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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桦承身为酒香老板,大越国鼎鼎有名的酿酒师,又加上之前和玉娇娘的赌注,离了邺城些许年。如今回来,盯着他的眼睛,只会多不会少。
在其位司其职,顾桦承做事并不是真正的随心所欲,亦不能真正的随心所欲。
扶桑也好,九娘也好,姜女也好,他们在外面不管是做了什么,错了什么,所有人首先想到的其实还是顾桦承,其次才是他们本人。
九娘在风花楼留宿的事情,若是放到寻常百姓家里,难免也是会受一番责难的,何况是在酒香。
将九娘关到酒窖的时候,其实顾桦承并没有想过太多,一来的确是太过生气,二来,是为了让姜女心里舒服一些。
九娘不过就是在风花楼留宿一宿,整个邺城便已经传开了,所有人都等着看顾桦承会如何处理。顾桦承知道,不管他如何处理,那不知躲去了哪儿的姜女,都会死死地看着,看着他如何处理这个他们一直爱护着的这个师姐。
说到底,姜女这次离家出走的根蒂还是因为嫉妒九娘得到的宠爱和关怀比自己多罢了。
胡蝶听了顾桦承所谓的解释,也不过是摇头。
世人总是用各种各样的理由来委饰自己那些见不得人的心思,什么为了让姜女心里舒服一些,什么做给世人看。说到底还不是这些人心里头不相信九娘吗?若是果真将九娘放在心尖尖上疼惜着爱护着,管他姜女姜男,都不可能允许九娘受这样的委屈。
扶桑看了胡蝶一眼,有些疑惑地问了一句:“胡蝶你笑什么?”
“哦?我笑了吗?”胡蝶弯了一下眉,继而看向顾桦承,“顾先生今日将我请进酒香说这几句话,就不怕天下人的眼睛都盯着看吗?”
扶桑唰地看向顾桦承,似乎果真开始认真的想起这个问题来了。而顾桦承则依旧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模样,淡淡地喝着茶淡淡地瞥了胡蝶一眼。
胡蝶皱眉:“花儿在哪儿,我要见她。”
“胡蝶姑娘怕是忘记了,今日是顾某请姑娘来的,不是姑娘来寻九娘的。”顾桦承平静地叙述一个事实,摆明了我就是不想让你见到九娘。
胡蝶不怒反笑,看着顾桦承媚眼如丝:“顾先生是在害怕?”
“哦?姑娘怎么会觉得顾某在害怕?”顾桦承好整以暇地等着胡蝶的回答。
胡蝶却不再看他,而是起身拍了拍自己的裙角,抬头看了一眼天色。
扶桑顺着胡蝶的目光看了过去,极目望去皆是一片的天蓝,不知道胡蝶到底在看什么。
忍不住想要问一句的时候,胡蝶却转回头来,看了顾桦承一眼,笑道:“顾先生,花儿自小晕酒,将她关在酒窖里,您就不怕自此后,失去了这个徒弟?我说的可是彻底的失去,顾先生不会听不懂吧?”
“胡蝶……”扶桑皱了下眉,伸手拽了一下胡蝶的衣袖。
胡蝶瞪了扶桑一眼,转过头来还是一副笑盈盈的模样将顾桦承看着。
顾桦承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道:“顾某是不是应当多谢胡蝶姑娘的提醒?”
“不必。”胡蝶轻扬唇角,笑意还未达眼底便舒尔凝结。
顾桦承慢悠悠地说着:“三年前,在北胡,九娘的晕酒之症已被医治好了。”
胡蝶怔了一下,没有说话,却又恨恨地坐下了。
扶桑在一旁努了努嘴,念叨了一句:“先前我就是想和你说这个事儿的,是你自己不理我啊。”
“……”胡蝶又瞪了扶桑一眼,没有说话。
一时间,小花厅寂静地令人有些心慌起来,扶桑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总想着说些什么,却有些找不到话题似的,方要开口,就被顾桦承淡淡地瞥一眼,刚要说什么,就被胡蝶似笑非笑地看一眼。渐渐的,扶桑彻底闭上了嘴,坐在一旁闷头喝茶。
“嘭——”
沉默中的这一声声响就显得格外清晰起来。
胡蝶登时起身,有些凝重地看着顾桦承。顾桦承皱了皱眉,才慢慢地起身,看了扶桑一眼,向着酒窖那边走了过去。
没有人招呼胡蝶,胡蝶也不介意,当下便跟在两人后面,来到了酒窖门口。
“怎么回事儿?”胡蝶皱眉,看着眉头紧锁的顾桦承和不知所措的扶桑有些着急。
扶桑愣愣地转头看了胡蝶一眼,咧了咧嘴,笑的比哭还难看:“其实,你真的还是关系着她的呢。”
“到底怎么了?”为什么顾桦承和扶桑的脸色都是这么难看,就好像……就好像花儿……再也见不得了一样。这个念头一冒出来,胡蝶便开始摇头,猛地推开扶桑跑到了酒窖门口使劲地拍着栏杆,语气有些凄然地喊着:“花儿,花儿……”
“你别喊了,没什么用。”顾桦承皱眉,说出来的话十分的残忍。
“什么意思啊?什么叫做没什么用啊?她不是你的徒弟吗?不是你们口口声声最钟爱的徒弟吗?”胡蝶猛地回头,瞪着顾桦承的那一双眼,似乎一眨眼就能落下一串串的泪珠似的。
“胡蝶,你……先回去吧。”扶桑也开口。
可是那话却令胡蝶心里的不安愈发放大了起来,到底是有什么了不得的事情,非要将自己支开不行,难道花儿真的……可是怎么可能?那是劫后余生的人啊,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怎么会如此轻易的在这儿……
“胡蝶,也许你想多了,真的,没事儿。等着师妹……我会让师妹去找你的。”
“然后回来再被你们关起来吗?”胡蝶没好气地瞪了扶桑一眼,“有什么见不得人的,非得让我走了才行,你们倒是赶紧将门开开,让我看看花儿啊!”
顾桦承和扶桑同时沉默下去。
若不是酒窖里又传来一些微弱的动静,这三个人还不知道要站到什么时候去。
只是当扶桑听到九娘细微的呻吟声时,到底还是没能忍住去开了锁。
顾桦承也是轻轻叹息一声:“只望蝴蝶姑娘离开之后能够将我们酒窖里的一切都忘记。”
说完这一句,顾桦承便跟在扶桑身后进了酒窖。
不知道是不是胡蝶的错觉,胡蝶似乎在顾桦承的脸上看到了一抹叫做心疼的表情。不是一个师父对于徒弟的心疼,而是一个男人对于女人的心疼。皱了皱眉,胡蝶抿着唇跟在他们后面进了酒窖。
浓重的酒香里,隐约还能闻到一股子血腥味。
三个人的脚步加快,寻到九娘的时候,谁也没有出声,扶桑俯身将九娘背在身上,又是一声不响地退了出去。
离开了幽暗的酒窖,九娘手腕上的伤口便看的清晰了起来。
只是……
为什么?
这不仅仅是胡蝶心里的疑问,更是顾桦承和扶桑心里的疑问。
九娘从来不是那种会拿着自己的身体去折腾的姑娘,为什么手腕上会有这样一道伤疤,而且先前酒窖里传出来的那声动静,似乎不像是九娘弄出来的。这一切难道还有个什么人?
只是九娘昏睡着,任何问题,都只能存在于他们的肚子里罢了。
顾桦承有些沉重地叹了口气,有些凝重地看了胡蝶一眼:“姑娘今日可否……”
胡蝶抬手,笑了笑:“不管怎么说,我都应该留下来照看花儿。也不知道她伸手是不是还有伤,你们两个大男人,我也不能放心呢。只不过……”
“不过什么?”扶桑有些着急地追问。
被顾桦承瞪了一眼:“就不能好好地听人家说完!”之后又转头,歉意地对着胡蝶笑了笑,“姑娘请说,我们能做到来的,定不推辞。”
“其实也没什么,不过就是在风花楼,我陪夜的价格高的很。”胡蝶抬手用帕子掩住嘴唇,笑了一下。
扶桑沉默了一会儿,转身出门。
“咦?我也没说价格多高啊,扶桑公子怎么这么快就怕了?”胡蝶诧异地睁大了眼睛,有些不解地看了顾桦承一眼。
顾桦承笑了一下,冲着胡蝶拱了拱手:“如此,九娘便拜托姑娘了。”
“可是我……”
“扶桑不是去做别的,正是去为姑娘付银子去了。”
“……”胡蝶沉默了。
等郎中的时间无聊透顶,胡蝶也是担心着九娘被顾桦承她们虐待,忍不住掀开衣服检查了一番。谁知道这一看,心里的疑惑却更大了。九娘不过两只手腕上有伤口,看起来好像是被什么利器划得,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要自杀呢。只是想到先前酒窖里传来的那一声动静,胡蝶忍不住开始怀疑起来,酒香酒窖的钥匙真的只有顾桦承和扶桑手里有吗?如果别人也有钥匙,若是恰好那人对九娘充满了愤恨,那么……
“胡蝶,郎中来了。”扶桑的声音突然在门外响了起来。
胡蝶猛地一个哆嗦,冲着门外应了一声,给九娘掖好了被角,这才开门将郎中请了进来。
趁着郎中给九娘检查伤口的时候,胡蝶悄悄地拽了扶桑一下。
“嗯?”扶桑不解地看了胡蝶一眼。
胡蝶眉头深锁,慢慢开口,清晰无比的一字一句问道:“酒窖的钥匙,除了你还有谁有?”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