧疚，如果不是少年，躺在这里的就是她。
想了想，宋玉斟酌着语气：“虽然她活该，又是个乞丐，但菜花几个清楚方才的事，脚趾头都能想到我，不定为了报仇就去报了官。鉴于本人这瘦小身板实在经不住捕快们辣手摧花，就只好先一步逃之夭夭了。不过，就算被抓也不会供出你的，你放宽心吧。对了，你稍后离开时一定要仔细，别被人见了……”
“初一。”少年突然道。
打算得正欢的宋玉愣住，好半晌才反应过来少年说的是自己的名字。
名为初一的少年瞧见她呆头呆脑的样子就皱了眉，瞟了眼地上的尸体，也不管什么男女有别礼教大防，拉着她就跑。
宋玉幼时流离失所，沿街乞讨不说，还遭同行如菜花者的欺压，不说饱一顿饿一顿，有的吃就好了，身体状况可想而知。方才被推在瓦砾上，背后还阵阵的疼。随后鼓眼乞丐那一掌，手心又是钻心的痛。后来又被初一狠狠掼在墙上，五脏六腑都震得移了位。
虚弱的身体经了这一阵折腾居然还能跑得动，宋玉自个儿都十分诧异。她盯着拉着她的少年的手，干净、苍白、瘦劲，尤其和自己那双一对比，脸皮向来很厚的宋玉都忍不住别开脸——不能看，会恨不得找个洞钻进去的。
初一对地形很熟悉，每每宋玉看见前方巷口有来人，忍不住提醒他衣服上的血迹时，他总能在她开口前转弯，拐进另一个巷子，让宋玉不由刮目相看。
也不知道跑了多久，宋玉觉得上辈子走过的大街小巷都在今日又丈量了个遍，而初一还不知疲倦的跑着，也不知道那副并不比自己强壮多少的身体哪里来得力量。
他不会是属马的吧？瞧这马不停蹄的样儿！宋玉暗暗想着，心中对少年的评价却高了许多。初一，一听就不是平头百姓的名字，也不知是哪个府邸遗落的珠玉。宋玉一边咬牙迈着小短腿，一边暗暗猜测初一的出身。
少年拉着她在一个又一个幽深且僻静的小巷里穿梭，街市的喧闹隐隐传来，是要走出这一片巷子了。
初一却突然放开她，推开旁边一虚掩的后门，速度不减的冲了进去。几乎在同一时间，里面响起了犬吠声。
宋玉双腿还在往前迈，脑袋却往后望去。门后的犬吠声让她心惊，正想着要不要进去看看，门又被撞开，初一怀抱着一团向她跑来。
“你……偷衣服？”宋玉愣愣看着初一手中那团，脸上大火呼呼的烧，好像偷衣服的是她一般。
初一瞟了她一眼，眼中有异色，许是想不到世上居然还有有节操的乞丐。
“快走吧，被追上来就糟了……”宋玉被看得不自在，喘着粗气道。初一点点头，又拉着她跑。
又跑过两条巷子，两人终于停下来。宋玉一下子瘫在地上，手指头都动不了。初一趴在墙上，身体筛糠一般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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