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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夫人备车要回娘家,这怕是英国公府近来最令人匪夷所思的一件事。
何家老夫人几次病重,派人来请,她都拒绝不去。
李家上下私心都觉得,二夫人这回是铁了心要与娘家从此不相往来。
不成想,延庆侯府的姑娘刚来没多久,就劝得她出府。
还是去何府。
着实惊诧了众人。
顾绮年走在姨母身旁,步履稳序。
尚未至垂花院门,就见北边小径上走来位三旬左右的锦衣妇人,身旁伴着个十五六岁的年轻少女。
少女身穿白色牡丹烟罗软纱,袖口用银丝线勾出几片祥云,下身是逶迤白色拖地的烟笼梅花百水裙。
袅袅蹁跹间,长裙随身姿摇曳而轻轻转动散开,举手投足如风拂扬柳般婀娜多姿。
等走近了,方发现是位绝色少女。
玉靥娇嫩,眸光流盼,肤细如玉。一袭白色长裙,纤尘不染,穿出了鲜有的脱俗韵味;纤腰素裹,姿彩窈窕,令人不自觉的将目光投向她。
“二嫂这样急着,是要出府去吗?”
妇人扬声询问,身边的女孩即屈身福道:“见过二伯母。”
顾绮年眉间惑色顿尽,心中了然。
眼前二人的身份并不难猜,英国公府三夫人金氏,以及她的女儿李凤彤。
本该参加去年选秀的那名女孩。
倒没料到,生得这样貌美。
“是要出府。”
何青芝神色冷淡,她不喜欢三房的这对母女,很不喜欢。
李金氏目光转动,却是打量起了顾绮年,佯作猜道:“哟,这位就是二嫂姊妹家的吧?模样可真标致,亭亭玉立的,延庆侯府里调教出来的姑娘,就是不一样。”
停顿着细细观察,突然似有了新发现般,再次开口:“不知二嫂发现了没?我瞧着,这位顾小姐不但有几分你妹子的模样,眉角处更有几分茹姐儿的影子。”
她开怀着寒暄,语气似乎很热络,像是见到了自家亲朋府上的晚辈般笑着。
说的话,却直击人心。
何青芝当场就变了脸。
知道对方是故意提起茹姐儿,为的就是激怒。
她吸了口气。
这是几日没有见着,就刻意来逮机会数落?
金氏不喜欢自己,是早在其嫁进李府的第一年就表现出来的。
她自恃生得美貌,嫁给样貌平凡的李三老爷觉得委屈,便越发想将人踩在脚下。
可惜,同庶不同命。
国公爷和大夫人都偏向二房,自己丈夫和国公爷兄弟间的深厚情份,是三房争不来的。
“怎么,二嫂觉得不像?”
见对方不语,李金氏反问了句,突然懊恼的“哎”了声,自责道:“我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惹得嫂嫂伤心事了!你可千万别怪我多嘴,着实是你这外甥女太讨人喜欢,我见了难免就想到茹姐儿。”
声音落下,自言自语的又拾起话来,“瞧我这记性,是王妃,总还当成自家侄女,竟是忘记了她的身份。好在是自家府里,否则传到外面,岂不是不敬了么?”
明知李凤茹早已不在人世,还张口闭口的说个不停?
李门金氏,正是李莲的嫡母。
顾绮年对这位李三夫人本就没什么好感。
回想起太原的那场闹剧,她还真想问一句对方到底是怎样的思维。
李莲是出身乡野,为了富贵一心只想往上爬,盲目的以她那不知名的孩儿为荣,招摇过市着好似生怕旁人不知道她未婚生子。
最终,葬送了亲生儿子的性命,她也因为自己的无知而得到了恶果。
但李莲没见识,真认为哪个大家族会在乎她替谁生了孩子、做了谁家小妾,并借此为跟嫡母谈判认祖归宗的筹码。
然眼前人,在知晓李莲的存在后,不先想法子替她丈夫年轻时的风流韵事遮丑,竟然还放任李莲回太原,弄出那样个乌龙的事来?
顾绮年实在理解不了李金氏的那种想法。
而当时在得知整个事情的原委后,她甚至都觉得,那日李莲能够出现在自家门口,就是个奇迹。
一个单身女子,孤苦无依,怀着孕千里迢迢走到京城;
然后在京城中毫无根基、人脉的她,竟然能够见到英国公府里的夫人,还跟嫡母顺利谈判;
最后又平安的抱着孩子、带了李金氏的许多钱财回到太原。
一个人,能有多少运气?
李莲想怎样,最后就顺着她的意思怎样。
顾绮年总觉得,李莲的那件事,还没完。
她从太原到京城,及在京中滞留产子,最后回太原的那一年多里,肯定还发生了其他特别重要的事。
但李莲已经疯癫,谁都不知道她的经历。
而自己也离开了太原,彼此间没了交集。
以后,亦不会有关联。
顾绮年现在身处英国公府,面对的就是李金氏母女,不免就联想到那个因认祖归宗的执念而疯狂的李莲。
她最初所求的,就是身份能被肯定,做个有名有姓的人,然后在这府中有一席之地吧?
可惜,早在她见到李金氏时,央求李家认她,就透露了她的所期、所盼。
这亦是她的弱点。
故而,李金氏三言两语,就唬住了她。
要她回到太原,去毁掉另外一个家庭。
她就幸兹兹的抱着孩子坐在顾家大门口……
顾绮年无奈的笑了笑,此刻站在李三夫人面前,是真的觉得好笑。
人不犯她,她竟先怂恿着外室女回去污蔑父亲?
自家在太原过得安安静静,离京城那么远,怎么就碍着她了?
说什么为了他丈夫的前程,别说官职还没加到自己父亲头上,就算真的是,难道有抢了李三老爷的头衔不成?
素来,政职之位,便是能者居之。
这京城里,比她丈夫位高权重的人多了去,她怎么不去算计?
总之,顾绮年对李金氏很反感。
哪怕这是初次照面。
一个没忍住,侧移几步,沉声就道:“原来三夫人这样挂念我表姐,三句不离她,倒是连我姨母都不及您了。”
很浓重的讽刺之意。
李金氏这方重新正视起她,心中轻蔑。
连眉眼都没尽长开的女孩子,竟然公然说出这种含沙射影的话来。
她是不知规矩,还是有意如此?
李凤彤也在打量顾绮年。
胳膊微动,她给自己母亲一个无声的安抚。
接着,盈盈上前,娇声清软:“顾妹妹误会了,实在是你跟廉王妃有几分相似,我娘才有此一说,可不要生出误会才是。你过门是客,当然不好让妹妹扫兴而归,否则二伯母铁定是要怪罪我娘的。”
“哦?我倒不知,你母亲还担心被我姨母怪罪?”
顾绮年又挪开步子,毫不买账,直言道:“我刚刚听着你母亲的架势,倒像是故意来刺激我姨母的。”
“这怎么可能?”
李凤彤面色微慌,水灵的眸子俱是无辜,配上无措的表情,娇柔堪怜极了。
只是内宅里,都是女子。
她就算是梨花带雨,顾绮年也不是那惜花人。
别过脑袋,只当没看见。
“姨母,我扶您。”
何青芝倒有些错愕,没想到外甥女会替自己出头。
至于金氏这个妯娌,不过就会耍耍嘴皮功夫,每次见面要么刻意挖苦,要么就说那些夹棍带棒的话。
她早已习惯对方的性子。
自己不出声,也不是治不了金氏,而是没了那份心思。
尤其是看着妯娌闺女相伴的场景,心底更是酸楚。
茹姐儿都没了,现在争口气,又能如何?
何青芝是真不在意,但外甥女替自己说话,很欣慰
听到身边人说话,笑着点点头,转身就举步。
李金氏被彻底忽视,哪容得她们走?
往前冲了两步就想喊停,却被女儿拽住了衣袖。
等人走远,李凤彤才压低了嗓音道:“娘,这位顾小姐就是从太原来的。您忘了吗?”
忘了曾经安排过李莲去拆算人家家庭的事。
李金氏恍然,后知后觉的回道:“你不说我还真给忘了,那小蹄子去多久了,怎么也没个音讯回来?
瞧着她当初哭成那个模样,不像是会轻易放弃的。但丝毫没有消息,难不成真让金妈妈说对了,拿着我的珠宝一去不回?!”
李凤彤就瞥了眼远去的那抹纤细身影,语气肯定道:“哪里是李莲她想放弃?准是让顾家人拆穿了没脸回来。刚刚顾小姐跟您说话时,就带着几分情绪,娘没听出来?”
“我、”望了眼闺女,李金氏不好意思的回道:“我只顾着看何氏了。”
她有些兴奋,脸上笑容很甚,拉着对方手乐道:彤姐儿,瞧你二伯母刚刚的怂样,以往的嚣张劲哪里还有?我话说成那样,她都不敢回我,还要自己外甥女替她说话。”
望着得意忘形的母亲,李凤彤白暇般的精致容颜上飞速闪过了丝不耐。
出口却仍是温声温语,劝道:“娘,您以后还是再别这样落二伯母的颜面了,尤其还当着人前。”
李金氏不以为意。
后者低叹了声,不再多说。
顾绮年并没有随姨母去何府,而是坐了来时的马车回延庆侯府。
外祖母家,自然有娘主持。
那种大热闹的场景,她没兴趣凑。
马车进了府,顾绮年拒绝代步,朝文园走去。
既是顺道,就该去看看哥哥。
想着就巧,没走几步路上就遇着了,她笑着唤对方。
顾南华刚从偏门处进来,手里还拿着银子,听到喊声阔步到了妹妹跟前。
“听说你去李姨母家了?”
顾绮年点点头,见其还拿着银子,就问他是否准备出府。
顾南华望了眼手心里的银子,转身递给明末,摇头回道:“不是的,刚门房来报,说有位陈公子自称是我的同窗。我就纳闷着,京城里除了高轩,自己还有哪个故人?等走过去一瞧,妹妹,你猜是谁?”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