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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夫人掀开被子起身,准备去小阁楼。
春桃端着晚膳进屋,见潘夫人正在穿衣,忙走过去伺候,一面对她说道:“夫人,老爷回府了!”
潘夫人手上的动作一顿,抬眼看春桃,问道:“他回来多久了?”
“回来一会儿了,刚刚听奴婢说您在休息,便没进房打搅。”春桃一边系着扣结,一边说道:“奴婢看着老爷的脸色,不大好呢!”
潘夫人冷然一笑,没有接话。
“夫人,可要用膳了?”春桃问道。
“用,我现在可不能倒了!”潘夫人面无表情的应了一句,随后在春桃的搀扶下,走到桌边,拿起筷子,开始大口大口的扒饭。
... ...
珍宝斋。
龙廷轩与金子一块儿用过午膳,刚放下筷子,阿桑便从雅室外低头走进来,哑声道:“少主,淮南府来的加急信函。”
龙廷轩眸光闪闪沉沉,瞟了白色信封上粘着的彩色羽毛一眼,接过来,取出信笺,抖开,细看了起来。
见他俊眉紧蹙的模样,金子问道:“是关于疫情的事情么?”
“嗯,今晨又有两名狱卒感染发病......”龙廷轩将信纸揉进掌心里,深邃的眸光平静无波。
“那......”
“本王傍晚便带着老神医出发赶回去淮南府!”龙廷轩盯着金子,露出细白的牙齿,“现在本王还有空,三娘不如尽尽地主之谊,请本王看一场皮影戏!”
说起皮影戏,金子便想起前天生辰与辰逸雪一道去看戏的情景,心头就像含了一颗蜜枣似的,丝丝甘甜。昨天从潘府出来后,便不曾再见到他。这会儿竟有些想念了。
既然鼎鼎大名的逍遥王都如此开口要求了, 金子还能拒绝么?
她整了整衣袍,从席上起身,含笑对龙廷轩说道:“聚荣楼的皮影戏倒是挺有意思的。王爷既然敢兴趣,儿自当奉陪。儿既是尽地主之谊,那这顿午膳,就让儿宴请王爷吧!”金子说完,朝龙廷轩欠身施了一礼,便出了雅室,往大堂的柜台走去。
龙廷轩有些好笑的看着金子离去的背影,想起之前在庵埠县检验裸尸案的时候,她那斤斤计较跟自己谈谁请客和谈加砝码的模样,不觉唇角勾动。
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大方了?
女人啊。都是善变的动物......
上次金子赠方,给珍宝斋的掌柜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因此一眼便将人认出来了,客气的给金子打了一个折扣。
金子含笑致谢后,又在柜台上点了几个小菜。写了一个小笺,让掌柜一会儿派小厮将膳食送到侦探馆,交给守门的护卫。
掌柜自然一一应下,笑称会安排妥当。
侦探馆里,辰逸雪安静的坐在软榻上,听着金昊钦和慕容瑾眉飞色舞地形容刚刚公堂上上演的精彩验证。
他倨傲的眸子里噙着轻轻浅浅的笑意,完全可以想象。她举手投足间,胜券在握,神采飞扬的模样!
唔,她越来越有他的风范了!
“后来呢?”辰逸雪看着金昊钦,神色却是淡漠,仿佛漫不经心的一问。
金昊钦讲得口干舌燥。伸手抄起几上的茶杯,猛灌了几口茶,不紧不慢道:“没有后来了,三娘跟逍遥王一道走了,我又不好跟着一块儿去......”
辰逸雪沉着脸。他本来就对这个身居高位的表兄弟没有什么好感,再加上他对三娘的热络态度,极有可能会成为他竞争三娘的强大对手,辰逸雪对龙廷轩的排斥,不知不觉间又上升到了另外一个层次。
慕容瑾和金昊钦见辰逸雪眸底一片冷冽,不约而同的看了对方一眼,又耸了耸肩,表示此刻继续保持缄默是为上策。
于是,二人都相当有默契的选择低头喝茶。
野天上楼了,站在门口恭声道:“郎君,珍宝斋的小二送了膳食过来!”
辰逸雪挑眉望去,漠然道:“谁订的?今天我并没有吩咐你去珍宝斋打包吧?”
野天抿着嘴微微一笑,回道:“珍宝斋的小二说膳食是金郎君订好了让他送过来的,还附有一张小笺!”
辰逸雪坐正了身子,他可不会蠢笨的将‘金郎君’这三个字理解成是对金昊钦的称呼。他瞟了金昊钦一眼,一脸木然,便更加验证了自己的猜想。
“将膳食送上来,还有小笺!”辰逸雪吩咐道。
“是!”野天应声下楼。
慕容瑾刚想问金昊钦是否他定的膳食,想想又不对,金护卫人都在这儿,还要写什么小笺啊?
那是金娘子?
慕容瑾嘴角扬起,笑意意味深长。
野天将膳食送了上来,诱人的饭菜香味在整个房间里弥漫着,都是他喜欢的食物。
辰逸雪看了一眼菜色,接过野天递上来的小笺,打开,里面只有一排娟秀的小楷,是金子的字迹。
“昨天不便回侦探馆,晚上再见,记得按时吃饭!”
辰逸雪的薄唇轻勾,心情顿感愉悦。
他将小笺放进怀里,对一旁虎视眈眈看着一桌膳食的二人视若无睹,兀自端起碗筷,享受起金子为他费心安排的爱心午膳。
他将一块雪白的鱼肉送进嘴里,第一次品尝到一种不同于以往的感觉。
仿佛每一口,都能吃出甜味来。
慕容瑾自己忍不住了,将茶杯放回去,起身对辰逸雪道了一声慢用,便匆匆下了楼。
金昊钦有些奇怪的看了慕容瑾一眼,挪着身子坐过去,却见辰逸雪傲慢的抬头,凝了他一息,笑道:“哦,对不起,三娘只准备了我一个人的膳食!”
言下之意很明显,金护卫你识相一点儿吧,学学慕容公子。麻溜溜离开吧,别打搅大神用膳。
金昊钦:“... ...”
******
潘亦文一个人安静的坐在漆黑的书房里。
周围一片死寂,唯有廊下的灯笼在夜风轻拂下,偶尔送进来一缕微弱的亮光。扫过他阴沉如水的面容。
潘琇死亡的那一天,城西树林外确实有一个樵夫经过,那个人便是七叔。但他当时并不曾亲眼目睹整个案发过程,他从树林里出来的时候,潘琇已经气绝身亡,倒在地上了。
小月的证词,有一半是真的,她当时因为惊恐而昏厥,是七叔掐人中救醒了她,她问七叔可有看到行凶者。七叔说不成见过,他不过是一介低贱的樵夫,对于命案这样的事情,能躲多远便躲多远,因而在官府赶到现场之前。便离开了。
本来,这个案子只是当成意外事故处理,可偏偏,金仵作验出了潘琇身上不同寻常的指甲痕迹,又检验出了潘琇未婚先孕的事实。案子从意外事故升级为谋杀,这让潘亦文内心感到慌乱焦躁,他担心衙门终会查到他身上来。他不能让自己的阴暗面在太阳底下曝光,不能......
潘亦文根据小月的形容,几经打探,才找到了当天路过树林的樵夫七叔。
那天潘亦文借口会友外出,在七叔的瓦房外守到了深夜,他换了一身夜行衣。用面巾掩住了自己的口鼻,带了一把锋利的匕首和一管迷烟,将年富力强的二柱用迷烟迷倒后,又摸黑到了七叔的房间里。
黑暗里,匕首的利刃泛出一抹雪亮的荧光。晃过七叔的眼睑,他下意识的一颤,睁开眼,便见一袭黑衣的潘亦文站在榻前,用匕首顶着他的胸膛。
七叔刚想惊呼,潘亦文便捏着嗓音说道:“识相的话就别喊,不然,就是白刀子进红刀子出!”
七叔忙捂住了嘴,眼中写满惊恐,他哑着声低低的喊道:“好汉饶命......”
“我要你帮我做一件事,只要成功了,我不但不会杀你,还会让你过上好日子!”潘亦文诱惑道。
七叔神色懵懂,他不明白这个黑衣人到底要干什么,可匕首抵在他的胸膛上,他别无选择,只能单凭黑衣人差遣。
“你必须要按照我说的去办,不然,我可以闯进来杀你一次,就可以闯进来杀你第二次!下次,连你的儿子也会没命,听到了么?”潘亦文狠利的眼神满是威胁的意味。
七叔点点头,问道:“好汉要老朽作甚?”
“很简单,你明日就上官府报案,说你在奀奀,额不,是潘琇死亡当天,看到她跟一位身穿蓝色布袍,头戴银色缎带书生样打扮的郎君相会,开始二人还恩爱情浓,可后来不知因何故吵了起来,那郎君乘潘琇不备,驾马车将人撞倒在地后扬长而去......”
潘亦文教唆完七叔作供后,便从怀里掏出几锭元宝,扔到他胸口上,嘱咐道:“记住按我说的办,不然,我连你儿子二柱也杀掉!”
二柱是七叔唯一的儿子,他不能让他有事。
那个黑衣人说的话,七叔是信的,他能闯进来一回,就能闯进来第二回。他真的担心,若自己不按他说的那样做,二柱真的会死,他不能让儿子死......
... ...
潘亦文握紧了拳头,指掌关节发出咔咔的声响,在静夜里,异常清晰。
本来,一切都很顺利,樵夫的话滴水不露,而江浩南那小子,根本无法证明自己有不在场的证据,要将其入罪,并不难。可偏偏天意弄人,那个樵夫,竟然患有脸盲症......
潘亦文脸上的肌肉微微抽搐着。
他在脑海中仔细梳理着那天与七叔的对话,一颗悬着的心,微微放了下来。他那晚说的话,应该没有任何线索遗漏,就算七叔供出是受黑衣人胁迫,官府也查不到他头上来。
他沉沉吐了一口浊气,起身,打开门,循着长廊往厢房的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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