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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里凉见玲珑说的笃定遂不再追问,玲珑是个聪明的姑娘,她既有了主意,他便只需信任和支持。
两人说了很久的话,天南地北的无所不聊。玲珑打从出生就未出过图州,对百里凉的经历很好奇,听他讲那些由南到北的见闻,越听越想往。
“真想像你一样流荡,见识见识咱大洲的江山!”玲珑羡慕道。
“等到天下安泰,你也可以的,现在嘛最好别出远门。”百里凉道。
“嗯,若今生等不到那一天,但愿来世会有!”
“是啊,这辈子也不知哪一天能太平。”
又说了几句话,百里凉重重的打了一个哈欠,困意袭来,他才恍然夜已深沉。
记起红橙的交待,百里凉正要让玲珑传话给阿篱,忽然从左侧传来凄凄惨惨的女子的哭泣声,那哭声悲凉彻骨,在静谧而狰狞的月下废墟中显得十分惊恐迷离。
“有人哭?”百里凉算胆大的,不过此情此景仍是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迈出去的腿不敢落地。
“正常啊,所谓夜半鬼哭,总没有夜半鬼笑的!”玲珑故意将声音拖得幽怨。
“你……你不怕?”
“怕啥,游府冤死的鬼多了去了,它们啊也就敢半夜出来哭一哭,你别怕,真是厉鬼的话就不哭了,早去找债主索命了。”玲珑安慰道。
“我才不怕!”百里凉说的极为心虚。
“嘿嘿……,真不怕你就不会发抖了,”玲珑轻轻敲了一下百里凉抬起来的腿,“我跟你说,一个鬼哭不算什么,我们游府每逢十五月圆之夜,出来哭的鬼可就多了,那哭的一个热闹,能从半夜哭到天亮呢!”
玲珑的声音一直放的极低,加上她有意渲染气氛,百里凉几乎连头都不敢抬。
又走了几步路,哭声越发清晰,也越发揪心,玲珑依旧没事人一般,百里凉却突然加快了步子,恨不得脚下生翅,赶紧离开。
“我说你别走那么快啊!我都跟不上你了,你不会真有那么怕吧?嘻嘻……”
“哪有,只是……有一点点怕。”
“要不我们去看看那鬼吧,问它干嘛哭,好歹我也是个大小姐,说不定我能为它做主,帮它把仇给报了,它也就不用晚上出来哭了,躺在坟里多舒服啊!”
“你……别多管闲事。”百里凉由走变成跑。
玲珑一把抓住百里凉,她是有些功夫的,比起什么都不会的百里凉强太多了,稍一使劲便将百里凉给拽的转了个身,拉着他循着哭声而去。
百里凉迫不得已,只能由着玲珑,鬼虽然可怕,但没面子自认懦夫更可怕。
前边是一处房屋的后墙,整个屋子因为那场大火倒塌的只剩了半个墙面,哭声正是从墙后传来。
“给你一个机会,让你先看,快去!”玲珑将百里凉往墙内推。
百里凉哪敢看,手扒在墙上一点点的往里面挪,哭声仍在继续,他脑中浮现出白衣披发的女鬼形象,眼睛紧闭不敢睁开。
百里凉以前可没这么胆小,也不知怎么到了游府就变得畏首畏尾了,尤其在玲珑说出了死在老太太手上的不下百人之后,他见一草一木都显得狰狞,这种恐惧感与当时在蛮镇的恐惧是不同的,蛮镇经历的那种恐惧让他想挣脱想打破,而游府带给他的恐惧却是捉摸不透,既看不清也道不明。
“看到了吗?”玲珑跳到百里凉身后。
“谁?”玲珑的话音刚落,响起了一个女人的声音,声音中杂着哽噎。
“是我,玲珑。”玲珑答道。
“原来是大小姐,阿篱见过大小姐。”
“阿篱,我就猜到是你!”
百里凉这才睁眼,果然蹲在墙后哭泣的人正是红橙要找的阿篱。
“大小姐见笑了,我……”
“行了,不就是受了老太太的气么,你们四个人中就你最老实最好欺负,你瞧人家名字取的,松梅竹,多高雅,你呢,篱笆的篱,人家不欺负你欺负谁?在我们眼里你是跟松梅竹同等的大丫鬟,但私底下我可知道松梅竹都当你是小丫鬟一样使唤,阿松阿竹才二十出头,也压着你,你就只知道忍,可结果老太太也没对你更好一点。唉,阿篱,我真为你不值!”
玲珑的话说完,阿篱哭的更加伤心。
“你怎么光揭人家伤疤!”百里凉小声道。
“我这是实话实说,若我有阿篱一样的好本事我早跑了,现在上战场的女将军可多了,到哪里人家还不抢着要!如今这乱世啊唯一的好处便是女人能当男人使,有本事的女人也能有个功名,阿篱,你就是太死心眼了,老太太给你一口饭吃你以为人家当你是亲闺女呢,你还孝顺上了!你没见老太太还给咱家的狗肉汤喝呢,她能当那狗是亲闺女吗,她就是养着给她自个儿当奴才……”
“大小姐您别说了,是阿篱不好,老做错事,我谁也不怨!”
“你不怨你哭啥?算了,懒得说你,不识好歹活该你哭!”玲珑也生气了,抱着胳膊站到一边。
百里凉便乘机对阿篱说了红橙想见她一面的事,阿篱犹豫了半晌,最后点了头,说会想办法去红府见红橙,百里凉便与玲珑离开。
“原来你说的半夜鬼哭都是你们府中受了气的下人,玲珑,你真能吓唬人!”百里凉道。
“难不成你真以为是鬼?”玲珑大笑,“看不出你好胆小!”
“以前不胆小的,可能……可能这段日子过的太好了,也不知怎么胆子就变小了。我倒是不怕鬼,我就是怕你们府里的人……好像每个人都深不可测,都能上来咬人一口!”
“你这话倒没有错。嗯……还有件事你记住,老太太身边的松梅竹篱,阿松最可怕,她虽然年纪轻而且两岁就进了游府,但她城府极深,我观察她那么久也未弄清她呆在老太太身边的目的,而且,就在一年前,我曾见她私下约见陌生人,那人拿了阿松的不知什么东西出了城往西州的方向而去,所以,若她是西州的细作就很棘手了。这件事我曾跟哥哥提起过,我怕他忘记现在便跟你再说一次,哥哥对你是很看重的,与西州一战,他必定要借重于你,希望到时候你能提醒他。”
玲珑要送百里凉回红府,说是怕百里凉走夜路害怕,百里凉也不驳她,他发觉与玲珑聊天很愉快,就像是个知己老友,不用防备,想说什么也不必过脑子,两人边走边说,很快就到了。
百里凉回红府后,先去见了徐禄,说了徐袖与游悬的喜事,徐禄又喜又忧,喜的是女儿终于有了归属,忧的是两人服内成婚必定遭人诟病,特别是游府那位老太太,是绝不会对徐袖客气的。
接着百里凉又去见了红橙,在床上装睡的徐香听到姐姐与他的悬哥哥果真成婚了,他高兴的一蹦而起,吵着要去游府讨喜糖吃,红橙哄了好久,他才乖乖的重新躺下,嘴里还一个劲的自我邀功,说是他非让捎去嫁衣的功劳。
“阿篱愿意来见我就好!”
“玲珑也在想办法。”
“哦?她有什么好法子?”
百里凉于是小声的将玲珑让他明晚去取兵符的事说了出来。
“这样再好不过!”红橙脸上这才有了笑意,“别再想着袖儿了,你这么年轻,肯定还能遇上喜欢的女人。”
“不会了。”百里凉红了眼睛。
百里凉所说的不会意思是再也不会有人像徐袖一样让他心动,红橙却误会成了他不会再想徐袖。
“嗯,很晚了,早点回去休息吧。”红橙道。
百里凉这一晚翻来覆去脑中全是徐袖穿嫁衣的样子,直到天快放亮,他才渐渐睡过去。
醒来的时候太阳已经爬的老高,百里凉慌忙起床赶往图州锻造营,到的时候,杜重和孙沿带来的人正与游悬的人做着分工。
“怎么也不叫醒我!”百里凉对孙沿道。
“您睡的那么香哪舍得叫醒!哦,我在您书房里拿了图纸,都发下去了,您瞧,那边已经开始动工了。”孙沿的脸上绽放着前所未有的光彩,他这个管事管着一百多号人,他可从未如此威风过。
让百里凉意外的是,舒瀚亲自来做督工,看得出来他这位大将军很有号召力,使得整个造弩工程的开端进行的异常顺利。
这一整个白天,百里凉都呆在锻造营里头,他一边参与督工一边与舒瀚讲解着弩机的构造。舒瀚是个话不多的人,但说出的每一句话却是一针见血掷地有声,他只用了一个上午就完全弄懂了弩机原理,到了下午,舒瀚脱掉将军服,加入了锻造军的行列,亲自参与铸造,整个锻造营热火朝天,人人干劲十足。
到了下午天黑,孙沿和杜重要留宿军营,百里凉独自回红府。他一直心事重重,既忧心徐袖与游悬私拜天地被公然指责,又惦记着玲珑盗取兵符的事,也不知玲珑的计划顺不顺利。
百里凉刚进红府大门,便被一直守在门口的李奇叫去了议事厅。
议事厅内几位堂主都在,包括红橙,六个人脸上表情不一,五位堂主显得极为高兴,红橙却是哭肿了眼睛。
“发生什么事了?”百里凉问。
“玲珑她……她死了!”
“什么!”百里凉如遭雷击,整个人都动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