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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玉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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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留在上京中的北斗卫指挥使之一玉衡,负责收集情报消息,虽然长着一张风流倜傥翩翩公子的脸,却是个独爱打听八卦轶闻的,上到宫廷下到平民百姓,但凡家中有个什么异常,最后不知怎么的都能传到玉衡的耳朵里。

    曾有官员说过,这北斗七卫指挥使各有各的恶名,玉衡就像是最先闻到尸体味的乌鸦。对于这个评价,玉衡折扇一摇,笑纳。

    去燕南剿灭水匪这段时间里,京中但凡是大事,都由玉衡传信告知,如今闵微言回来,稍作休整就坐到了书房里,听玉衡汇报其他的一应事务。

    玉衡捡着紧要的说完了,就话音一转提起了近几天来闹得沸沸扬扬的事。

    “咱们这位皇上,行事是越发随心了,前儿个因着玉妃那件事,好几个言官被打了十廷杖,其中那位王大人格外倒霉些,挨了板子给抬回去,竟然没挨住,昨天就一命呜呼了,我看明日的大朝会上,又有的闹了。”

    “王大人?是那个礼部都给事中王靖之还是翰林院编修王岩王大人?”闵微言问。

    玉衡道:“是礼部都给事中王靖之王大人,现在外面提起他都是一片惋惜之声呢,说他勇于直谏,心怀天下,可惜蒙冤屈死……嘿,别人不知道,我可是知道的,这位王大人之所以连十廷杖都熬不过去,是因为他上个月才娶了第十房的姨太太,据说长得千娇百媚,王大人都六十了也不悠着点,这不,底子虚,打个几板子就死了。”

    他收起故作风流的扇子,一敲手心感叹道:“这些言官们,就想着博得个好名声,也不看看自己有没有命享受这个好名声,这王大人大抵是觉着这么多人,皇帝总不可能都迁怒一气杀了,就随大流出来做个正义模样,这下好了,他家那一园子的好姨娘们都得守寡咯,真是造孽。”

    玉衡这好做惜花人的毛病其他人都习惯了,闵微言颔首思虑片刻,问道:“那位玉妃如何?”

    听老大问起玉妃,玉衡来了精神,唰的一下又展开了扇子,声音也大了两分,“说起这位玉妃,就了不起了。说家世,不过是燕南七品知县家的小姐,可她愣是让皇上连夏日宴也等不及,直接在毓秀宫就被皇帝带回去了。听说最开始皇帝想让她住在金鳞殿。嚯,这可是好大的面子,连皇后带之前那几位宠妃可都没能住进过金鳞殿。不过,让杨公公给劝住了,当即赐了妃位,住进了雨清宫。”

    “就算是之前的袁贵妃,那也是从美人、嫔一路上去的,怜妃之前也做了个婕妤娘娘,这个玉妃可好,直接从一个小小秀女成了妃,这可当真是一飞冲天啊,我看这位的宠幸更胜于之前几位。不过这也不奇怪,听说玉妃容貌过人,阖宫上下无人能比过她的。唉,可惜可惜,如此佳人,几个月后也得变成一具冷冰冰的尸体,想想就令人惋惜不已。”

    另一位指挥使天璇也在一旁听着,之前一直未说话,见玉衡越说越没个重点,天璇咳嗽了一声出声提点,“大人想问的是玉妃背后有什么势力牵扯。”而不是想知道她有多漂亮。

    天璇在几人中是最稳重的一个,一张国字脸,常年表情严肃一丝不苟,是闵微言最信赖的副手,但凡闵微言要离京,定会留下天璇主持大局。

    因为天璇年龄最大,其余几个人也将他当做大哥,这会儿听到天璇说话,玉衡摸摸鼻子老实把话题转回去。

    “这玉妃是司礼监那边的人送上来的,当然就属于郭温那一派系的人,郭温还遣人去暗中见过她。”玉衡满脸的可惜,“既然是郭温那边的人,咱们要不要……”

    闵微言没说话,天璇就开口道:“不用动她,近来风波多,咱们不宜太过出头招风,不妨让郭温气焰再嚣张一些,也好替我们分一些是非。当年大人暗中顺着皇帝的意思捧起了郭温和咱们做对打擂台,不就是为了维持现在这种局面。玉衡,你不要总想着咱们不能吃亏,不能被人打压,这种时候我们退一步,以后才能走的更远。”

    玉衡怕死了严肃大哥的说教,立刻后退一步拱手:“是是是,小弟错了,小弟只是随口开玩笑罢了,再说了,那么个美人我也不忍心弄死啊。”

    闵微言在这时忽然开口道:“玉衡。”

    玉衡一个机灵,脸上的嬉笑霎时隐没了下去,正色弯腰听着。闵微言作为他们的老大,轻易不会干涉他们,大多事情都是让他们说,说完了他最后做决定,可是如果他用这种语气说话,就代表着他们犯了错。

    闵微言:“知道我要说什么?”

    玉衡:“知道,老大曾经说过的,我这看脸办事的毛病要改。我真的刚才就那么随口一说,要真到了需要的时候,绝对不会不忍心,老大您放心。”

    闵微言:“错了。”

    玉衡愕然:“啊?”

    闵微言说:“我只是看你说了这么久,想让你喝杯茶润润嗓子。”他说完,动手斟了一杯茶,朝玉衡示意。

    玉衡:“……”老大你该不会在茶里下毒了吧?

    第二天的大朝会上,闵微言看到十几个官员窃窃私语义愤填膺,猜想他们大概要说王大人之死,果不其然,皇帝一来升了朝,其他人都没来得及说话,这十几位官员就纷纷站出来,控诉了王大人之死。

    闵微言还要报燕南水匪剿灭一事,可他并不急,老神在在的站在首位,面上不露一丝情绪的听着那些大臣慷慨陈词。

    文行帝就做不到他这么淡定,就这么一件破事翻过来覆过去的说,说得他天天脑袋疼。他不过是提前宠幸了个美人,反正迟早是他的人,早几天晚几天又有什么不一样,可这些烦人的言官就整天揪着这么点事不放。

    他连第一个人说的话都没听完,就气的一脚踹向了面前的桌案。这桌案沉重,踹不翻,倒把他自己的龙腿给踹疼了,当下心情更加糟糕,伸手把桌子上那一堆奏折笔墨全都挥到了地上。

    这是在大朝会,那么多臣子看着,见到皇帝爆发了如此大的怒气,原本低着头事不关己的大臣那脑袋埋得更低,就连先前说得唾沫横飞的几位声音也不由得低了下去。

    文行帝叮铃哐啷一阵扫,完了往那龙椅上一坐,指着那些面面相觑双腿打颤的人,语气阴冷,“你们谁再敢多说一句,朕就让谁去陪那姓王的!”

    大朝会以皇帝愤怒离去结束,其他的事因为皇帝心情不好压根不想听,全都押后了。闵微言的剿匪事宜也没能禀报。他散朝后走得不快,就在众人身后慢慢踱步,果然没让他等多久,杨公公就来了,寻到他就陪着笑脸道:“闵先生,皇上在雨清宫等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