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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李毓芬的房间,王坦之便转身来看了看陆晥晚的脸,问道:“你的脸没什么事吧?”
陆晥晚摆了摆手,笑着表示自己没事儿。王坦之抬手轻轻拍了拍陆晥晚的肩膀,安抚着说道,“公主殿下只是因为伤了脸,心情才不太好,你好好帮她治,事后必定有重赏。”
陆晼晚自是拼命点头表示自己知道,然后便向王坦之请示,能不能去看看简钰。王坦之自是没有拒绝,陆晼晚便直接去了简钰的房间。
简钰看到脸上包着纱布的陆晼晚,着实吓了一挑,急急挥退了身边的侍女,便拉着陆晼晚焦急地问道:“你的脸是怎么了,是被李毓芬打了吗?严不严重?”
陆晼晚微微笑了笑,让简钰安心,“没事的,就是一些皮外伤,是我自己不小心弄伤的,养几日就好了,不用大惊小怪。”
简钰的脸色稍稍好了一点,但仍是紧蹙着眉头与陆晼晚说道:“绾绾,你既然已经见过李毓芬了,就赶紧走吧,你待在这里实在是太危险了,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让他们发现了!”
陆晼晚自然知道简钰是关心则乱,便低声安慰道:“我知道你是担心我,只是若是我现在突然离开,不是更让王坦之他们怀疑吗,且我今天刚刚替公主治了脸,定是还要再留一段时间的,你不必太担心我,安心养伤,我与你保证,等你伤好之后,我便与你一起离开,行了吧?”
“你说真的,没有骗我?”陆晼晚在简钰地方的信誉显然没那么佳,他不甚相信地问道。
陆晼晚只能一再保证到时候一定和他一起离开,才算是哄好了简钰。
“对了,你见了李毓芬,她是真的吗?”简钰得了陆晼晚的保证,心里稍稍安定,这时候才想起要问这个。
陆晼晚点了点头,“是的,只是我这次见到她,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说不出来,反正就是与原来有些不一样了。”
“她遭遇了这样的大事,自然会有所改变吗,你也不必想太多了,治好了她的伤,让她安心嫁去泽国,到时候就跟我们没有关系了。”
陆晼晚沉默着点了点头,只是内心深处对李毓芬的愧疚依然无法平复。
陆晼晚在驿馆中住了两日,那泽国的使臣就到了,她虽是十分好奇,但凭她的身份,自然是没办法见到那些人的,只知道王坦之将两个使臣安排在驿馆的另一边住下,平日里并不让人接近,说是怕惊扰到泽国的使臣。
陆晼晚每日给李毓芬换药的时候,就时常听见她的抱怨。“我听那些见过使臣的下人们说,那就是两个野蛮人啊,长得人高马大的,比咱们周国的男子要高出一个头呢,长得也不好看,怪吓人的,真要是让我嫁给这种人,我还不如死了算了呢,绾绾你说是不是。”
陆晼晚正在给李毓芬换纱布的动作顿了顿,而后勉强地笑道:“公主,可莫要说什么死不死的,不吉利……”
李毓芬伸手拉住了陆晼晚的手,十分认真地看着她说道:“绾绾,若不是你帮了我,我就只有死路一条了,你知道我的,我就算死,也不想让那些人糟蹋。”
陆晼晚忽然发不出声音,所有的话都哽在了喉咙里,她忽然不敢面对李毓芬,她现在不就是在逼她去死吗,陆晼晚内心煎熬着,匆忙地帮李毓芬上完药,就逃也似地出了房间。
接下来的日子,陆晼晚都不知道要怎样面对李毓芬,似乎顿时变成了一个闷嘴葫芦,眼看着李毓芬的脸慢慢好起来,面对着她每日的希冀眼神,陆晼晚觉得自己几近崩溃。
这一日,陆晼晚帮李毓芬拆了纱布,李毓芬对着镜子仔细瞧了瞧,然后便笑开了,转头对着陆晼晚兴奋地说道:“绾绾你真厉害,我额头上的疤已经快看不出来了呢。”陆晼晚勉强笑笑,回道:“我说过一定会治好公主您的。”
李毓芬又是对着镜子照了一会儿,脸上的笑容却是渐渐淡去,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忽然便开口问道:“绾绾,这次你也没有办法救我了对不对,我的脸治好了,我马上就要被送去泽国了对不对?”
陆晼晚无言以对,她张了张嘴,却始终一句话也没有说出口。
“算了……”李毓芬极尽忧伤地一笑,“我早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了,绾绾,我认命了,原本我还以为我可以战胜这该死的命运的,不过现在我知道了,从一开始我就是在犯傻,不过我也想通了,若是用我一个人,能换来大周的安定,那也是值得的。”
“公主……”陆晼晚终于忍不住要说些什么,却又是被李毓芬制止。“绾绾,你什么都不必说了,我明白的,我不会怪你,其实你没有任何理由要帮我的,但你帮了我这么多,我已经很感谢了,你放心,我以前说会寻死,不过就是骗骗你的,能好好的活着,我哪里会想死,你放心吧,我会好好的活着的,活到很老很老……”
陆晼晚看着镜中冲着自己笑的李毓芬,心里复杂极了,她这样做真的对的吗,希望以后不会后悔……
李毓芬脸上的伤好了,自然不能再继续“病”下去了,王坦之与泽国的两个使臣商议之后,决定将离开的日子定在二十日,不过还剩下四五日的时间,驿馆之内的所有人顿时都繁忙了起来,陆晼晚却是闲了下来,自从那日之后,她就没有再去过李毓芬那里了,或许是觉得没脸见她吧,简钰的伤也好转了许多,陆晼晚这几日大多时候,都是陪在他的身边,简钰自然十分开心,想着马上就可以和陆晼晚离开这里了,每天都是笑呵呵的。
二十日清晨,陆晼晚帮简钰的伤口换完药,便有李毓芬身边的小宫女过来传话了,说是要见她一面,与她告别。简钰非常不想让陆晼晚去,便拉着她说道:“就说你现在正忙着,走不开,她都要走了,还瞎搞些什么啊。”
陆晼晚想了想,还是拉开了简钰的手说道:“确实是应该道个别的,以后就没机会见了,我去去就回来,你放心,没事的。”
陆晼晚既是都决定了,简钰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叮嘱了几句快些回来。陆晼晚跟着那小宫女来到了李毓芬的房间,进了房门,里面一片喜庆的红,李毓芬正坐在妆花镜前,还没有换衣,只身着白色云裳,流云和绿绦各站在她的两边,用檀木梳子慢慢地梳理着她的头发。
陆晼晚有一瞬间的怔愣,她慢慢走近,俯身与她行礼。李毓芬微微侧过头,已是上了红妆的脸庞娇艳地好似一朵盛开的海棠,她盈盈浅笑,开口道:“你来了啊,这回还是多亏了你呢,不然本公主还不能这般美美地出嫁呢。”
陆晼晚无言以对,只低着头沉默。李毓芬抬了抬手,流云和绿绦的动作立即停了下来,她淡淡地说道:“我要单独与大夫说几句话,你们去外面候着吧,我一会儿再叫你们。”流云和绿绦虽是有些迟疑,但还都是恭顺地应了,福身行礼后,退了出去。
待到屋内只剩她们来人,李毓芬才起身拉着陆晼晚坐到桌子前,略带伤感地开口道:“绾绾,今日一别,以后许是再也不会相见了,今**我便共饮一杯,算是告别吧。”说完便拿起桌上的酒壶,倒了两杯酒,将其中一杯递给了陆晼晚。
李毓芬都这般说了,陆晼晚自然不好拒绝,便接过了酒杯,与李毓芬轻轻碰了杯,便仰头一饮而尽。酒水微辣,辣地陆晼晚眼泪都快要出来了,她拼命止住泪意,将杯子倒置,显示自己已经喝完了。
“绾绾,这是好酒吧?”李毓芬笑容甜美地看着陆晼晚问道。
陆晼晚点了点头,正要回答,却是感觉到一阵晕眩,整个房间忽然间天旋地转起来,她只能勉强地用手肘撑住自己的身体,才不至于倒下去。此时她再傻也知道了,李毓芬递给她的那杯酒是有问题的。陆晼晚只是强撑着抬眼看她,却是什么也没有问,她看到李毓芬的眼里一片冰冷,终是苦笑一声,原来最傻的,从头到尾都是她自己啊……
失去意识之前,陆晼晚似乎看到李毓芬走到她的身边,先是将她脸上的面具轻轻揭下,然后在她胸口摸索了一阵,拿出那包她贴身藏着的纸包的时候,唇角微微上扬,她的嘴巴动了动,似乎对陆晼晚说了一句话,但她到底说了一句什么,陆晼晚却是已然听不见了。
陆晼晚是被一阵颠簸的感觉晃醒的,她缓缓睁开眼,入目是满满的猩红,她扭动僵硬的脖子,掀开了盖在头上的红盖头,低头往下看,她的身上穿着极尽奢华的嫁衣,层层叠叠的,几乎要将她瘦弱的身体掩埋。
陆晼晚深吸了一口气,不知该哭还是该笑,王坦之竟然真的让自己代替李毓芬出嫁,他就不怕被泽国首领发现后,一怒之下出兵大周吗,李毓芬真地……已经顺利逃出去了吗?陆晼晚忽然想到了什么,伸手摸上自己的脸,光滑真实的触感,没有任何东西在脸上,她忽然有些心慌,自己顶着这样一张脸去泽国,会遭遇什么事情,她都不敢想象。
陆晼晚勉强动了动自己的身子,发现四肢酸软无力,此刻她是真的绝望了,李毓芬在酒里加的东西,还是当初她送给她防身的,是一种很独特的**,不仅能把人迷倒,且能让中了**的人在接下来的七日内四肢酸软无力,不管走路还是吃饭,都需要旁人帮忙,陆晼晚想靠着这幅身体逃走,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陆晼晚呆呆地靠坐在花轿里,神情茫然,许久之后,眼神才慢慢有了焦距,她咬了咬牙,使尽全身力气从头上拔下一根金钗,然后狠狠刺进了自己的大腿,疼痛的感觉袭来,疼痛能让让这**的效力稍稍减弱,才让她觉得似乎有了那么些力气。
陆晥晚的头倚靠在软软的车壁上,凤冠上的珠链垂下,覆盖住了半张脸,因为失血,便衬得她的脸色愈发苍白,不知道过了多久,花轿终于缓缓停下,陆晥晚顿时精神一振,双手撑着身子,微微地往前倾。
花轿的门终于被打了开来,流云和绿绦面无表情地站在外面,微微低着头,语气恭谨地说道:“公主殿下,已经到了,请下轿吧。”
陆晥晚只是紧紧地盯着她们二人,却是一动都不动,这时候,王坦之也走到了花轿前,他看了一眼里面的陆晥晚,似乎轻笑了一下,便对着那两人吩咐道:“公主殿下许是坐车坐久了,坐的脚都麻了,你们还不快上去扶她一下吧。”
两人立即恭顺地应是,爬上车来,一人一手就驾着陆晥晚下车,动作很是不温柔,流云还顺手拿上了被陆晥晚摘下仍在花轿里的红盖头,下车之后,就立马给她盖了起来。
陆晥晚就被她们这般驾着往前走,因为头上被蒙了盖头,她连四周的路都看不清楚,只能看到自己脚底下的一隅地方,顿时更加悲愤,但她却也不敢开口哪怕质问一句,她们现在已经到了泽国的地盘上,若是她还想保命的话,就一定不能暴露身份,若让泽国的首领知道她是假冒的,恐怕第一个死的就是她。
陆晥晚不知走了多久,终于进了一个房间,然后就被扶到床上坐了下来,四周有许多噪杂的声音,几乎都是女人的声音,陆晥晚尽量让自己镇定下来,还在隐隐作痛的伤口让她的脑子稍稍清醒了些,知道接下来要应对的人,恐怕不会那么简单。
盖头终于被人掀开,陆晥晚眼前突然一亮,一抬头,便看到屋内站着至少有五六个女人,有年轻的也有年长的,此刻俱是神情呆滞地看着她。陆晥晚微微皱了皱眉头,她并不喜欢被人这样注视,便重重咳嗽了一声,那站在最前头的一个女子立即醒过神来,她看上去三十多岁的年纪,与大周女子普通的清秀娇小不同,她生地甚是健壮,丰臀肥乳,一张大圆脸盘,看模样是个精明的女人。
“公主殿下,奴婢先自我介绍一下,奴是首领派来伺候您的姑姑,姓窦,您一路上舟车劳顿,定是十分累了,要不要奴先让人给您上些吃食?”
陆晥晚摇了摇头,带着些倦意回道:“先帮本公主准备热水吧,东西可以一会儿再吃。”
那窦姑姑立即躬身应是,下去让人准备了,而其他几个年轻的女子则是和流云绿绦一起,扶着陆晥晚走到了不远处的妆台前坐下,侍女们小心地摘下她头上华丽繁复的凤冠,铜镜中便出现了那张魅惑众生的脸,这张脸上了最艳丽的红妆,让本已精致至极的五官更为艳丽逼人,几乎不管谁看到这张脸,都会有一瞬间的怔愣,陆晼晚却是忍不住皱了眉头,她从来都讨厌这张艳色逼人的脸,美丽地太过张扬,就成了一种祸害,前一世,但凡要出门,她几乎都是带着面纱的,不然定会惹来些不必要的麻烦,不过就算她再小心,上一世,因为这张脸,她已经足够悲惨了,这一世,她不想再重复那样的命运,才会千方百计的遮掩美貌,她曾下过决心,若没有足够保护自己的能力,定不会将这张脸暴露人前,但现在,却在这最糟糕的时候、地点,将自己赤luo裸的暴露在人前,她已经不知道接下来自己该如何保全自己了。
“公主,您真美,奴婢长这么大,还从来没见过像您这么美的人,恐怕那天上的仙女儿,也比不上您。”一个年龄较小的泽国侍女似是被陆晼晚的美貌震惊,忍不住出声感叹道。
陆晼晚没有说话,眉头却皱地越发紧了,片刻之后,只淡淡地吩咐了一句,“赶快卸妆吧,本宫已经很累了。”
陆晼晚虽不是真的公主,但身上的气势却十足,那侍女被她一说,便立即低头不敢再言语了,与其他几人一起,快速地帮陆晼晚摘下钗环首饰,打散发髻。
很快,那窦嬷嬷就送了热水过来,陆晼晚先在侍女们的伺候下洗去了脸上的脂粉,恢复了原本干净清爽的脸庞,却又是显现出另一种绝美,盈盈如出水芙蓉,天然去雕饰,脂粉污颜色。玉不足以喻其骨,秋水不足以显其神。艳比云岫出巫山,丽掩春水浮皎月。
侍女们帮陆晼晚脱下厚重的礼服时,发现了她大腿上的血迹,立即惊叫出声,显然没想到陆晼晚身上会有伤,而且那血还流了不少,只是本来在红色礼服的遮掩下,并不明显罢了,此刻脱了礼服,只剩下里面的白色里衣,那鲜红印在雪白的衣服上,分外地显眼。
流云和绿绦两人明显更为紧张,她们立即紧紧握住陆晼晚的手,看着她问道:“公主殿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好好的,您怎么受伤了呢?”
陆晼晚看着这惺惺作态的两人,面上浮上一抹冷笑,淡然地回道:“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弄伤的呢,不过就是一点小伤,何必大惊小怪的。”
两人顿时哑然,却还是十分紧张,一旁的泽国侍女们立即焦急地询问道:“要不要请大夫过来,公主殿下流了这么多血,伤地好像挺严重的呢。”
流云似是想要了什么,立马回绝道:“不必了,公主伤在大腿上,这等私密地方怎么能随便让别的男子查看,我们自己带了大周宫中的秘药,给公主殿下处理一下就行了,你们先都出去吧,公主殿下不习惯不熟悉的人贴身服侍,等伤口处理好了,你们再进来吧。”
那几个小侍女显然不愿意离开,全都拿眼偷觑一旁的窦嬷嬷。窦嬷嬷微微笑了笑,才对着陆晼晚福来了一礼,问道:“公主殿下,您是要奴婢们告退吗?”
陆晼晚只不作声,面无表情地看着窦姑姑,而站在她身边的流云显然是急了,伸手在她的腰间重重掐了一把,很有些警告的意思。
陆晼晚面上的神情更冷,却终于是开了尊口,“你们……先下去吧,在外头等着本公主传唤,还有那洗澡水,别让它放凉了。”
窦姑姑又是莞尔一笑,这才行了告退礼,带着几个侍女走了出去。屋中只剩下她们三人,流云一改方才的恭顺,眉眼顿时凌厉了起来,对着陆晼晚咄咄地说道:“哼,你还真把自己当公主了,你可别忘了,自己是个什么东西,最好给我安分点,不然……”
“啪!”流云话还没说完,就被陆晼晚毫不留情地甩了一巴掌,这一巴掌她显然是用了大力的,流云白皙的脸颊立马浮现出了五个指印,牙齿上也隐隐沁出几丝鲜血,她似乎是被打蒙了,抬手捂着自己的脸,不敢置信地看着陆晼晚。
陆晼晚甩了甩有些生疼的手,冷冷说道:“我倒是不知道呢,我到底算是个什么东西,公主?哼,公主……我也不想睡了一觉起来,自己就成公主了,要不我现在就出去,跟外面那些人说,我是个冒牌货,真正的大周公主,早就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流云本来还准备着破口大骂的,顺便再回敬陆晼晚一巴掌,但陆晥晚的话一说完,她顿时便语噎了,只是一脸惊恐地望着陆晥晚。
绿绦与陆晥晚相处过很长一段时间,自然比流云更了解陆晼晚的脾性,且经过上次出逃事件,她也知道了陆晥晚的不简单,这也是她从头到尾都没有为难过陆晼晚的原因,此刻,她自是上前做起了和事佬。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