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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新嫁娘上了轿,傅家的小院便总算稍稍安静下来。这时候,早先陆续来到广陵三房这边的亲友们,纷纷向傅家长房的傅元良与金氏贺喜。而金氏此刻,却早已红了眼圈,不断地用手巾子拭着泪。杨氏与傅氏两个上去劝解,金氏却只说:“好好的女儿,养到这样的岁数,就要送出去给别人家了,三弟妹,姑奶奶,你们说说,这叫人心里啊,真是难受。”
杨氏与傅氏两个,都是有女儿的人,听了金氏的话,都是触动心事,姑嫂两个,相互看看。傅氏便拉着杨氏到了旁边说体己话去。
傅春儿钱镜儿等几个小的,倒是都丝毫没有察觉母亲们的心思,他们几人也有些时日没见了,都聚在一起说话。傅坚的新媳妇这次也跟着从江都上来了,上次傅坚成亲,广陵三房这边只是赶过去吃了个席,送了个礼,没在江都住,因此傅春儿还不曾与这位大堂嫂怎么见过。此时她才得机会好好打量了一下傅坚的媳妇。这位大大堂嫂姓陈,跟傅家的两位母舅同村,也是一个族的。她相貌只是中上,但是性子比较沉静,见她站在那里许久,也不怎么说话,也不到处乱看,透着几分稳妥。看来傅家长辈大约是吸取了王氏的教训,在给傅坚长房长子聘媳妇一事上,还是以妇德为先。
傅春儿朝钱镜儿使了个眼色,钱镜儿会意,便跟着傅春儿进了杨氏的屋子。
“镜儿表姐,这是我给你留的,是我家铺子里发卖的东西,你若喜欢就留着,若不喜欢,随便送送人也好。”傅春儿拿了一包事先准备好的“馥春”妆品来。
“呀,这个呀!”钱镜儿拿起一盒“鸭蛋粉”,放在鼻子下面闻了闻,“我上次在仙女镇的铺子上也见过的,可抢手了,大家都说夏天搽这个粉好,一点儿也不涩。早知道你这里有,我就不叫爹去帮我留心买了。”
“啥,仙女镇也有了?”这倒是出乎傅春儿的意料,她家铺子到现在也只开了半月有余。她问了问钱镜儿那鸭蛋粉的价钱,才知道这鸭蛋粉在仙女镇的售价要比自家铺子里发卖的竟然要贵了三成,像是有人从她家铺子里买了香粉去之后,运到仙女镇,自然在运费之上,又加了几成利润。
她想了想,觉得与其便宜这些在广陵与仙女镇之间跑货的,倒不如把这生意交给自家亲戚来做,没准利用钱姑父的铺子,还能替自家的产品在江都打开一定的知名度呢。不过她忍住了这话,没跟钱镜儿说,打算先与哥哥傅阳商议了,再由父母出面与姑姑姑父商量。
“镜儿姐,你觉得这粉,还有没有什么不如人意的地方?”傅春儿开始做客户满意度调查。
“哪有什么?不过我就是觉得吧,这样的粉自用是再好不过的了,但是要送人,我总觉得盒子要再好一些。对了,前几日我爹那边进了一批竹子和木头做的小盒子,是用来装香胰子的,面儿上是烫画。我瞅着装这种,这叫什么来着?嗯,‘鸭蛋粉’,挺合适的。也是在邵伯那边进的,你若需要,我可以请爹把那作坊名字地址告诉你……”
傅春儿与钱镜儿说一席话,便觉得钱镜儿不愧是行商之女,各种商贸信息知道的真真儿的,而且对很多商品的判断也是很有道理。钱镜儿还说了些关于在仙女镇上卖香粉头油的见解,傅春儿都一一听了,记在心中,准备回头说与傅老实与傅阳听。
少时,新娘娘家这边的亲戚一起过去刘家,给新夫妇贺喜,顺便吃席。傅春儿和钱镜儿两人,以及傅坚的媳妇陈氏,都被请去新房里陪着新嫁娘,同在新房里还有两位刘家的女眷亲戚,也不与傅钱两人说话,只自顾自一边喝着茶,一边聊天。傅春儿与钱镜儿两人都是有点尴尬,她们本就与傅兰儿不那么熟,此刻也不知道说什么好。陈氏倒是陪着小姑,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只是傅兰儿不知道在想什么,半天才“嗯”一声。
从新房的布置来看,刘家应该确实是有钱的。新房里是一顶上好红木打的拔步床,床上摆满绫罗,挂着的纱帐也不是凡品。新房正中的桌上,放着一个大大的食盒,里面盛了不少瓜子花生之类的零食,刘家两位女眷便坐在那里旁若无人地吃着。她们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傅兰儿家没有出什么像样的彩礼,因此有些不待见傅家人,言语之间,都只透着“刘家”怎地怎地,好似傅家与刘家结这门亲,傅家是沾了天大的便宜。
傅春儿与钱镜儿对视一眼,也觉得这门亲事结得有点古怪。嫁娶之际,讲究门当户对。看这情形,刘家家境确实比江都那边好上了不少,傅家确实高攀了,所以刘家两位说出来的,傅家这边的亲戚都只当没听见。但是傅春儿还是觉得心里不对劲,难道世上有这等好事,与刘家结亲这等好事,从天上就能直接掉下来砸到江都傅家的头上?
好在大家没有在房中坐多久,就有人招呼这大家出去吃席。傅春儿与钱镜儿两个,都各自陪伴在母亲身边,在女眷席上坐了。傅春儿更是从杨氏手中接过了傅正,和钱镜儿一起,逗着傅正学两人说话,傅正小嘴不停,嘎嘎嘎地说着,总算将席面上的人都逗乐了。同席的一位刘家长辈,看上去还算是和蔼可亲的,此时便说:“傅三奶奶,我看你家姑娘,品貌真的不错,你家又是在广陵住了这许久的,不比刚刚从乡下上来的,那些没见过世面的,要不要我给你家做个媒?”
傅春儿马上强迫自己脸上涨红起来,站起身,向大家告了个罪,只说是到外间透透气,便抱着傅正出了垂花门,到外院里走走。
一会儿钱镜儿跟了上来,笑着说:“你放心,你母亲有的是法子将这事儿给搪塞过去。而且我娘也在,你猜她会用啥法子?”
傅春儿听了钱镜儿的话,觉得自己脸上还真有点烫,连忙用手在自己脸上拍了拍,想,不要是在这个古代待得久了,真把自己给当古人了。自己这个身体才十三岁多一点,成亲嫁人什么的,不是什么特别紧迫的事情。
钱镜儿却是个善解人意的,一句玩笑出口,生怕傅春儿不好意思,便岔开话,说:“我怎么觉得兰儿表姐这场喜事,摆得有些个古怪。”
傅春儿低头想想,也说:“你不说我还不觉得,一说仿佛还真是这样。我觉得刘家人,里里外外,都透着有点看不起咱家。是不是因为当时兰儿姐定亲的时候是’吞婚做’的?”
这时候傅阳正好也从席上下来,见到两位姑娘,就朝钱镜儿点了点头,然后低声对傅春儿说:“回头给娘递个话,刘家席面上透着一些不对劲。穿红迎亲的那个,服饰却不是新郎官的服饰。看着刘家人似乎都是在等着什么人回来似的。”
“啥?”傅春儿大吃一惊,连钱镜儿都惊动了。
“不能绝对肯定,但是我觉得先前那个拜堂的,像是代人拜堂似的,在堂上对拜的时候,那个男的,都是侧了半步才拜的。”
“那大伯和大伯娘看出来了没有?”
“应该看出来了,我觉得大伯应该是心里有数的,大伯娘是不是也明白,就不知道了。”傅阳递过这句话,又说:“记得给娘把这话递上。”
此后傅春儿与钱镜儿回席,那位刘家的亲眷,已经闭口不谈令傅春儿尴尬的话题了,而杨氏有时与傅氏对望一眼,仿佛很有默契的样子。
一时吃完席面,江都大部分人都匆匆往回赶。只有大伯那一房的,还留了不少人下来,继续在傅家住着,只是傅坚夫妇与傅香儿都随着江都来人一起回去了。因此傅家东厢变成了是傅元良和金氏住着。
傅春儿瞅了机会,将傅阳的话一五一十都说与了杨氏听。杨氏听了,叹了一口气,道:“我想也是,只是不知道大嫂是不是心里能明白过来。”
“你大堂姐这点嫁妆,品貌也不算特别出挑的,嫁到这样的人家里,如果是再嫁那刘家侄子,相貌也端正,年纪也合适,那……那说不过去啊!”杨氏一句话将傅春儿心中的疑惑说得明白。“只是,听说这门亲,是你大堂姐亲自点的头,本来你大伯与大伯娘都不同意的,是她一定要’吞婚做’,才是这么一番情形。”
“罢了罢了,世上没的后悔药卖。你大堂姐这般嫁了出去,如今都已经过了门,无论是好是歹,都已经改不了了。既是她自己选的,就怨不了别人。”杨氏又说,接着双目炯炯,看着傅春儿说:“我今日与你姑姑聊了聊,她挺喜欢你的,有意想讨了你做媳妇。你怎么想,你觉得你表哥钱铄怎么样?”
“啊?——”傅春儿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一时之间惊讶出声。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