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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政殿中。哥舒曜行至殿门,入殿门便在右侧停了下来,只见朝堂之上一人身着暗黄色长袍,衣袂长扬,绣着龙腾云端,朝下虽是喧闹,那人却似天生拥有着威仪与亲和。
只见李亨走上前去,躬身说道:“父皇,儿臣已办妥!”
说完,玄宗并无任何反应,身旁宦官高力士便说道:“有劳太子”,闻言李亨便行入左面最前。
而后便听高力士说道:“诸位,商议结果如何?”
众臣皆知高力士乃代玄宗所问,却无一人敢出声回禀。
便听闻上堂之处传来几声咳嗽,高力士看着众臣,眼神似盯着一人,只见那人侧身走出,拱了拱手躬身说道:“陛下,玄礼谏。”高力士见玄宗瞄了一言,便说道:“讲!”
只听陈玄礼接着说道:“陛下,玄礼以为安、史二贼兵将甚多,潼关雄雄,我军应固守此地,令各地节度使援兵而围,二贼离本部甚远,若久攻不下,必自退兵。而后,再徐徐图之!”
语音刚落,便见李亨身后走出一人,眼神甚是蔑视的看着陈玄礼说道:“陛下,切不可听此言,国忠倒似觉众将倒是怕死,议出此等荒谬之策。陛下,自哥舒翰前去,携陇右本部将士及天子亲军,带高封招募之兵,国忠粗略算得概有二十万之众,据我军得报,二贼不过区区十万乌合之众。国忠请陛下下旨令哥舒翰主动出击,大败安贼!”
却听陈玄礼回道:“相公所言二十万之众?”冷笑一声继续说道:“陛下,陇右本部不过数万金戈。高封二人募兵不过些许时日,其战斗力想必不战即知,至于亲卫想必不用玄礼多言!而二贼所率皆是边疆之士,还请陛下下旨固守潼关!”
却听杨国忠说道:“陛下,贼子远道而来,正是兵困马乏之际,兵法有云:以逸待劳可击之,陛下莫听旁言。”
陈玄礼闻言,不禁冷笑说道:“呵,玄礼不知相公还深谙兵法!我道相公只知袂带之系。相公可知二贼兵刃之处,各地皆望风而降,不知二贼谈何劳之。”
杨国忠虽不谙兵法,却也是人精,听他言及自己靠其妹关系乃为相,不禁怒从心中起,讥讽道:“此等太平年间,你等将士空领俸禄,却出此等贼寇,不知是何故?”
言毕,也觉失言,不过想着圣眷在身,便没有了顾虑,却听玄宗突然开口道:“够了!”
陈玄礼忽然嘴角隐晦的上扬下,却刹那便沉了下去,对玄宗说道:“皆由陛下圣裁!”
玄宗看了看殿下众臣,正欲开口,只听殿外传来急报,一个眼色,高力士便令人呈上,不久后便见玄宗将奏报甩了下去,疾言厉色的说道:“你等看看,看看!我等在此心急火燎商议此事,哥舒翰所为之事!”
却是无人敢拾,便听玄宗说道:“罢了,罢了,明日在议!”
说完便起身离开。
众臣见玄宗走远,各自离了朝。哥舒曜见李亨走出,便急忙赶了上去,出了殿,叫上张野,便随着李亨离开了。
夜畔,张野与众将归营。
陈玄礼府。
正值晚宴,陈玄礼端碗饮羹,突觉羹中含沙,指着仆从说道:“去,将膳堂主厨之人叫来!”
只是片刻,便见仆从领人急忙而来,见陈玄礼饶有兴致的问道:“今日羹中为何有杀?”
便听那主厨之人漫不经心的回道:“大人,今日之羹乃鱼翅羹,非常时所用之勾翅,今夜所用是脊翅,故而羹中略有沙土。”
陈玄礼哦了一声回道:“下去吧”。便见那人微微躬身,一言不发的走了下去。
虽是短短插曲打断饮食,若是一般军中之人应是心气不平,可陈玄礼却似无事发生一般继续面无表情的吃着,不久,吃完之后,与家人打声招呼,便独自走回书房,只听吱的一声,将书房的门关上,深望房内,不禁露出一丝微笑,说道:“早知你在此,却又是黑灯瞎火!”
那人闻声是陈玄礼进入,那人便掌着灯,微微灯光照在那人脸颊,却是饭时主厨,只见那人回道:“将军,虽外有战乱,长安人心惶惶,但切不可大意,误了大计!”
陈玄礼直接说道:“李士今日何故多一杀?不知?”
那李士却说道:“将军莫多问,咱这须回禀”,顿了顿说道:“贵妃”二字。
陈玄礼一听惊了一惊说道:“那陛下?”
李士却漫不经心的回道:“此事,我家郎君自处,将军不必牵挂,只需各司其职便可!”
说完,突然便见陈玄礼一掌煽在李士脸上,大声喊道:放肆!今日便教你终生难忘,说着便又下着狠手,只听李士喊道:将军今日之‘恩’,李士来日再报。陈玄礼便打得更凶,李士欲反抗却不是其对手,只得慌忙爬出门去,出门便见仆人皆低着头窃窃私语,李士看看了众人,行李也不收拾,便欲走出陈家。
却见守门之人,拦路其间,此刻,陈玄礼走出,见此景,守门之人说道:“大人,李士无礼,不能就此放去!”
陈玄礼摆了摆手说道:“罢了,李士终究未入仆,给次教训便可。”
守门之人闻言,只得恨恨将门打开,将李士放走,便回头对他人说道:“李士此人屡次惹怒大人,却如此放过!”
被问之人回道:“可不,大人待我等良善,若是他人早已教训得贴服。叫他日后去哪里寻得如此好的主人家!”
便见陈玄礼在此归入书房,却是一笑!
李士行在路前,虽是脸有伤痕,也嘴角露出一丝笑意,却是扯着伤口,哎哟一声,便捂住脸颊。
李亨府邸。
便见李亨拉着哥舒曜道着家长里短,哥舒曜终是忍不住,便问道:“殿下,若是常日这些许家常琐事,尽可言。却是如今,外有贼内无安,若是殿下有事,尽可说得,若无事,时日不早哥舒曜须住往军中,免叫陛下生疑!”
李亨呵呵一笑:“子明,这仍未学得令尊沉稳性子,不过听闻子明爱兵如子,想来也与令尊一般。”
哥舒曜抱拳回道:“恕哥舒曜无礼,殿下若无他事,哥舒曜便去离之。”
只见李亨忽的收住笑容说道:“子明,我等相识也近数十年了吧!”
哥舒曜愣了愣回道:“嗯,殿下何故此问?”
李亨却又是一变脸,似喊冤不白的模样说道:“唯今日之天下,子明以为谁人之过?”
哥舒曜一惊万万想不到平日战战兢兢、温文尔雅、不喜言语,在玄宗之下艰难度日的李亨来此一问,脑中却浮现玄宗之影。便试探性的问道:“殿下何故此一问”
李亨叹了声,揉着头回道:“子明尽可言之,旁无外人”
哥舒曜不知李亨为何此问,只得默不作答,却感李亨细细得看着他,便只得说道:“殿下恕哥舒曜无礼,哥舒曜想来应是安禄山、史思明二人之过,此二人深受皇恩,不知反哺,犯下此等天地不容之过......”
话却没说完便被李亨打断,只见李亨说道:“子明毋须言此,若你不便说,我便代你说。”看着哥舒曜无言之意,便继续说道:“今日之乱无外乎藩镇,此过应于杨国忠代之,若说杨国忠无此权力,毋由我言尽,是否?”
哥舒曜闻此天大不敬之言,久久不能言语,似狂风暴雨中之一叶扁舟,是惊涛骇浪。便听李亨继续说道:“子明,你我旧交,我且予你交心,这些许年父皇见杨国忠抨击于我,却是无意照拂。旁人太子与我之太子,你觉我这些许年易否?”
哥舒曜连忙说道:“殿下切莫如此,陛下许是磨练殿下!莫伤父子之情!”
李亨摇摇头,却言及他事:“若说我朝忠义,莫过于令尊,却也是身患重病,仍行令出征。”
哥舒曜闻言,不禁瞪大双目,站了起来连忙问道:“家父何病,我怎不知?”
李亨却又叹了口气回道:“哎,子明稍安勿躁,听我言之,当日边令诚上奏,父皇处斩高、封二人,杨国忠却进言须令尊出征方能平定自乱,那时哥舒翰老将军便患风疾。我虽极力劝阻,也依旧敌不过杨国忠等人,令尊只得被逼出征。”
停了停又说道:“今日朝殿之争你已看到,杨国忠却极力进言出战。我实为哥舒翰老将军担忧!”
说完便见哥舒曜目露杀机,咬牙切齿,却极力忍耐,便继续说道:“子明远在疆北想来不知,那日殿议之时,令尊苦苦哀求,条条言及自己不可去之之情,却被杨国忠等人以歪理邪说回击,终是不得不应下,听闻归府之后,病愈加深,杨国忠等人却还死揪不放,上言不可带陇右本部兵马,若不是我等苦苦进谏,老将军恐本部之兵亦无法随行!”
说完睨着哥舒曜,哥舒曜起身怒呼杨国忠之名,抱拳便说道:“殿下若无事,哥舒曜便自离去!”
李亨见目的达到,却依旧似深闺怨妇一般说道:“望子明以社稷为重,今长安之卫仅千余人,勿与杨国忠为难,到时我等难做!”
哥舒曜看了眼李亨,从鼻孔中嗯了一声,便欲离开,李亨便急忙说道:“子明,今日我告知,只望子明,明大义。若他日平定战乱,定罚罪于杨国忠。”
便见哥舒曜头也不回的走到行马处,一个上马,扬鞭策马而去。
只见李亨轻哼一声说道:“进来吧!”
一人慌忙走进,捂着脸一脸媚笑拍马道:“郎君运筹帷幄、料事如神,陈玄礼之事已妥。”
李亨轻轻一笑说道:“自此你便落得清闲,怎将脸捂住!”
李士将手放下,李亨见到假意问道:“何故受伤?”
李士诧异问道:“莫不是郎君知会之意?”
李亨此刻心情极佳,笑了笑,摆了摆手说道:“哪里,哪里这些时日之乱,宫中之人哪里会暗查我等,我并无暗意告之陈玄礼!”
李士一惊,暗道不好,吃亏了,委屈得说道:“咱以为是郎君之意,故被伤之时,还刻意迎合。没成想,哎!郎君,不看僧面看佛面,陈龙武此次辱我,无关紧要,就怕日后......”
李亨笑了笑说道:“应是你平日在人府邸之中,横行霸道惯了,临走之时,人家出口气,且以你手艺,在他家大厨这许久,想来玄礼之甚矣!”
李士知晓李亨性子,平日虽是牲畜无害,整日挂着笑容,实则心思缜密,见李亨对陈玄礼并无隔阂,只得知趣的默然不语,站于李亨身后。
却见李亨,双手置后,望着宫内,喃喃念着:“父皇啊,父皇,此次无怪儿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