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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去南院看看,”傅奕阳顿了顿又说,“晚饭还在你这儿吃。”
苏颖抬眼看着他,微微颔首,目送着傅奕阳离开,神色就冷淡下来,愣了会儿后就把芦荟她们叫来,“宾客的单子拟好了吗?”
薄荷欲言又止,芦荟瞪了她一眼,她才闷闷不乐的闭了嘴。苏颖余光瞟到,轻笑出声,这丫头可真是皇帝不急她着急,再说就算魏姨娘想咸鱼翻身,那也得看她有没有这个本事?
魏姨娘正因为一点小事打骂了个小丫头,坐在榻上自怨自艾呢,茉莉就兴奋难耐的小跑过来,凑到魏姨娘跟前说:“姨娘,老爷往这边来了。”
“真的?”魏姨娘激动的站起来,她扶了扶头上的绢花,又扯了扯身上穿的藕荷色偏襟褙子,心砰砰直跳,快步走到屋门口倚在门框眼巴巴的看着走过来的傅奕阳,满心满眼的都是他。
等傅奕阳走近了,魏姨娘就满心含泪的望向他,面向傅奕阳的那半边脸上含怨带嗔,声音细细的缠**绵的叫了声:“老爷……”折起那如弱柳般的腰肢,垂下半截细白的颈子,眼泪挂在睫毛上要落不落,手里捏着的帕子扯的紧紧的,一副“痴心一片终于等来了我的天神”可又要拼命克制的模样。
男人的恶根性啊,被这样娇媚不减的女人这么看着,心里的虚荣心总会得到满足。是个男人就算心里有点不大喜欢了只要不是铁石心肠都要为这样的模样动容了,更何况这个女人还是原先跟着他最久的,还为他生儿育女的。
傅奕阳心思复杂,在离开正院的时候还回头看了一眼,再踏入南院时竟然觉得陌生,隐约听到哭声陡然升起几分不耐烦来,可看到魏姨娘这副模样时候,竟然神色一恍,就那么顿住了脚步,紧盯着魏姨娘越发显得窈窕的侧影以及她算好角度刻意摆给大老爷看的柔美的脸颊线条上,以及鬓角上那一朵大红色的木棉绢花上。
魏姨娘怎么会注意不到,心里顿时得意起来,可等了半天也不见傅奕阳说话,屈着的膝都酸了,她身体微微颤动,抬起脸来,一脸的惊喜和期待:“老爷,妾身可把您盼来了。”
这一张脸比花桥,丝毫不见任何病容。
傅奕阳多看了魏姨娘一眼,“嗯”了一声,抬脚就进了魏姨娘的屋子,魏姨娘光顾着欣喜了没有注意到傅奕阳的神色,亦步亦趋的跟在身后,殷勤备至的在屋子里转来转去,对傅奕阳嘘寒问暖,还亲自扭着身子去沏了茶来,满心满眼的都是傅奕阳。
傅奕阳还很给面子的接过魏姨娘递过来的茶杯喝了一口,茶是好茶,和在正院喝的也不差什么了,再看魏姨娘身上穿的戴的都是时新的款式,尤其是她发髻上戴的那朵精致的宛如真花的绢花,傅奕阳前几天还在苏颖那里见过,本来以为是她自己要戴的,没想到魏姨娘这里也有。
傅奕阳抿了抿嘴,神色晦暗,原来他觉得魏氏和苏氏之间的那些不对付都是正常的,以前魏氏变着法子和他诉苦他也不是听不出来,但是魏氏伺候他的时间更长,相处的时间也更长,更何况中间还夹着大姑娘,他也不免更偏向魏氏一些,偶尔听了魏氏拐着弯的话都会真觉得是苏颖对魏姨娘不够宽大。
他断然是不会做出宠妾灭妻这种事的,自认为对苏氏这个太太给予了足够的敬重,她书香门第出身的还不懂么?还觉得苏氏断定了他宠妾灭妻,才会对魏氏不够宽大,这样的想法实在是让他觉得恼火。
可现在看来,原先他真是一叶障目。如果不是魏氏折腾,他根本就不知道这几年来大姑娘的份例都是照着嫡出来的;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他根本就不知道母亲背地里对苏颖这个媳妇儿这么不满。就是对魏氏,魏氏都那么处心积虑的冒犯她了,她也没苛待魏氏,大姑娘就是到了上房,她也时常看顾,任劳任怨的操办母亲的寿辰。
这么一想,原先在她小产后他不再身边,好不容易等她从悲伤中走出来,身体还没大好,就让她照顾大姑娘,实在是为难她了。当初他向着魏氏,孩子生下来也从来没想过要抱到嫡妻身边,这哪里算得上嫡妻该有的体面。
傅大官人细细一想突然发现自己往前认为的自己即使宠妾也没有灭妻在事实面前就没站住脚,不免有些感慨,还带了几分迁怒,再看魏姨娘时,就觉得她内里藏奸,以为是个好的,没想到这么不安分。
魏姨娘还不知道傅奕阳已经在心里给她打上内里藏奸的标签,心里还颇为沾沾自喜,准备将这些天自己受的委屈委婉的好好的诉一诉,就连名头都想好了:“妾身不该惹太太生气,太太身为当家主妇,为了阖府好,借着养病的名义让她反省都是应该的,她都了解,一点都不怨恨太太,再说太太心肠好,见妾身生病,还特意差人送了药材来,妾身吃了,果然身体大好了呢。只是心里念着大姑娘,茶不思饭不想,想出门去瞧瞧又不方便,妾身还给大姑娘做了几件小衣裳呢,这下好了,老爷您来了,妾身就能把衣裳拿给大姑娘了。”
不管怎么样,宗旨只有一个:可劲抹黑苏颖。
可惜傅奕阳没那耐心再呆下去了,放下手中的茶杯,魏姨娘不知怎么的就跟着眉心一跳,原先准备的一摊子话都到喉咙头了就咽了下去,拢了拢有些散下来的发丝,心思转了转,细声细语的说:“可是这茶喝不惯?”回头嗔怒茉莉:“你这丫头是怎么办事的?老爷惯喝的茶叶呢?”
茉莉心思也跟着转得快,一脸为难吞吞吐吐才说:“原先老爷惯常喝的存茶没了,奴婢大着胆子才换上另外稍微次一等的,都是奴婢的错——”
次一等的?傅奕阳不自在起来,看跪在地上的茉莉目光也冰冷了起来,茉莉动都不敢动,额头上的冷汗涔涔的冒了出来。
以前这样的伎俩魏姨娘是手到擒来,咬了咬唇角,神情有些委屈,骂了句就把茉莉打发出去,再面对傅奕阳时仍旧是解语花一朵。“老爷,要不要来碗羊乳?您刚从前面——”
这句话立马捅了马蜂窝了,魏姨娘这就是不惜余力的作死啊,等傅奕阳狠狠一甩袖子,脸色阴沉的走出屋门,魏姨娘才反应过来,煮熟的鸭子就要眼睁睁的飞走啦,她也顾不得多想身手矫健的扑过去拦住脸色不大好看的傅奕阳,泪睫于盈,嘴唇微张着,含冤莫白的模样可真是让人极为心疼的,再然后在傅奕阳冷冰冰的视线下眼泪哗哗的就落了下来。
“老爷,妾身到底做错了什么,惹来老爷这般恼怒于妾身?就是让妾身死,妾身也得做个明白鬼。”说着,魏姨娘泪流的更凶,悲悲戚戚的,全然没了往日穿红戴绿时颐指气使的模样。
傅奕阳冷然的目光落在魏姨娘头顶,魏姨娘就觉得有千斤重,却又不得不硬着头皮抬头哭道:“妾身病这么久连屋门都没出去过,太太让妾身反省的妾身也反省了,妾身是不该不知分寸顶撞太太,妾身已经知错了。老爷若因此惹怒妾身,妾身也就认了,至于其他的,妾身嘴拙辩驳不得,也不知该怎么辩驳。大姑娘已经离了妾身,老爷若是再厌弃了妾身,妾身可不要活啦!”
魏姨娘慌了,乱了,可她心里认定是苏颖从中作梗,到这时候都没忘溅几滴泥点子到苏颖身上,哭的梨花带雨,却不知道眼泪多了就不值钱了。
傅奕阳压住心里涌上来的厌恶,可眼前这个蹬鼻子上脸的女人他却宠了好几年,这种认知让一向追求完美的傅奕阳觉得如鲠在喉,吞也不是,吐出来也不是,憋屈极了。
不耐烦的甩开魏姨娘的拉扯,他的教养让他也说不出什么粗鄙的话来,只瞪了一眼伏在地上的魏姨娘一眼,“你好自为之!”
傅奕阳在南院也不是没发过火,之前魏姨娘用大姑娘生病做筏子抹黑苏颖被大夫戳穿时这位就差点把门给踹穿了,可那会傅奕阳没明说大家还以为他是因为大姑娘生病才生气的。
可现在直接给魏姨娘没脸,厌恶就差明明白白的摆在明面上了,魏姨娘觳觫着惊惧异常,伏在地上只觉得没脸见人,惊慌失措下终于嚎啕大哭了起来。
声音大的外院都听得见,傅奕阳出门时柳姨娘院前有小丫头探头探脑的,见傅奕阳看过来,当下吓的跪在地上,抖得跟鹌鹑似的。
苏颖揉了揉突突直跳的太阳穴,由芦荟扶着刚出了屋门,就和跟吃了炮仗似的傅奕阳面对面撞上了。
傅奕阳顿时觉得不大自在,自己的嫡妻因为自己宠的不知所谓的侍妾受了委屈,自己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原本以为硬邦邦不知情趣心思狭隘的妻子,是这样的知情知趣,从不跟自己诉苦,即便是吃了亏,还满心满意的都替他考虑,实在是纯良的让他觉得有些心疼。
这两下一对比,立马觉得苏颖哪里都顺眼,看向苏颖的眼神温情脉脉,那是前所未有的柔软,脸上还不自觉的表现出“原来你这么好以前都是我误会你了我愧疚我会补偿你的”的神情,苏颖冷不丁的打了个寒颤,侯爷咱不要放弃治疗啊!
苏颖忍耐住看看自己胳膊上鸡皮疙瘩起几层的冲动,朝做温情状的大老爷露出个温婉的笑,回到屋里还没坐稳,白芷慌里慌张的进来脸上惊惧未消:“魏姨娘撞柱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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