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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魏氏又闹腾了?”陈夫人手内拿着小铜火箸儿拨手炉内的灰懒懒的问道,她一副家常打扮,穿着桃红撒花袄,大红洋绉银鼠皮裙,粉光脂艳,端端正正的坐在榻上,语气里少不得是掩饰不住的幸灾乐祸。
她跟前的大丫鬟翡翠应了句是。
“照我说啊,大嫂忒是宽容大度,即便是想贤惠,也不能这般个贤惠样儿,凭的乱了咱们侯府的规矩。”陈夫人嘴上这么说,心里也暗恨,她这边儿也有个妖妖娆娆的侍妾,惯会在表哥面前伏低做小,竟勾的表哥隔三差五就去她屋里,把一屋子的姨娘丫鬟都比下去了。
如果不是她刚嫁到侯府来,根基还不深,也不想因为这事儿和表哥、老太太起了罅隙,她早就下手整治那个狐媚子了。母亲说得对,她现在最重要的还是尽早怀上个哥儿,看大嫂那病弱样子的,说不定她还能赶在大嫂之前生下侯府的嫡长孙,平白就能压大房一头了。最好啊,大嫂是不能生,生不下来,到时候侯府不还是他们二房的。
陈夫人这么一想,心里就高兴多了,抬头问:“老爷可从外头回来了?”说是有朋友相邀着赏春景,吟诗作赋,这会儿也该回来了。
翡翠吞吞吐吐的说:“老爷他,他……”
陈夫人不悦,冷道:“吞吞吐吐像什么样子!又怎么了?”
翡翠低下头,小声道:“老爷他瞧着脸色不好,直接就去了王姨娘的屋里。”
“什么?”陈夫人气的脸都白了,又是王氏这个狐媚子!
陈夫人正恼着,外头老太太跟前的杜鹃过来,让陈夫人去上房。陈夫人狠狠的扯了两下帕子,又吐了一口气,才将心里头的火气压下去,正了正脸色问杜鹃:“姑妈可说是因为什么?”
杜鹃赔笑道:“太太,许是因为二老爷的事,不知是外头发生了什么,二老爷给老太太请安时发了好大的火,把老太太都给吓着了,适才叫您过去问问。”
陈夫人心里也正纳闷呢,表哥出门的时候不还好好的吗?
上房傅母面色不愉,白鹭正跪在脚踏上给她揉腿,陈夫人过来被问起也是一头雾水,“老爷说是几个朋友相邀,一同赏景做诗,兴致挺高的,我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值得他那么大动肝火的,连我的屋子都不来,直接去了王氏屋子里头了。姑妈不知道,那个王氏整日里打扮的妖妖娆娆的,很是轻佻,别把老爷给带坏了。”越说陈夫人就按捺不住心中的酸水,越说越激动。
等傅母听不下去打断她的话,陈夫人这才讪讪的闭上嘴,傅母叫来跟着傅煦阳出门的长随到上房来回话,将这几日的事情问个清楚。
原来,今天傅煦阳被几个刚结交的世家公子邀去赏景,几个世家公子都颇有才名,如今在国子监读书,也是要参加今年秋闱的,兴致来了免不了要吟诗作对,聊发少年狂。
傅煦阳平日里被奉承惯了,弄不清楚自己到底有几斤几两,鲁班门前弄大斧,少不得就被嘲笑了。傅煦阳自命不凡,乍一被嘲笑脸都涨红了,其中有一世家公子又将傅煦阳前天做得文章默诵出来让众人一块儿品评,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把那篇文章评判的一无是处。
傅煦阳当下就恼了,头脑一热,就和人家打起来了,幸亏是被小厮们拉扯住了,不然这笑话可就闹大了。
跟着傅煦阳出去的长随当时也没在近前跟着,事情原委也是自己琢磨的,只说:“因一篇文章有争议,一言不合,便出手拉扯起来,索性到最后经由别人劝和,这才罢了。”
傅母皱着眉头:“可知道都是哪家的公子?”
长随恭顺的说了,来头都还不小,尤其是和傅煦阳差点打起来的那位,寿安老太妃的外孙。
傅母脸色一沉,打发走长随,陈夫人也跟着慌张起来,“姑妈,您说这事可怎么办?”
傅母斜了她一眼,斥道:“你慌什么!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先让煦阳去跟人家赔个礼道个歉,别折腾大了便是没多大的事。实在不行,我再亲自上门去给老太妃陪个不是,别因为这点子小事伤了彼此的和气。煦阳的脾气是该收敛一二了,你劝着点,那些不着三四的也该敲打敲打了,省的是那内里藏奸的生出事儿来。”
陈夫人心里一喜,连忙从椅子上站起来,捏着帕子道:“还是姑妈厉害,我定会好好看住我们家老爷的,不会让姑妈跟着多操心的。”
等陈夫人离开,傅母半阖着眼皮,她这个侄女眼皮子实在是浅,不过那王氏也该敲打敲打了,煦阳正是要紧读书的时候,可不能被这等有心机的教坏了爷们儿耽搁了大好前程!
过了会儿,傅母才开口道:“你是说大太太想把大姑娘抱到她跟前教养?”
白鹭忙笑道:“是,今儿大太太很没给魏姨娘留情面,话里话外都是要把大姑娘抱走的意思。”
傅母眯了眯眼睛,喥道:“这大太太也是慈母心怀,不过想着她现在自己身子都没养好,也不好再把病弱弱的大姑娘养到她跟前去,等明儿大老爷从前头衙门回来,我和他提提这事,虽说是个丫头,可也是大老爷膝下唯一个孩子,也金贵着呢。”
又道:“等会儿你开了箱子拿四匹新上的缎子赏了魏姨娘和柳姨娘,大太太身子弱,让她们好好侍奉大老爷,之后也少不了她们的赏。”就该敲打敲打那苏氏了,竟然阳奉阴违将她赐下去的丫头没去伺候大老爷,就这么让她没脸,哼!那个等魏姨娘也是个没脑子的,这就被拿捏住了,实在是不该!
***
傅母赏下缎子这事儿苏颖没多久就知道了,她眯了眯眼睛,对上桂嬷嬷暗自不忿的神情,笑了笑,也没说什么。
就是这样才对。
魏姨娘刚送走老太太跟前的杜鹃,正准备回屋,就瞧见柳姨娘娉娉婷婷的走过来,魏姨娘暗自咬牙,却不准备搭理她。可柳姨娘却先开口了:“魏姐姐,你身子可是好了?如今夜里天寒地冻的,魏姐姐若想求老爷怜惜,也得顾念着自个的身子不是?更何况,大姑娘身子生来就弱,也不能跟着姐姐你受罪不是?”
魏姨娘冷哼:“不用你假惺惺,如今我哪里能和妹妹你比呢,讨好了太太,太太指东不敢往西的,姐姐我没你这份能耐,可不就只能指望老爷的宠爱和大姑娘了。”
柳姨娘半点不恼,径自掩着帕子咯咯娇笑。
魏姨娘被她笑的难受,瞪她一眼,“你笑什么?”
柳姨娘甩了甩帕子,瞧着嘴角:“您可是大姑娘的亲姨娘,我哪敢嘲笑你呢,算了既然姐姐忙着照顾大姑娘,那我就耽搁你了。”说完也不管魏姨娘什么反应,就娉娉婷婷的回自己屋子里了。
魏姨娘看着她妖娆的背影,就跟着咬牙,回到自己屋子根本就平静不下来,原本以为她到太太那里哭诉也没能得到老爷半点反应,皱着眉让茉莉去打探打探。
过了好一会儿,茉莉慌慌张张地进来,“姨娘姨娘,不好啦!”
“慌什么慌!到底出什么事了?”
茉莉低着头,嗫嚅道:“前头喜儿一家被撵到庄子上去了。”
魏姨娘眉心一跳:“可知道是什么由头?”
“奴婢没打听到,只听说老爷在外书房发了好大的火。”
魏姨娘绞着帕子,坐在椅子上暗自给自己打气,说:“许是喜儿当差不用心,惹怒了老爷,这事儿不准再提了。”也不知道是说给茉莉听的,还是说给自己听的。
可越是这样魏姨娘心里就越没底,不知道怎么回事儿,总觉得从傅奕阳回府,她就是诸事不顺,先是接连在老爷那儿吃了排头,再是苏颖也丝毫不给她情面,要抱走她的命根子!
头前她跟前的大丫鬟被发卖出去了,如今这前头的臂膀也一下子被折了下去,她可不像苏颖是正经侯府当家太太,手头里存下的银钱还是当初在傅奕阳房里当差时存下了一部分,这几年靠着得宠和大姑娘也攒下了一些,可四处打点都是要花钱的,喜儿可是她费了好些心思才拉拢过来的,这下子全打了水漂了!
魏姨娘就跟热锅上蚂蚁一般,这几年里,她最得老爷喜爱,还侥幸生下大姑娘,苏颖根本就拿她没办法,顺风顺水惯了,她到现在还不知道哪里出错了,眼见就要失去老爷的宠爱了,能不着急么?
晚上傅奕阳又没来南院,魏姨娘望着门径自流泪,空等着又是一夜没睡。
第二天一早,急急地让茉莉给她换上衣裳,稍微化了下妆瞧上去虽神色憔悴,可带着点苍白美,楚楚可怜。
想了想又抱上大姑娘,就急匆匆地往正院去,没想到却扑了个空。
芦荟搬了凳子来,客客气气道:“姨娘且等等,我们太太还没起床。”又疑惑道:“太太不是准了姨娘们三日来请一次安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