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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睡觉。”沈稼轩悄声呵斥洛醺,当下自己要审的官司洛醺这样的小姑娘着实不适合在场,想把她支开。
洛大小姐丝毫没发觉自己的话有何不妥,继续袒护孙猴子,对狗剩道:“今个是你媳妇先惹事的,我们只是无意把你家的羊从草地的这头冲到草地的那头,她就开口谩骂,我的朋友们是气急才和她理论,她还告到老祖宗这里,就是她不对,你说孙猴子上你媳妇,你有什么证据。”
一句非常土非常色非常难听的话竟然被她这么坦荡的说出来,就连孙猴子都急,不停的给她使眼色:“少奶奶,嘘,嘘……”
洛醺终于从孙猴子的焦急的神态中猜度出什么,应该是自己出错,于是偏偏脑袋把目光瞟向沈稼轩,见他蹙眉按头非常焦躁之状,如此更证实自己哪里失误,就是想不明白,突然沈稼轩也望向她,她就瞪着茫然的大眼睛,沈稼轩蓦地似笑非笑,想笑不敢笑,再次沉声道:“还不快下去。”
他的话洛醺还是听从的,于是满心狐疑的退出门口,却也没有回房睡觉,拉着麦子走到一边问:“刚刚,我说错话了吗?为何孙猴子要我闭嘴,我叔还赶我走?”
麦子是过来人,被张老闷睡了一个多月,熟知男女之事,另外她本是乡下人,泥土地里摸爬滚打,单单是听那些男人女人闲聊和打情骂俏都已经耳濡目染,但这种事情她还真不好意思开口,抓耳挠腮的,越是这样洛醺越是好奇,逼问下,她才道:“上,就是睡的意思,狗剩说孙猴子把他媳妇给睡了。”
洛醺登时石化,僵硬成一根细细的木头,半天才缓过神来,想想适才在大堂内众人惊骇的状态,想想孙猴子着急的模样,想想沈稼轩看她诡异的眼神,她突然就用手蹭着脸,感觉火烧火燎的,睡,她还是能懂的,不懂的是,孙猴子才离开沈家不久,这么神速就把狗剩媳妇给睡了?那种事情难道可以不分时间不分地点不分对象?
好奇,贴在门口偷偷摸摸的继续往里面看,沈稼轩正襟危坐,灰蓝的长衫没有一丝褶皱,风流蕴藉的一个人忽而就表情肃然,那种不怒而威的风度正是洛醺所欣赏,他厉声问孙猴子:“狗剩刚刚所言可是真?”
洛醺这里着急的想,那个泼妇如此可恶,睡就睡吧,祈祷孙猴子千万不要承认,因为她也听说像沈家这样的高门大户规矩多家法严,奸污女人或是和女人通奸都是罪大恶极,不死也得扒层皮,孙猴子名声不好,但他对自己好,洛醺非常替他担心。
谁知,孙猴子却道:“当真。”
洛醺又气又急,这种事情又不是像欧阳杀那些卖国贼窃国者,你还如此的大义凛然,人家逛窑子的花了大把的钱都得藏藏掖掖,你白白睡了人家媳妇还像替天行道了似的。
转念琢磨也是,狗剩媳妇那样的恶妇,被孙猴子这样的恶男人睡了就是为民除害。
她正胡思乱想,沈稼轩一拍桌子:“来人,把孙猴子给我绑起来!”
绑?接下来只怕要严惩了,洛醺急忙冲了进去:“等等!”
沈稼轩看着她,才发现她居然没离开,温颜道:“这么晚了,去睡。”
洛醺护在孙猴子面前道:“叔,孙猴子冤枉。”
孙猴子自己都承认做下了丑事,你怎么知道他冤枉?沈稼轩看着她,了解这个小姑娘是那种看着纯情实则非常有心机之人,却不知她等下能想出什么计谋来救孙猴子。
洛醺脑袋飞速旋转,终于发现了一点点疑问之处,道:“假如此事是真,为何狗剩媳妇不来指证孙猴子,她可是当事人,仅凭狗剩一人之言很难让人信服。”
狗剩不依了:“我亲眼所见他抱着我媳妇又啃又咬的,刚刚他自己不是也承认了么。”
洛醺踢了孙猴子一脚:“你别胡说八道,你真是那样的人,此后我再也不搭理你。”
孙猴子承认自己睡了狗剩媳妇,其实也是有原因,明知道自己会受重罚,但他觉得这样一来狗剩媳妇就不干不净了,从此她在村里也坏了名声,这就给洛醺报了仇,另外,即使她是受害者,哪个男人都不会对媳妇被别的男人睡了而当做什么都没发生,狗剩至少得把她媳妇打的皮开肉绽,这样又给洛醺报了仇。
他盘算的非常好,突然听洛醺说此后不搭理自己,唬的他立即翻供:“我,我只是和嫂子开玩笑呢。”
男人和女人疯疯闹闹打情骂俏在乡下很普遍,这也是他们闭塞生活的唯一消遣,孙猴子不愧是孙猴子,这样一说,沈稼轩熟知这里的风土人情,也不好处罚他了。
狗剩不依不饶:“你胡说,你的风流韵事谁不知道。”
这回,孙猴子无言以对,自己本来就不是什么好货色,瞄了眼洛醺,未知是求救还是想告诉她自己没辙。
洛醺转了转眼珠,凑到狗剩面前压低声音道:“你是不是觉得孙猴子把你媳妇给睡了是非常光彩的事,就是我叔把孙猴子打死,你媳妇也丢人现眼了,你也跟着……那句话怎么说的,我不太会,好像叫脱裤子拉磨……”
下半截当然是“转圈丢人”,她说完,意味深长的看着狗剩。
狗剩咔吧咔吧眼睛,心里哎呀一声,自己真是糊涂了,孙猴子是男人,自己媳妇是女人,刚刚他们也只是搂搂抱抱,并没有脱光了衣服被抓个现行,自己女人被别的男人给睡了,自己岂不是成了绿头王八,当即后悔不迭,看着沈稼轩改口道:“沈家老爷,其实,其实孙猴子和我媳妇没做什么,我就是气他总是调戏我媳妇。”
沈稼轩不知洛醺在他面前嘀咕了什么,不过事情这样解决他也乐得轻松,男女之事历来都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也好,奸情也罢,食色性也,凡夫俗子谁人能逃脱。
他挥挥手:“如此,都散了,但是孙猴子你给我记住,再有第二个人来我这里状告你,你就离开沈家自生自灭吧。”
孙猴子跪地叩头,并且信誓旦旦保证下不为例,被洛醺踢了一脚,示意他赶紧滚蛋,他领会其意,急忙跑了出去。
众人都散去,洛醺也想走,沈稼轩叫住她,然后对麦子道:“你先回去。”
麦子躬身离开,洛醺琢磨大概沈稼轩要训斥自己,刚刚众目睽睽的,自己竟然说出那种有失礼仪之事,给沈家丢人,给他沈稼轩抹黑,于是先承认错误,感觉这样显得比较乖比较有诚意。
“叔,我不懂‘上’就是‘睡’,谁知道你们这里有这样的方言,我之前看过的书里也有很多感情故事,没有谁把‘睡’说成是‘上’,你说这本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两个字,词义也不相通,怎么‘上’就成了‘睡’,我就是……”
她就差写篇论文来论证了,喋喋不休的研究有关“上”和“睡”的意思,她越说沈稼轩越难堪,本来找她是为了麦子赎身的事,被她这样一搅合,正事忘光,这种非常暧昧且羞于启齿的话居然被她说得这么天真无邪,沈稼轩差点按捺不住自己……他好想抱一抱她。
“去睡吧。”
最后,沈稼轩不敢再和她单独相处下去,感觉自己心里有什么在挠,久违的、暗藏的、原始的情感就要爆发,自从十几岁开始懂了感情,就忙于学业和忙于革命,然后失望失落后,被母亲召回,接手沈家这片家业,也同时接手了母亲许给他的三个女人,没有爱,只有性,其实他一直独宿,除了和周静雅生下儿子皓暄,对于李香韵和黄织秋,他是连性趣都没有的,他自认为自己是个非常冷静理智近乎冷血的男人,直到洛醺出现。
“去睡吧。”他再次重复,声音轻柔得仿佛叹息,自己拔步就走,逃也似的。
洛醺还在嘀咕:“您看看,您说去‘睡’吧非常正常,假如说去‘上’吧,这多别扭,所以不怪我不懂。”
沈稼轩已经迈步出了门口,猛然回头看她,洛醺下了一跳,从来不知道男人的目光会如此可怕,还以为沈稼轩在发怒,战战兢兢道:“叔。”
沈稼轩腾腾奔向她,洛醺吓得连连后退,咚!撞在后面的桌子上,脚下不稳,眼看跌倒,沈稼轩点地射去,稳稳抱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