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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去春来,年复一年。中都永定门外的河水冻而复融,融而复冻,转眼间又到了冰消雪化之时。
清晨的柳树枝头仍然凝结着白花花的霜露,在初升的朝阳照射之下,转眼间便化为一缕缕极细极微的雾气消失在空中。星星点点的绿色嫩芽从枯峻了一冬的枝干上露出头来,细看并不分明,一眼望去却是团团簇簇,满城春色。
晨风中兀自带着寒气,早起讨生活的一伙穷苦汉子却满不在乎,扛起棒杠从城北芦洼地那一片低矮破陋的房屋中走出,敞开衣襟大声说笑着,往中都城内行来。
接近了城门,棒棒们不敢再放肆言行,低眉顺眼地通过了金兵的哨卡,加快脚步便往西城大街而去。转过一个街角,面前出现了老大一片开阔地,只见整条街道都为一座金碧辉煌的府邸所占据,朱红的大门之前左右旗杆高耸,两头威武狰狞的玉石狮子盘坐门旁,一排白玉阶石直通到前厅,势派豪雄之极。大门正中写着“赵王府”三个金字。
棒棒们没胆量靠近正门,远远地拣个角落里坐下,眼巴巴地望着王府的一道侧门,只盼有人出来招揽活计。
这几日赵王府中不知为了何事,连日从外面购入大批物品送入府中,人手多有不够用时,便从外面招几个民夫。原本众人也不指望赵王府的管事真的能发付下工钱来,遇到这种事都要躲着走的,谁知几个被强抓了苦力的棒棒们在辛苦一天之后,还真的能讨下几个工钱来,消息传出,这才轰动了整个棒棒界,呼兄唤弟前来赶趁这个头势。
棒棒们一边等待,一边低声议论在王府大门里进进出出的一干人等。天子脚下,便是这些生活在下层的苦哈哈们也颇能识得几个高官显贵,众人点评几句便悄悄往地下吐一口唾沫,只因进出的这些官员无一不是欺压百姓之辈。
等至午时,赵王府的管事一直没有露面,似乎今日没什么活计。众人勒了勒裤带,心中好不焦躁。这时忽听身后马蹄声响,几骑高头大马向这边行来,到了近前,马上一人带住马疆,向众人道:“借问,前方可是赵王府?”
棒棒们一听问话人的口音已知不是本地人,再一看来人面目俊秀,锦袍玉带,像是个富人家的公子哥儿,于是懒洋洋地向前一指,七嘴八舌地道:“就是就是!你骑着马快,直接骑到门前便是!”
棒棒们有心使坏,让来人骑着马直闯府前禁地,被王府护卫们揪下马来痛打,众人笑一场。却见那年轻公子微微一笑,随口问道:“你们可知这王府里有一个姓谢的和尚么?”
众人愣得一愣,早有人反应过来,腾的跳起身,大骂道:“你鸟嘴里放干净些!‘谢和尚’这三字也是你叫的?”回头向棒棒们道:“兄弟们,这厮说的是谢大哥!大哥平日如何关照我等?怎能让这厮讨得便宜去!”
众棒棒这才明白过来,一下子群情激愤,众怒滔滔,纷纷从地上一跃而起,把来的这几人都围在了垓心就要厮打。棒棒们一是欺负这些外乡人,二是不满来人轻视他们心目中最崇拜的大哥,正好借此机会发泄一下等了一上午都没开张的郁闷情绪。
为首的那名年轻公子一愕,随后觉得极为好笑,向身后几人道:“看来我们这位‘谢大哥’在北京的人头还挺熟啊,三教九流都能吃得开!”
一名瘦小精悍的年轻汉子骑在马上笑道:“师叔爱交朋友倒是真的,只盼他不要光顾着照应这些穷苦百姓,误了公子的大事。”
带头闹事的那个粗豪汉子一听这些人话里有话,内中还有人口称“师叔”什么的,一时倒觉不便动手,挥手止住余人,和缓了脸色道:“原来你们识得谢大哥,那我也不来难为于你。只是既与大哥相熟,如何不对他老人家恭敬一点?以谢大哥这等好汉子,就是称一声大哥也不辱没了你!”
年轻公子听了呵呵大笑,他身后几人也是微笑不已。
这一行人正是从临安赶来中都的赵洵、霏纾、方证诸人。此时的赵洵已满一十七岁,从身量上看已经与成人无异,而在南宋主持朝政的这几年磨炼,也让他脸上稚气尽消,成长为一名英姿飒爽的俊逸青年。此次他前来北金,恰好赶的是完颜洪烈再赴蒙古公干,而郭靖返回中原之前的这一段空当,从此正式踏上骚扰整个射雕大宋的历史进程!
这时王府前护卫已经有人注意到了这边发生了情况,便有几人要过来查看。赵洵有心和棒棒们开个玩笑,在马上探下身来,低声向众人道:“便是我让他叫我一声大哥,只怕他也是不敢的了!”
说罢不理会众人目瞪口呆的表情,催马迎上王府护卫,烦劳他们进去向“谢怀远”其人通禀一声,说有故人来访。护卫一看赵洵等人气度不凡,还直呼王爷驾前贵客“谢上人”的大名,当下不敢怠慢,急忙进府去寻谢上人。
不一刻,光头僧服的无色匆匆从府中迎出,他已得赵洵在书信中嘱咐过,故此只以“公子”之名相称,把赵洵和方证等人恭恭敬敬地接进了赵王府,见面自有一番亲热。
无色本来已经还俗,后来被赵洵派到赵王府里做卧底。由于中都崇佛之气甚是浓厚,故此无色不改旧装,方便行事而已。只是他身为出家僧人却不禁五荤三厌,酒色财气一起上,还结交了一帮道上的朋友,正经一个花和尚是也。
待到晚间,赵王完颜洪烈从外面办事归来,无色便向他正式引荐了巩昌府汪氏宗族的驻京代表,汪家第十七房幼子汪天赐,也就是赵洵了。
三年前完颜洪烈已经从完颜纲口中得知了那一段往事,一经无色提醒,立时想了起来。完颜洪烈素有爱才之名,一见赵洵人物倜傥便先有三分欢喜,后来又从他口中得知,此次赴京乃是为打理家族在北方的生意而来。完颜洪烈初时还似信非信的,汪氏宗族在北地的产业是何等规模,岂能交给这么个黄口孺子?于是在言谈中不住套问。
赵洵在南宋监管国政三年多,前世又是经济专业出身,任他完颜洪烈如何精明,又有何事能问得住了?他有来言便有去语,从原料贸易到加工产业,从耕种庄稼到经营作坊,从南北货物差异到天气冷暖物候,五行八作,人情世故,政经军事,赵洵都是随口道来,任意组合,挥洒之下处处皆是生意经,当即让完颜洪烈惊为天下奇才!
何消说得,这个奸王立刻就动了心思,想招致赵洵于囊中,破锥于大事之后。什么大事?完颜洪烈有些吞吞吐吐,不能刚见面就劝人家随他造反啊。于是道,非是本王信不过先生,只是此时还不便明言,先生便在我府中安心住下,未经我允可,切不可随意出府走动,尤其是不能去太子、老三、老八他们家门前晃荡,免得被他们看到眼里拔不出来!
赵洵面露不悦之色,道:“敢问赵王这是要软禁我么?我只是上门访友,这又触犯了赵王的哪一条罪过?”
完颜洪烈忙道:“不敢不敢,小王岂敢软禁先生?先生不知,如今皇上新薨,而新皇永济那个小儿不得人心,搞得中都乱得很,大街上抢人是常有的事,像先生这般大才,正是被人抢来抢去的对象,还不如在我府中安生一些。为表我之诚意,我这就命小犬出来向先生行拜师之礼!”
赵洵半推半就一番,无色也在旁边煽风点火,最后假装勉为其难地同意了完颜洪烈的请求,答应在赵王府中住下。说到杨康拜师一事,完颜洪烈还真是不含糊,不顾夜已深沉,命人把小王爷唤来,这就要搞个拜师典礼。
赵洵一看完颜洪烈要动真格的,这个台阶还是要让他下的,急忙拦住了他,说自己年岁与小王爷相若,拜师实不敢当,平辈论交即可,彼此便算是个诤友好了,互帮互学才进步嘛。
杨康深更半夜被他爹叫过来,稀里糊涂地就要让他认个师父,心中甚不乐意,看着赵洵的眼神当中就带上了三分挑衅之意。赵洵也是从这个年龄过来的,如何不明白他的反叛心理?当下故作未见,把自己胸中的经世济用之学挑拣一番,在他父子二人面前又卖弄了一回。
深夜各自歇息之后,杨康又跟他爹密谈了一番。
杨康是个明理之人,心中虽不情愿,脑筋却很清醒,他向完颜洪烈指出,汪天赐其人夸夸其谈,言过其实,恐不可大用。此人学问固然是好的,怕只怕与战国时期的赵括差不多,只是纸上谈兵之流,而且他年纪尚小,纵有满腹经纶,又能经过多少历练?见过什么阵仗?父王留下他倒也使得,只是玉不磨不成器,还须多加雕琢,切不可为他大言所欺,轻易托付他独当方面。
完颜洪烈被杨康这几句一劝,刚开始的满腔兴奋也渐渐消退下来,觉得儿子言之有理,自己是有些操之过急了。转念间,完颜洪烈忽地灵机一动,他连日来采买物品,正是要远赴蒙古去会见草原上诸部之长王罕等人,于是与杨康商议,不如就带了汪天赐同走一遭,再于沿路详加考察便了。
第二天,完颜洪烈请赵洵相见,说起此事,赵洵心中高兴,脸上却不动声色,想了半天才勉强道:“既是如此,我就陪同王爷走一趟吧,顺便看一看穷得穿不起裤子的蒙古人是否也有些可卖之物。唉,现今羊毛在中原一带可是滞销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