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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芳说完就转身跟着那人下了楼。
可楼上的人却都是一个个诧异的你看我,我看你。
“她说什么?她姓卿?”二小姐难以置信的看着身边的人:“咱们卿家什么时候有这么一个人了?”
众人皆是不知如何应答,而二/奶奶看到了站在角落处愣着的张朝,立刻出声到:“张朝,这卿姑娘是跟着你来的吧?她是哪家的?”
张朝抬头看了眼二/奶奶后,才低声答到:“回二/奶奶的话,她,她不是咱们族地里的出身。”
“什么?那她是……”
“她自称卿欢,来自都城卿王府,说是……忠义王的女儿。”张朝说完小心的抬头看了一眼二/奶奶,此时其他的人也都纷纷侧目偷瞧于她。
二/奶奶前一秒脸上还有一些好奇,此刻则是全然变成了阴鸷之色。
“忠义王的女儿?你是不是弄错了?”二/奶奶的声音充满了低气压,周围的人纷纷低头不敢说话。
“小的不知,是她自称的,而且,她的手里,还,还……”
“还什么?”
“还拿着族令。”
“什么?”惊讶出声的是二小姐,众人也都抬着头难以置信的看着张朝,仿若他在胡诌一般。
反倒是二/奶奶她紧紧地抿着唇,眼里的阴鸷之色越发的浓郁。
……
秦芳一下了楼跟着人往后堂走,就顿时感觉到了身心的极度疲惫。
这半个月她几乎就是半个野人的生活,没吃好没睡好不说,还徒步穿越原始森林,好不容易回到族地吧,又做了一场耗费心神的手术。
所以这会儿,人一离开了手术的这个环境,就不由自主放松下来,她立刻发现自己的两个眼皮已经开始往一起黏糊了。
伸手使劲儿的搓搓自己的脸,她努力的集中精神,此时领路的人回头看了她一眼,伸手指了下面前的屋子:“我们到了,你请进吧。”
说完他就动手掀起了布帘,秦芳看他一眼后,迈步走了进去。
秦芳一进屋,就感觉到这屋里光线过分的暗--外面天色已经黑了下去,这屋里却只点着一支小小的烛火,还放在门口处,让她打量屋中一切远景都觉得费眼。
她本就很疲惫,见状,也懒得打量四周了,只瞅着前方貌似跪坐着一个人,她便开了口。
“是三爷爷吗?”
很客气也很亲近的问话,显然她的内心对这个卿家族地寄于着家的希望。
“如果,你真是卿岳的女儿的话,那我……就是你的三爷爷!”有些沙哑的声音带着厚重的语气从前方传来,竟有着一抹唏嘘般的疏离感。
秦芳愣了一下,伸手再度摸出了那个族令,便是上前想要拿给对方看,结果忽的从阴影处冒出一个黑影来,虽然动作落入秦芳的眼中,不见步履有多快,但因为太过突然还是把她吓了一跳。
“给他吧!”沙哑的声音低低地做了吩咐。
秦芳看了看前方,又看了看身边这个黑黢黢的几乎就看不大清楚眉眼的人,最终还是把族令放进了这人手里。
那人拿上便转了身朝前方的黑影而去,有意无意的,秦芳停下了前进的脚步,内心总觉得或许保持这样的距离才是对的。
屋内一片静谧,只能听到依稀的窸窣之声。
大约两分钟后,秦芳已经彻底适应了这片暗度,就看到那团跪坐在暗处的身影略微动了一下,而后先前黑影就朝着一边去了。
正当秦芳在想这是什么意思时,忽然一声不算太大的轰声响起,继而整间屋子竟是亮光大作,灯火通明了。
如此强的亮度突至,秦芳本能的用手挡眼。
一边慢慢适应一边四处瞧看,这才发现,这根本不是她想象的那么一间屋子简单。
这屋子其实是左右的两间相连在一起,右边外沿接着一些土墙石胚的和一般住房没什么两样,而左边则是一间硕大的石屋,一眼看过去差不多有七八十个平方的样子。
这石屋内的四周都挂着一条火绳相连为灯,照亮着这间硕大的屋子,显/露/出内里一匹嘶鸣的马匹铜塑。
而这个马匹周围的四面墙边,全是一排排分层的长桌,其上供着的乃是一个个的牌坊。
祠堂吗?
秦芳下意识的这么想,扭头看向了正前面的人,这才看到三爷爷竟是着着一身铁甲跪在在那里,目露严苛的目光看着她。
秦芳一愣后,当即朝着这位老者躬身行礼:“卿欢见过三爷爷。”
依照年岁和辈分,秦芳应当下跪行礼的。
可是她手上有族令,所以她其实等于就是卿家的族长,自然跪拜又不合适,因而她才冲着老人家躬身行礼。
“直了身吧!你持族令而来,算是族长,我可受不得。”嘶哑的声音依然是那疏离的口气,秦芳的唇抿了一下,直了身子,此时就听到三爷爷的言语声。
“卿家相传十几代,从未有过女性族长,你父亲膝下明明有子,为何传于你个女儿家?”
秦芳抬头直视着老者那严苛的目光,声音清亮的答到:“因为我是父亲嫡出的孩子。”
三爷爷的唇立时微皱了一下,继而又言:“可你是个女孩,而且你从出生起,就许给了皇家太子为妻,今日的你本该身居凤宫,以后而称,怎么却会以流放之身跑回卿家族地,还手持族令?”
秦芳一听这话,扬起了下巴:“三爷爷弄错了一件事,我并非流放之身,卿王府遭难之时,南昭之皇并未夺我郡主之封,也未判我流放……”
“呵……”一声充满嘲讽的声音从三爷爷的嗓子里溢出:“卿家逢难,因谁而起,姑且不论,只说全家流放,唯你一人独善其身,就是你之耻辱,真不知道你有什么脸把这当做幸事,冲我昂头言语?更不明白堂堂族长,怎么能这样挟私护你!我,我们卿家何时有过你这种贪生怕死之辈!耻,耻,耻!”
听着三爷爷一声叠一声的拔高的之声,秦芳的嘴角无奈的抿住了。
这个时代,其实是没有小家的概念,只有大家族的概念,也就是宗主的附拥制。
早起的诸侯文化,导致了资源都集中在诸侯的手中,随着时日的变革,诸侯成了各地的封王,以及那些高门大户,那些显赫的家族。
这就是宗主们,就是贵族。
而那些民众,没有自己的土地,也没有自己能够生存的条件,所以他们必须依附一个宗主,获得土地,获得粮食,也获得庇护。
于是他们成为了奴隶,私农以及门客。
但不论是哪一种身份,所有人信奉的就是家族荣耀这一条,大当然这也是他们赖以生存的信条。
毕竟家没了,就无以为生。
所以依附的门客也好,还是身为宗民,族民,乃至奴隶的仆从,从上到下,都会把主家看做是自己的家,一腔热血的奉送不说,更是愿意同甘共苦,甚至是赔上性命。
这样一来,当主家命运遭遇了多舛,从上到下那都是一心求死的相护相随的念头,即便很多人心生恐惧,不愿意追随,但世间的道义两字,却会迫使他们义无反顾的扎进去,同生共死。
这便是这个时代的礼与义,也是秦芳之前忽略的一点。
是的,忽略。
她虽然做了功课才开始了这趟任务,可到底一个未来世界的人去了解几千年前的文化,有些如隔山外,只能依稀知道个大概而已。
加之她又不是历史类的学者,哪里又知道那么多?只是草草的了解了战国时的局势与地图,这就立刻出发了。
结果,乱流把她送进了这相似又不同的空间来,让她几乎摸不到边。
尽管,复制了卿欢的记忆,懂得了这世间的礼仪以及常识,可是文化这种东西,全是千百年来约定俗成传承下来的,那是一种无形之中在渗入的东西。
因而秦芳可以说的上来宫中的律法,也清楚的知道一些礼仪上的规矩,但对于这文化背景下的礼义概念却还不够深刻的体会与了解。
所以,当时南宫瑞留下她一人独独不罚时,她还以为这是南宫瑞只是要和自己玩下去的意思。
更甚至,她当时看着父亲的眼神,以为的只是他给予了自己所有的寄托,根本不知道一个疼爱自己的父亲是如何背负着重压把殷殷希望都压在了她的身上。
直到后来,她一路上和郑瑜,素手一起慢慢前行,才从这两人一门心思的忠诚里,体会到了这个时代,这条并不言明的文化法则。
也才明白了南宫瑞根本是把她推到了不孝不义的位置上,也明白了为什么当时那些人对自己鄙夷的眼神。
她被这个世间的礼与义所不齿。
但好在,她有医术,也好在,她不卑不亢的脾性,让人们看到一个独善其身的女子并不是委屈求全,反而是不卑不亢的活着,这才没让她完完全全的变成一个笑话,也从另一种途径证实着卿家的傲骨。
可是都城的人能看到她的坚韧,看到她的脊梁是挺着的,可这族地的人却不会看到。
他们一厢情愿的相信,卿家的人皆已流放,是不会有人独自落单。
于是承载着父亲希望的她拿着族令出现在这里,却反而让三爷爷将她看低,认为是族长到底心疼了这个嫡出的女儿,竟放弃了族中大义,把族令给了她让她归来寻求庇护!
她懂了三爷爷对自己的初步评判,也明白了那疏离的原因,她迎着老人严苛的眼神,咬了下唇后,不卑不亢的说到:“三爷爷,我父亲把族令交给我,并非是在出事之后,而是在,我血浸婚书,誓与皇家断了婚约的那天!”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