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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氏双手颤抖着接过毒药。
可真把毒药攥到手里,秦氏忽然不害怕了。也许她是想到,人最后大不了就是一死;如果连死都不怕了,还有什么好怕的呢?
秦氏不哆嗦了。她猛地站起来,转身跑出了房门,随后出了院子,向巷子口奔去。
秦氏虽然是女子,却不是养在深闺的千金小姐,她的体力还是不错的。
她来到巷口,沿着顶墙的檩条,一点一点向上爬,最后竟然真就让她爬到了墙上。
因为墙很宽,她可以稳稳地坐在墙头上。
她坐在墙头上向东一看——好家伙,刚刚在墙下看不到什么,现在坐在墙头看得分明!东面半个梁州城火光冲天,黑灰顺着风势,向这边扑面而来!天空中的星月都被烟尘遮挡,显得暗淡无光,仿佛它们实在不忍心看到这人间地狱的一幕。
秦氏被黑灰呛了一口,忙趴下身子,伏在墙头上。
她无声地咳嗽了几下,定了定心神,随后开始犹豫要不要跳下墙,去城东那边找二郎。
她真的很想去找丈夫,可是理智告诉她,墙头很高,她这么跳下去肯定会受伤。还有,如果她跳下去,想再上来可就不容易了!
正在她犹豫不决之时,忽然看到街巷那边人影闪动。
秦氏吓了一跳,忙把身子趴得更低,并小心地屏住呼吸。在夜色的掩护下,她跟墙头溶为一体,不易被人察觉。
就在这时,街口那边出现了两个人,看身形是一高一矮。他们急匆匆地向这边跑了过来,却听不到有脚步声。
不一会儿,那两个人秦氏眼皮底下跑过去了。
当他们从下面经过时,秦氏看清了——那其实是三个人,高个的那个人背上,还背着一个人;至于矮个的那个人,看身形分明是个孩子。
那三个人从墙下迅速地跑过去了。可是不一会儿,他们又跑回来了!
隐隐地,就听一个人在说:“二郎,你醒醒——我好多年没回家了,我怎么找不到咱们的巷子了?”
秦氏听到“二郎”这两个字,整个人激灵了一下。
就是这一点儿轻微的响动,她被墙下的人发现了。
他们抬头向墙上看过来,那个孩子更是警觉地问了一声:“什么人?”
秦氏知道藏不下去了,而且她也不想再藏。她说:“是二郎吗?我是秦娘子啊!”
“莫非是弟妹?”那个大个子的人问,又说,“我是郭凤春。”
如果是前两天,秦氏听到郭凤春这个名字,兴许真不知道是谁。不过今天,她跟邻居们把人家郭凤春家的房子和院子都拆了,所以她对郭凤春这个名字不仅熟悉,而且印象深刻。
“郭大哥?”秦氏叫道,又问,“你背的可是我们家二郎?”
“正是,二郎受了伤……幸好你在这里,否则我们要迷路了。”
窘,郭大侠竟然是路痴!
不过秦氏没顾上这个,她听说林二郎受了伤,急得快哭了。她说:“邻居们把巷口堵上了……你们怎么上来,要不我去搬梯子?”
“不用。”郭凤春说。
就见他打量了一下墙头,向后退了几步,随后他助跑几步,猛地向上一蹿。他一手扶住背后的林二郎,一手抠着砖缝,几下就蹿上了墙头。
还没等秦氏反应过来,那个孩子也跟着蹿了上来。
郭凤春跳到墙头上,停了一下。随后轻身一纵,跳下了墙头,连点儿声音都没有。
那孩子也跟着跳了下去,动作轻巧优美。
秦氏就没有这么利落了,她抱着檩条,慢慢向下爬。
那孩子实在看不下去了,跳到檩条上,托了秦氏一把。
秦氏就感觉身子腾空飞了起来,还没弄清是怎么回事,睁眼一看,人已经稳稳地站到了地上。
“弟妹,快回家——我要给二郎把箭拔出来。”郭凤春低声吩咐说。
秦氏不敢怠慢,一溜小跑,带着郭凤春等人回了自己家。
来到堂屋,隔着西屋的门帘,可以看到西屋里有昏暗的灯光——想来徐夫人正在专心念经礼佛。
秦氏也顾不上跟徐夫人禀报,她找到另一盏油灯,用火匣点着。随后她端着油灯,给郭凤春等人照着道路,把他们引到东屋。
郭凤春放下林二郎,让他面冲下趴到炕上。这时秦氏才看分明,原来林二郎的背上,晃晃悠悠的插着一支羽箭,鲜血从厚厚的衣裳里渗了出来。
秦氏看到这个情景,只觉头一晕,险些跌倒。她凑到林二郎近前,摸着二郎的脸,说:“二郎,你怎么样了?”林二郎双目紧闭,没有回答。秦氏越加害怕,不知道林二郎伤得有多严重。
郭凤春说:“弟妹,快拿剪刀和干净的帕子来。”
秦氏忙把自己平日做活的剪刀,和几方干净的帕子递给郭凤春。
郭凤春用剪刀把林二郎的衣裳剪开,露出二郎的后背。郭凤春让秦氏把油灯拿近,他仔细观察了一下伤势。只见这只箭正射中二郎右边后背上,幸好二郎穿着秦氏给他的厚棉袄,箭头只伤到皮肉,并没有伤到里面重要的脏器。
郭凤春说了声“万幸!”他从怀里拿出一只酒葫芦,含了一口酒,喷在林二郎的伤处。随后又从腰间拔出一只匕首,在火上烤了烤,把箭头从林二郎的肉里剜了出来。
“额——”林二郎疼得叫了一声。竟然从昏迷中疼醒了过来。
秦氏忙凑过来,摸着二郎的脸,呼唤二郎的名字,并说:“二郎,你醒醒,你已经回家来了……你可不能有事啊,我和妞妞都指望着你呢。”
林二郎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了看秦氏,含混着应了一声,随后又合上了眼,昏了过去。
箭头拔出来之后,鲜血呼呼地从伤口涌出来。郭凤春把酒葫芦里剩下的酒,都倒在二郎的伤口上。他给林二郎上药,又包扎了伤口。
秦氏看林二郎又昏睡了过去,非常不安。她问郭凤春“这可怎么办!”
郭凤春摸了摸林二郎的额头,并没有发烧的迹象。于是他说:“弟妹不要担心,二郎这是又累又吓所致……他只要好好睡上一夜,天亮就没事了。”
秦氏这才稍放宽心。随后她想起来问郭凤春,外面的形势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