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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天泽想不到或不想做的事情,他——卢彦勋都可以代劳。
王芷璇给出的药方确实让被顾天泽‘请来’的大夫很为难,药性相克得太多,还有一味不曾听说的药材。大夫被请来后也晓得救治得是谁,因此格外的慎重。
事关国朝帝位,谁也不敢轻易的赞同此药方。
“我没空同你们磨叽。”顾天泽对凑在一起研究的大夫说道:“行或是不行,必须尽快给我个交代。”
领头的老大夫头发,胡须花白,他本是致仕的太医,以前负责给乾元帝每月请脉,当年乾元帝病重时,他也在场。
他离开太医院后并没离开京城,所以顾天泽达到京城第一件事就是命人把他请过来。
乾元帝这些日子昏厥依然脉搏平稳,其中他有不少的功劳。
顾天泽直接点名问道:“司徒太医说说这药方能不能用?”
“顾大人。”司徒老太医咬了咬牙,说道:“相生相克的药物必用中和温良的药材,药方老朽虽然开不出,但老朽从医良久,查询典籍也能明白药材的出处,不得不说,开药方的人极为大胆,未必没有道理。其余的药材老朽都能明白,唯有这一味。”
老司徒把药方中的一处指给顾天泽看,“老朽实在弄不懂这味药材的必要性,要不,老朽亲自问问开药方的人?事关重大,老朽不敢贸然行事。”
顾天泽眯了眯眼睛。
卢彦勋低声道:“看起来她没说实话,属下这就去把她双腿敲断了。”
“先不忙。你先带他们去同她对质,一旦她说不出子午卯酉,再行处置也不迟。”顾天泽眸光冷冽,“不管如何,她的性命都要留着,将来许是有用。”
“属下明白。”
“对了,她医术卓绝,想来让手腕愈合不难。”
“属下明白。”
两个明白,意义不同,卢彦勋根本不用顾天泽说得太明白,愈合只是为了下次敲断,抽筋剥骨对锦衣卫来并不困难。
如果王芷璇还敢在药方上动手脚,他不会只是敲断手腕这么简单。
“处理的干净点,别让……”顾天泽手指点了点王译信养伤的禅房,“闹出动静来,我可不容你!”
“喏。”
王译信虽是不理会王芷璇,但毕竟他们之间是父女,顾天泽不想王译信‘为难’,只要王译信不主动提起,他不会告诉王译信任何王芷璇的消息。
卢彦勋做出请的动作,老司徒等大夫随着他的脚步去了后山的禅房。
一场医术上的争论,即将展开。
王芷瑶手腕疼得很,又被卢彦勋捆着动弹不得,她很着急,骨头如果不能固定的话,将来对手腕的灵活度都有影响,虽然她不能动,但疼痛却丝毫不曾减弱。
听见脚步声,她费力的张开眼睛,“卢彦勋……你放了我。”
老司徒等人见王芷璇凄惨的样子,心中一紧,远离卢彦勋,暗道不愧是锦衣卫出身,毫无人性,也不懂得怜香惜玉,老司徒晓得眼前这位被折磨得很惨的妇人身份,四皇子的侍妾,王译信出继的庶女!
四皇子……晓得王芷璇在此地,只怕不会再要她了。
“我有一事不明,想问你。”
得卢彦勋的眼色,老司徒不敢耽搁功夫,上前问道:“你写的这味药材究竟何用?”
王芷璇疼得已经没有心思应付任何人,疼得直打哆嗦,神志不清的喃咛:“放开我,我要接骨,卢彦勋,你不得好死,我是四皇子的人……”
“这味药材是你后加上去的。”
卢彦勋蹲下身,捏住王芷璇的下颚,“只要你肯说实话,我就放了你,让你接骨。”
“啧啧,可怜见的,好好的手腕竟然折了,再耽搁下去,不知有没有得救。你也不想将来写不了字吧,王芷璇,王小姐能不能同我说这药材的习性?”
“疼……”
“乖,说了就不疼了。”
卢彦勋珍视般的轻轻抚摸王芷璇的额头,动作极为轻柔,语气如同羽毛般温柔,“我疼你。”
老司徒等人默默的低头,同时向后再退了一步,卢彦勋显然是给王芷璇用了药。
“……是。”王芷璇的痛觉似随着卢彦勋的抚摸而减弱了不少,往日清明的眸子涣散,“是,这味药没用……会让人上瘾。”
卢彦勋冷笑:“真是个傻子,你怎么就学不会乖巧一点?这世上不是只有你是聪明人!”
他毫无留恋的起身,脚似意外的踢在王芷璇断掉的手腕处。
“啊。”王芷璇一口气没上来,直接疼晕过去。
“把药材去掉。”
卢彦勋对老司徒等人道,“以后你们可以见到更多的药方,不过,今日这件事,你们最好当作……”
“老朽什么都不知道。”
老司徒连忙表态,卢彦勋笑得灿烂,可在场的人没有一个不心底发冷的,“不是你们什么都不知道,你们要记住,这人只不过同四殿下爱妾同名而已。”
“是,是,是。”
老司徒连连点头,“我等先出去熬药,不耽搁卢大人问案。”
见卢彦勋摆手,他们顷刻功夫退得一干二净,外面炙热的阳光都无法驱散他们身上的冷意。
众人对视一眼,同时打了个哆嗦,活阎王名不虚传。
可以遇见,乾元帝回到皇宫后,交给卢彦勋惩治的不忠之臣会有怎样的凄惨结局。
京城到时候只怕会有好大一场血雨腥风。
除了登基前后,乾元帝很久没表现出暴吝和杀气了,正因此太后他们才会胆大到撸龙须的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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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瑶儿答应过你,她会回到京城?”
“是。”
顾天泽按住王译信,“您身上不好,得多休息,其余的事情交给我来处理。”
“我根本坐不住,你不晓得京城的状况,万一她被太后的人抓走了怎么办?太后不会轻易放过她。”
“如果她落入太后手中的话,消息早就传过来了。退一万步说,就算她失手被太后抓住,只要我们不露面,太后就不敢对她如何。小七的好,只有我们知道,太后只会把她当作威胁你我的底牌。”
“可是……”
“您再贸然离开此地,一来找不到小七,二来你若再有意外,我如何同小七交代?”
顾天泽轻声说道:“小七放心不下你。”
用王芷瑶的安危足以让王译信改变冒险的心思。
“瑶儿真得在意我?”
“是,小七离开前还让我好生照顾您,别让您有危险,她还说以后会好好孝顺您,不再惹您生气,也不会再勉强您做不喜欢做的事儿。”
“……”
王译信眼角潮湿,在京城所有的努力没有白费,支撑他熬过酷刑的并非是对乾元帝的忠诚。
不想让顾天泽看到他没骨气的样子,包裹着厚厚绷带的手盖上了自己的眼睛,喃咛:“她还是我女儿!”
王译信永远记的那句下辈子不再做他女儿的遗言。
也因为前生王译信同王芷瑶的纠缠最深,所以他格外重视王芷瑶,比任何人都重视。
王芷瑶一次次被他推远,伤害,这是他永远无法原谅自己的原因。
“顾大人,药熬好了。”
“岳父,我去给陛下喂药,您好好养伤。”
“好。”
顾天泽让侍从好好的照顾王译信,他端着熬好的药站在昏厥的乾元帝面前,摸碗底的温度,顾天泽用勺子慢慢的搅动药汁,“有人试过没?”
“试过,一切无恙。”
卢彦勋站在顾天泽身后,压低声音道:“属下猜测让引出陛下隐疾的主意没准就是她出的。”
“嗯?”顾天泽手腕一紧,继续搅动药汁。
如果真是王芷璇出的馊主意,她真该千刀万剐!
在祁山时,因为乾元帝突然发病,他们好悬没能从刺客的包围中冲出去,不是小七有怪力护身,抡起太阿剑不要命儿,顾天泽也没完全的把握把乾元帝从危险中带出来。
如果乾元帝好好的,也许小七根本就不用亲自炸平祁山,他们也不会分开,生死不知。
“属下问过,她嘴很紧。”卢彦勋话音一转,“越是嘴紧,越是证明她许是做过,用药勾出陛下的隐疾,死罪!”
王芷璇再糊涂,也不敢说她用药毒害帝王。
顾天泽舀出一勺汤药放在嘴边,卢彦勋忙道:“大人,有人试药的。”
“总要亲自试过,我才好给陛下用,她是有鬼心思,但谋害帝王她不敢做。无非只是想让陛下永远离不开她,我倒要看看她有何手段。”
顾天泽喝了药,喉结滚动,把苦涩的汤药咽下去,任何药物控制对毅力坚定的人来说都是无效的。
他一勺一勺把汤药喂给乾元帝,目光一刻不离的盯着乾元帝的动静,过了好一会,乾元帝依然没有苏醒。
卢彦勋脸上似挨了一巴掌,“属下再去审他她。”
王芷璇还藏了一手?
“再用三日,如果陛下不曾清醒,她留着……也没用了。”
“喏。”
三日后,顾天泽派去京城打听消息的探子回报,“指挥使大人,太后属意四皇子登基为帝,暂管朝政。”
顾天泽问道:“其余皇子呢?”
“二皇子殿下因牵扯到旧案中,失去登基资格,六皇子品行风流,跳脱,太后说国朝不能有一位风流的君主。陛下留下监国的三位皇子,才是陛下默定的继承人人选。国朝不能一日无主,大臣们也是赞同的。太后放弃立幼主的心思,改让四皇子登基,反对的大臣很少。四皇子在朝中一向有贤名,他继位是天命所归。”
探子从怀里掏出抄写下来的官府公告,单膝跪地呈交上去。
顾天泽拿起公告看了一眼,瞬间把纸张揉成了纸团,咬牙道:“他们是想让陛下回到京城,也只能去做太上皇!”
王译信等人从监牢失踪后,太后虽然找不到顾天泽藏身之地,但她也晓得乾元帝没有死,为了尽快促成新君登基,她改变主意立四皇子为帝,没有人能抵挡得住皇位的诱惑,皇子的同盟一瞬间瓦解。
四皇子一定把二皇子多年做得丑事公布于众,六皇子本就没有当皇帝的心思,除了四皇子外,太后别无选择。
王译信从地上捡起被顾天泽揉成一团的公告,打开仔细看了一眼,讶然道:“登基大典是明日?”
“阿泽,你准备怎么做?”
“……”
顾天泽紧紧的抿着嘴唇,目光落在躺在床上不曾的清醒的乾元帝身上,过了好一会,缓缓的说道:“点兵,攻城。”
“不行!”王译信劝阻道:“就算你骁勇善战,你领兵去京城是自投罗网,太后和新君早就设好的全套等着你,阿泽,你千万不能冲动,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阿泽……”
顾天泽根本没听王译信的话,直径起身来到乾元帝身边,乾元帝面色发黄,比以前消瘦了不止一圈,双颊眼眶深陷,早已经没了执掌天下的霸气,在床上躺着的人不在是帝王,而是一位平平常常的人,微弱的呼吸,仿佛证明他随时都有可能故去。
噗通,顾天泽撩起铠甲,单膝跪下,手放在膝头,肩上盖着的披风垂在身后,“陛下。”
不管床上的人如何病弱,在顾天泽眼里他永远都是国朝的帝王。
王译信眼圈微红,喃喃道:“阿泽……别冲动。”
如果顾天泽此时去京城,就是百死无回,乾元帝的行踪也会暴漏的,昏迷的乾元帝,怎能再做皇帝?
四皇子可以名正言顺的登基。
“岳父所虑,我都明白。”
顾天泽目光落在乾元帝身上,“然陛下不会做太上皇,我不准他们如此折辱陛下!”
没人比顾天泽更了解乾元帝的性情,好胜,任性,霸道,他宁可死在皇位上,也不会想要去做被圈养的太上皇。
王译信喉咙动了动,实在说不出反驳的话,身为乾元帝的知己,他又怎么会不明白?
“瑶儿……”
“小七会明白我,如同我明白她一样。”
顾天泽唯一舍弃不下的人就是王芷瑶,也想陪她到最后,但此时……一直宠爱自己,信任自己的君主有难,他无法等待下去:
“如果我战死,小七不必为我守节!”
他不想见别人娶小七,但更不想见小七孤独终老。
顾天泽转身向外走,王译信动了动嘴唇发不出声音,门口已经聚集视死如归的将士,他们随时等候顾天泽的命令。
“阿泽!”
细小,虚弱的声音传进顾天泽耳中。
“阿泽,别去!”
顾天泽回头时,乾元帝睁开了眼睛,勾起嘴角,沙哑的说道:“你小子又救了朕一命。”
“陛下!”
屋子里的人悉数跪倒,屋子外的将士也单膝跪地朝拜效忠的帝王。
唯有一人直挺挺的站着,仿佛一座雕像。
他眼底透着惊讶,不可置信,嘴唇颤抖:“陛下……姑父……”
乾元帝费力抬起手臂,含笑道:“来,阿泽。”
“陛下!”
顾天泽再也控制不住,冲到床前,单膝跪地,深深的低头呜咽道:“姑父,我以为……我足够强,没有您,我也能处理任何事,可您不在了,我才知道……我……我不行。”
乾元帝抬起的手臂落在顾天泽头上,轻笑道:“你还是个孩子,这些事儿你没经历过,所以不是你弱,而是朕没安排好……阿泽,朕睡了很长一段时间,你……上次在朕面前流泪是什么时候?五岁?还是三岁?”
“臣没哭。”顾天泽死也不肯抬头。
“是啊,只是眼圈红了嘛。”
乾元帝费力撑起身体,环视屋子里跪地的众人,自信的一笑,“朕醒了,所以国朝天下还是朕的。”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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