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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一会儿,葛秋姐就吃力的拉着板车就走远了,李正平几次欲追上前,但终究还是停了脚步。他终归是知道葛秋姐的脾性的,知道这时候如果他上前,依着葛秋姐的脾性,那是受不住的,因此终归也没有上前,只是远远的看着。
“正平哥,回去吧。”贞娘冲着李正平道。
“嗯。”李正平点点头。
随后两人便又回到了宅子里,贞娘才把二狗打听来的东西一五一十的跟李正平说。
自葛大拿死后,葛秋姐就不见踪影了,贞娘一开始以为葛秋姐投了亲戚,毕竟葛家的亲戚不少。不过,葛大拿自小父母双亡的,小时候没少受那些亲戚的白眼,再加上他也不是什么善人,因此,后来他发迹了之后,便只顾着跟着他的一般兄弟,对于自家亲戚倒也没什么帮过手,也因此葛秋姐最后竟无处可投。
二狗打听了很久,最后还是从衙门一个守牢的衙头那里打听到,葛秋姐最后投奔的是老胡头。
一个人一生之中,总有那么几次有意或无意的施恩于人后,被人永记于心。而葛大拿便有了这么一次,就是这老胡头。
这老胡头原是城郊的一个老汉,家里也有着几亩薄田,两个儿子,虽说不是顶孝顺,但也算是知冷知热的,如果按照这般的下去,老胡头养老送终的事情是不成问题的,只可惜,现在世道不太好,先是那一年过年,老胡头的大儿子带着家人回媳妇娘家拜年,没想正赶上白莲教起义。一家三口全死的暴乱里,老胡头是卖了家里的田地才去收的尸。
而之后不久,淮秦河大水,老胡头的二子应召修堤,被大水卷走,救上来时,人已经不行了,可老胡头不放弃。硬是卖了家里的几间屋子为小儿子冶伤,可最终也没有救回小儿子的命,而老胡头在葬了小儿子后,便无着落了。
而当时,管着这段河堤的正是葛大拿,老胡头连年的遭遇。说起来也颇让人掬一把同情泪,葛大拿也起了一点同情之心,看老胡头没个着落。正好衙门里要找一个苦力,干收夜香的活儿,这个工作虽然辛苦,但怎么说也是有了息身之地,有口饭吃的,也是个长久之计。于是就介绍了老胡头去。
老胡头自是感激。 只是这事情,葛大拿没放在心上,甚至过了几个月后,便忘记了.但老胡头一直没忘,以前因着一个收夜香的臭老头。再加上葛大拿风光着,老胡头自也就没凑热闹了。
而此番葛大拿遭难。屈死狱中,曹氏哪里还会来管葛大拿的尸首,最后还是老胡头从衙门里领出来的尸体,另外,他把这几年好不容易凑起钱来打的一具薄棺材也给了葛大拿用了。
也就是这时候,葛秋姐才知道老胡头的。而两人葬了葛大拿,老胡头见葛秋姐不为曹氏所容,又是和离的妇人,无所容身,便请衙门里的一个衙头做证人,立了文书,收了葛秋姐为义孙女儿。
爷孙俩相依为命了,葛秋姐便每日里早早起来,帮着老胡头收夜香。
于是才有今天早上,李正平看到的一幕。
听完贞娘说的这些,李正平站起身来,正色的朝着贞娘提行了礼:“多谢堂妹为我操心了。”
李正平自是清楚,若不是因着他的关系,凭着葛家打李氏祖产的心思,贞娘不恨葛秋姐已经算是不错的了,完全没必要去理会葛秋姐这些。
“正平哥太客气了,一家人,不用这么客气。”李贞娘道,其实心里倒是有些好奇的,不知道李正平接下来会怎么做。又想着,正平哥会不会跟葛秋姐复合,不过,依着景明婶儿的脾气,怕有些难。
不过,想着这事情毕竟还遥远的很,再加上她一个未嫁的姑娘,这些东西也不好打听:便岔了问题问道:“那正平哥此番来南京年前还回去吗?”
“不回去了,七祖母跟我说了,你们年前是要回徽州过年的,便是郑管事的也是要回去的,我便留在墨庄里看着,照应一下。”李正平道。
“那到时就麻烦正平哥了。”听得李正平这么说,贞娘便道,年前,她,二婶儿,郑复礼,还有马师傅,马嫂等都是要回徽州的,而南京这边,她正担心呢,没个李家的人照应着不行啊,毕竟年节的时候,一些礼节来往的关系总是要走的,正平哥能守在墨庄那是再好也不过了。
更何况,他对南京熟悉,这年节的一些往来倒是能让人放心不少。
“堂妹刚才也说了是一家人,那还跟堂哥客气啥?更何况我亦是姓李,祖训上说的,李家人能凭着李墨吃饭,但李家人也要为着李墨的发展而尽力。”李正平道。
说起来,这个堂妹也着实让他亮眼啊,本以为李墨要重新在南京站稳脚跟,没有一两年踏踏实实的沉心做事,是不用想的 ,可没成想,这不过才大半年的功夫,李墨已经在南京走的有声有色了,尤其是他刚一到时,听说这堂妹成了公主府的制墨供奉。
如此一来,堂妹的成就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已经超过当年的八伯了,真真是让人想不到啊,如此,也更可见七祖母的眼光和魄力,贞娘这点年纪又是个女儿家,随便换了哪家,也不敢如七祖母这么对贞娘重用。
别的不说,就说田家,这回田家的事情,他也是听说了,田家的三姑娘田荣华比他二哥不知道强多少倍,可田家却是宁愿用田二,却不愿给田荣华一个管事的身份,只是让田荣华在背后帮着她二哥,可那样终归是名不正言不顺,再加上田二又哪里是田荣华能指挥得动的,最终才让田家处于如今被动的局面。
所有这一切便是因为田老爷不会用人,不敢用人。
总之。李正平心中颇有感触。
听得李正平这么说,贞娘便笑笑。
而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李正平一边熟悉着墨庄的外事,而另一边据说不知什么时候跟老胡头搭上关系了,两人常常一起喝着小酒,至于李正平有没有见到过葛秋姐,李正平不说,贞娘等人自也不问。
转眼便是入冬了。
而贞娘这段时间就忙了。生辰墨要忙活,这个轻乎不得,一些难制的还得在徽州墨坊那边制作,另外,因着生辰墨的原因,再加上贞娘推出年节时的礼品墨。墨庄的生意是彻底的打开了,还有一些定制墨,包插药墨等。定单日已经排到年后去了。
总归这段时间,墨庄里的人也是忙的脚不粘地的,便是二婶儿,也直嚷着有些吃不消了,毕竟生辰墨的雕板都是极其讲究的,几个徒弟如今还远远上不得台面。
“明年,得从我娘家那里要两个人过来。”晚间,吃过饭,黄氏揉着眼睛靠在一边的床榻上道,抱着个手炉。同贞娘聊着天。
“那自是再好也不过了。”贞娘在一边笑嘻嘻的道,黄家可是雕刻世家。如今二婶儿的几个族兄弟都是雕刻名家,轻易不会出手的,便是黄家培养出来的子弟,那在雕刻界也是抢手的和很。
“对了,已经十一月了,船票可订好了。这过年边人多,得早先订,小心订不到票。”黄氏又问着贞娘。
“已经订过了,十二月初五的船,能在过小年前到。”贞娘欢喜的道,在南京待了这么久,还真是想家了。
而这早点定船票的事情还是正平哥提醒她的,别以为只有后世有春运,这个时代也有啊,尤其徽州,许多人都在外做和生意,有的几年也不回家一趟,但大多的,近处一点的,这年节时能回都是尽量要回一趟的。
因此年边的船特别难定,她还算是走了徽州商帮那边关系的,要不然,就算是提前一个月,还真有可能定不着的。
“嗯,那就好。”黄氏点点头。
如此,随着年关近了,该发红包发红包,该收拾的收拾,该买的礼物也要备齐。
上个月收到大哥的来信,大嫂生了,还是生了一个小子,除了想闺女的李大郎有些失望外,李家老两口,赵氏,便是七祖母那边都欢喜的很,这时代,讲究多子多孙多福气,大体上没谁会嫌子孙多的啊。
于是,免不得的,贞娘又去银店打了一整套的小儿银锁,包括手镯等等,随后还得给祖母,娘亲,大伯娘郑氏,还有大嫂,另外还有其他的房的一干婶子伯娘买些衣料,南京这边的衣料huā色多,招人喜欢。
头天晚上,计算好要买的布料,第二天,贞娘就拿着单子进了隔壁姚家布庄。
一进门就看到曹氏,一身枣红镶着银边的袄子,棕色的比甲,倒是一副正经太太的打扮,一边姚娘子带着两个伙计正给她扯料子。竟是一块天青缎子,这可是好料子,那天青色相当的纯透,用后世的话来说,那就是高端大气。
另外一块是蓝色云绢,这云绢也是顶好的料子,基本上都是南京有些人家夫人里面比较流行的。
那姚娘子剪好料子,一边伙计包好,递给了曹氏。
“多谢了啊,那我先走了,钱让我家老爷来跟你算。”那曹氏说着,便抱着料子,带着丫头出了店面,瞅着贞娘只是挑了挑嘴角,似笑非笑的。
贞娘倒是一惯的淡然,只是此刻,那姚娘子看到曹氏出了门,便立刻上前几步,走到门边,又朝着外头看了看,直到曹氏看不见人影了,姚娘子却是重重一跺脚,才恨恨的呸了一声:“还我家老爷呢……真个不要脸的东西,你家老爷尸骨未寒呢……还是拿着那料子做身尸皮子到下面去陪你家老爷吧。”
姚娘子这话骂的恶毒之极。
贞娘在一边眨了眨眼,这是个什么情况?
“真是的,每回买布都不付钱,只等黄狼来收税时,东家使不得又得说算了算了,不算不行啊,怕黄狼在税上使坏呢。”一边一个伙计半气哼哼半解释了句。东家娘子这般骂人是不好看,解释一句,免的人误会。
贞娘微微点头,葛大拿出事,家中财产全被查封,可最后,街口那栋宅子却又到了黄狼的手上,便是连曹氏,黄狼也一并接收了。
对此,官街这一带,不知道传了多少风言风语,但黄狼和曹氏本就是狼狈为奸,再加上葛大拿的事情,是两人共同谋划的,虽说如今闲话不好听,但黄狼想甩曹氏也是不敢的,于是的两人也就干脆的不在乎这些闲言的,如此,渐渐的,说的也没兴趣了。
只是这曹氏,每每借着黄狼如今做了巡栏的差事,贪点便宜,在官街这一片买东西都是赊账,只等黄狼去付,而黄狼大体也是收税时才会出现,如此,各家东家为了省心就算是不免了那些赊账,也最多是象征似的收一点,因此,大家虽然表面上客客气气的,实则却恨的咬呀,那背后的话自然不好听了。
而今,显然的曹氏是想贪姚娘子的两块料子,姚娘子平日就是一个钱一个命的,更何况,这回曹氏拿的可是两块布庄里最好的料子,还是让回姚东家请人吃酒才拿一以的货,如此,姚娘子怎么能不恨的咬呀,这般骂人自不奇怪了。
这边姚娘子兀自不解气,又道:“别太得意,做出这等事情,终归是背了人命的,有报应的,不是不报,时候未到,我要是葛秋姐,我一把火烧了那宅子去,最好将这对狗男女烧死。”
“行了,这种事情能摆在嘴上说的?葛秋姐如今下落不明呢。”一边姚掌柜的瞪了自己的娘子。
姚娘子这才讪讪的住嘴,忙着招呼贞娘,贞娘把之前写好的单子给了姚娘子 ,料子什么的都是平日看好的,只须按着单子裁就是了。
而贞娘这时却是暗暗挑了挑眉,据二狗说,葛秋姐帮着老胡头收夜香也有些时日了,可这么些日子时在,这一带人居然没有人知道每日早晨来收夜香的是葛秋姐,这其中自有天暗大家伙不注意的原因,其实肯定也有葛秋姐故意躲避的原因,当然,她从当日娇娇女一落到如今落魄的境地,躲着往日的熟人自也是在情理之中。
但突然的,贞娘就有一种感觉,葛秋姐这般会不会另有所求。
要知道,葛大拿是曹氏和黄狼害死的,这一点大家都心里有数,而葛秋姐不是那种能憋的住的人。可自出事以来到现在,却一直不见葛秋姐跟曹氏闹,这点不合情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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