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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露崖位于京郊二十里外,说远不远,说近也不近。那里有山有水,然而山不高、水不秀,最出名的还是依山傍水的白露书院。这白露书院的塾师一男一女,是为夫妻。夫妻双方都是才高八斗、惊采绝艳之辈,本该琴瑟和谐,可惜了,别人是夫唱妇随,他们却是夫不唱、妇也不随。
大约应了“文无第一,武无第二”的理,两人谁也不服气谁,你争我比的结果是,常常吵架,闹得不欢而散。长此以往,那些倾慕而来的父母家长,都不乐意将自己的儿孙送到白露书院——来做什么?听夫妻两个拌嘴吵架,然后看板凳飞来飞去砸人么?
也因为此,白露书院的名气更大了。谁都知道白露书院的两位塾师,那是出名的才子、才女,满齐国内也未必能找到两个更胜出的,不过做他们的弟子么,还是算了吧。
郦明珠送佛喜去的时候,对她谆谆教诲。
“先与你说下你两位师傅。大师傅姓夜,名讳上玉下胧,字露甘,号明澄居士,不过他的剑法高绝,人家都喜欢叫他的外号无影剑客,夜无影!二师傅家学渊源,是理学一脉商夫子的女儿,名讳上映下蓉,字静白,号女贤客,因为生得人比花娇,所以得了个绰号芙蓉仙子。”
“你两位师傅的学识没什么可说的,诸如琴棋书画、诸子百家,天文地理,无所不通。就是性情不大好相处。不过我亲自送你去,总会卖我一分薄面,不会让你太过难堪。今后你在白露书院上学,学什么,学到多少,都看你自己本事和造化了。你虽然才六岁,不过能平安活到现在,呵呵,估计那些隐私见不得的,不仅见过了,还亲身经历了。
怎么样,半死不活的滋味,被人鱼肉的滋味,好受么?现在走的路,虽然看上去不怎么美妙,经常吃苦、受罪,不过想想将来,有了力量,才能让别人变成鱼肉!”
马车走在乡间小路,并不平坦。郦明珠一语双关的暗示,也算有心。
这种坦诚的交谈方式,无疑比金嬷嬷哄骗“我们来玩一个游戏”好多了。就连佛喜自己,也没有多少要被训练成间谍的恐惧,反而暗暗期待掌握力量,掌控命运的未来了!
临下车之后,郦明珠最后一次教导:
“继续让你用丑陋面孔出现,这是为你好。免得你的容颜被人发现,平白多了几分危险。人皆有爱美之心,如果你的师兄师姐们不喜欢与你相处,你也不必理会她们。各人自管自己。反正等你将来有大把机会惊艳世人,到时候看看,这世间比你美貌的能有几个?”
佛喜听得暗暗好笑,用褒扬的话劝小孩子忍耐,郦明珠倒是别出心载。幸好她换了芯子,知道什么是忍辱负重,不然白费了人家一片好心。假装木然的点点头,跟在郦明珠之后进了白露书院。
书院建造在水岸边,白墙黑瓦,映着青山翠竹,别有生趣。
“咯咯咯,又有人慕名而来么?”一位花样少女捧着一束怒放的菊花,待要迎客,忽然看清楚了郦明珠和佛喜的面孔,顿时笑声顿了顿。片刻后,才恢复过来,神态自然,“远来是客,客人请随小女来。”
佛喜大概能猜到那花样少女的心思。
这青山绿水之间,山花浪漫,翠鸟啾啾,书院清雅,琴声阵阵,来往的只该是是俊男美女,就算年老也该儒雅不凡的。而自己,脸上的“胎记”实在可怖,至于郦明珠,从来不是什么美貌女子。
郦明珠生得非常阔绰的额头,颧骨偏高,眼窝就陷下去了,嘴唇偏大。用佛喜的眼光来看,嘴唇至少称得上是厚而性感。不过以现在的什么观点么……
难怪刚刚那花样少女立刻目不斜视、歇了调笑的心情。
进了内堂,正面挂了一副风中劲竹图,笔力老道,墨色浓淡相宜,落款正是那位大师傅,夜玉陇。二师父商映蓉迎客,“一别多年,郦家妹妹别来无恙?”
态度不疏远不热情,佛喜一时参不透和郦明珠的关系是好是坏了。
“凑和。商家姐姐身子安康否?”
“尚好。呵呵……”商映蓉缓缓露出一个笑容,如清芬百合,果真有倾国之色,“郦家妹妹,无事不登三宝殿,不知有何要事。”
郦明珠倒也痛快,直接把佛喜推出来,“就是这丫头,她父母拖我送到书院门下,你看呢,若是可教之才,就收为弟子调、教几年。若不成才呢,也留在书院内,叫她端茶扫地。”
左右都是要留佛喜下来的。
花样少女是商映蓉弟子,姓徐,在师傅的背后偷眼打量了一下佛喜,越看越可憎,心说多了这么个小师妹,哎呦呦,天天看着她都心里膈应!
她这里祈求师傅千万不要答应,而商映蓉似乎对弟子的美丑有一定要求,佛喜无疑超出了能忍耐的范围之内,“入我门中么,要看缘法。看来我和这位……叫什么来着。”
“岳,岳南山。”
“南山?”商映蓉摇头,越发觉得可笑,“不如唤夜郎看看,若是他钟意,就收为门下。琴操,你速速去请你师公来。”
“是,师傅!”徐琴操欢快的应了一声,脚步匆匆请了夜玉陇过来。夜玉陇一来,也与郦明珠客套,闲话两句,低头握着佛喜的手骨,捏了捏,点了头,
“这个徒弟我收下了!”
郦明珠见状,道了一声谢,便离开了白露书院。再没看佛喜一眼,也没多说一句话。彷佛达成任务,跟她无关了似的。
佛喜就此成了白露书院的一员。不管她愿意不愿意,从进入书院的第一天起,她就疑神疑鬼起来——猜测书院内谁是间谍,谁又不是?或者大家都是?
间谍的脸上可没写着间谍两个字!
抱着这种想法的她,永远无法像普通女孩那样天真烂漫,看人的眼神始终警惕,显得阴郁沉默不大合群。
“南山,岳南山?这个名字是在不像女孩子,既然你已经是书院中人了,以后为了称呼方便,就称你为南岳吧。”
“是,师娘。”
“书院有书院的规矩,以后记得,书院第一条规定,不许称呼我师娘!”
貌美如花的商映蓉竟是个女权主义者,觉得“师娘”相比“师傅”来,太女性化了,完全显不出她的重要性,让她跟芸芸众生的师娘一样无能且是个摆设。
佛喜应了一声,“知道了。”
而书院的另一位山长——夜玉陇,不知道是不是处、女座的,极端的完美主义者。具体表现为洁癖。他的衣衫不能有一丁点褶皱和污点,而且目光所及,所有的学生弟子也不能让他发现穿戴不整、不洁,举止不雅的。
曾经有一个天赋不错的弟子,还是旧识的后代呢,因为说话快了些,唾沫星子飞溅,就被夜玉陇扫地出门了,说这人不能近观。他的挑剔,还体现在对弟子的苛刻上。教授课程,他只说一遍,如果说了第二遍,那就等着打包走人吧。
用他的话说,悟性不够的,等于顽石。他没有耐心和功夫对顽石教课。
白露书院自打创办起,至少将十多位“顽石”扫地出门。要知道,顽石的背后不乏高门大户子嗣,这样的性情,妥妥的一出门就得罪人啊!
若不是他自身功夫足够高,妻子商映蓉又是理学一脉商家的女儿,两夫妻只在白露崖教书避开世事,早被人挤兑的无处存身了。
佛喜在白露书院呆了几日,倒不觉得两位师长有什么难相处的。知道对方忌讳什么,避开也就是了。真正避无可避的,是那几位师兄师姐。
她们太好奇了,就算碍着颜面没有直接问,可每一次的眼神扫过来,都带着浓浓的疑问“你长成这样,怎么能被师傅收入门下?”
甚至有人打赌,说佛喜肯定呆不了三天。
三天过去后,变成三个月。三个月过去后,变成一年。
一年又一年,五年过去了。打赌的人自己被扫地出门了,佛喜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