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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宝请人的动作,可算不上温柔,他是仗着自己珠圆玉润的身子,把毫不挣扎的不戒小和尚夹到咯吱窝下带来的。
人到了湖心亭,元宝顿觉大功告成,一脸笑容的将不戒小和尚放到了地上。
被如此对待,不戒小和尚也没有其他的反应,动作依旧不疾不徐的稳住了身子,好整以暇的整理了下略皱的禅衣,慈眉善目的望向背着双手站在湖心亭中的周沐。
周沐依旧是一袭紫衣,湖心秋风清凉,紫衣临风而动,有种超然世外的绝尘美感。
“爷,不戒小和尚元宝带来了,你有什么话,你尽可问他。”元宝推了推不戒小和尚,上前行了一礼。
不戒小和尚慈眉善目,双手合十唱了声佛偈,“阿弥陀佛,不知施主唤贫僧前来,所为何事?”
周沐蓦然回身,目光如炬的看向不戒小和尚,见他还是一副宝相庄严模样,眉头微皱,沉声开口,“上邪,本王为何事唤你前来,想必你心中明了,又何须明知故问?”
不戒小和尚好整以暇的摇了摇头,缓缓开口,“如是我闻,如是我问,施主不问,贫僧又怎知尘世之人心中所想?”
“贫僧自幼出家,诸事皆空,施主若是有话,但说无妨。”
周沐沉着脸对着元宝挥了挥手。
元宝当即会意,转身往湖心亭外走去,守在了湖畔连廊之口。
“上邪,本王受你师傅天机道人的提点,救下你一命,保了密宗一脉不绝,如今又以救命之恩,换你十年守候,挟恩图报,你心中可是怨本王了?”周沐背过身,看向波光粼粼的湖水,漆黑如墨的眸中深不见底,让人捉摸不透。
不戒小和尚又一合手唱了声佛偈,“阿弥陀佛,凡事自有因果,贫僧受了前因,自然要承了这果,又岂会怨怪施主,施主多虑了!”
“既然如此,那就将你知道的事情告诉本王,本王让你守候吾爱长生,就是要你防患于未然,明明有所感知,你又为何隐瞒不报?”周沐复又转身,目光犀利如刀的投向不戒小和尚。
虽然明知不戒小和尚不说定然有他的道理,可是事关长生,他自己都控制不住自己的担忧。
“呔!痴儿!”
不戒小和尚不知何时拿出了木鱼,小棒槌一敲,如同当头棒喝般,响起了一声清脆的木鱼声响。
周沐周身的冷气顿时消弭,眸中的黑不见底的光晕归于泯灭。
“施主,你杀生太多,身上戾气太盛,若是长此以往,天命之息消耗殆尽,定然难得善终,还望施主无事常颂往生经,清心观自在,以度化此劫。”不戒小和尚宝相庄严,眼含慈悲的开口。
“本王自知杀戮太多,罪孽深重,可此事与吾爱长生何关?你到底发现了什么?”周沐收敛了全身的气势,眼底的担忧毫不掩饰。
不戒小和尚见此,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表情,无奈的摇了摇头道,“此事是因你而起,也非因你而起,天理循环,自有其定数,施主不必执意于此。”
“到底何事!你还不快说!”
关心则乱,事关顾长生,周沐绝对是最紧张的那一个。
此时他双手握拳,显然心中已经是紧张至极。
不戒小和尚缓缓往亭边走了两步,抬头望向无垠的天空,顿了一会儿,终是摇了摇头,没有开口。
“上邪!你莫不是非要逼得本王掀了你密宗一脉祖坟,将你一门挫骨扬灰才肯开口?”周沐的脸上因为担心焦虑而逐渐变得愤怒,眸底一丝嗜血的红色若隐若现,整个人都仿佛杀神临世般,让人毛骨悚然。
面对周沐如此强势的威胁,不戒小和尚依旧临亭而立,浑然不动,只是缓缓的开口解释,“不是贫僧不说,而是天命如此,即便是贫僧说了,也改变不了任何东西,也不能防患于未然。”
“你不说,又怎么知道本王无法规避?上邪,将你知道的说出来,不要惹本王生气!”周沐浑身冷气四溢,有如实质,声音仿佛浸过冰似得,森冷无情。
不戒小和尚蓦然回头,见他如此,不由得摇了摇头,缓缓开口,“此事贫僧曾与长生施主说过,春雷初震时分,贫僧曾与苍茫山巅得窥天机,占室女星斗冲勾陈,那时间,占室女星一闪而没,归隐与浩瀚星海,贫僧只是隐隐感到勾陈之地应昭柳州境,便匆忙赶来,正得遇长生施主携了你的信笺而来。”
不戒小和尚说到此处微顿。
“那如今又是何事,让你侧目?”周沐紧跟着追问,脸上已然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不戒小和尚也没卖关子,神情如常的开口,“贫僧昨夜夜观天象,见北斗星旁隐有光晕若隐若现,今日得见长生施主,观她气色亦隐有司命之星凌空之兆。”
“施主若想确定,今夜子时可来寻贫僧。”不戒小和尚说完这句,双手合十唱了声佛偈,转头往湖心亭外走去。
徒留周沐,一身冰冷,眉头紧皱的站在湖心亭许久未曾动弹。
他这反应,让静候一边的元宝心中都忐忑了起来。
能让他家爷都眉头紧皱,那这肯定是要有了不得的大事啊!
天爷!这到底是怎么了?
而此时顾长生,却浑然未觉,她觉得自从新府邸落成,就诸事皆顺,当然,像霍家姑娘那样的小跳蚤,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那完全不是一个档次的对手,顾长生从来不会看轻敌人,更不会低估对手。
只是那霍家姑娘,确实不配做她的敌人,是以顾长生将她完全忽略不计了。
忽视掉霍家姑娘,她最近当真是顺遂的很,乔迁新居,百里山的兵也在有序的锻炼着,让她如何能不欣喜?
有了防身的本钱,才能安心。
人逢喜事精神爽,这晚,月上柳梢头,顾长生却精神抖擞的在书房奋笔疾书,手中一张张纸缓缓写满,然后再换一张。
月光照到二楼的窗棂之上,隐约可以看到一个女子伏案疾书的身影。
周沐长身玉立站在树梢之上观望了一刻,脸上神情莫名,看不甚真切,又眷恋的望了一眼那窗棂上映着的身影,周沐才转身朝着不戒小和尚所在的桃花庵飞去。
许久之后顾长生画下最后一个句号,脸上扬起一抹如释重负的笑容,抬手将毛笔置于笔架之上,扬起那张纸凉着未干的笔墨。
“尼玛,兵书三十二卷,老娘可算是写完了!”
顾长生呢喃了一句,一件心事了却,她顿觉整个人都轻松了许多。
“娘子,宋伯求见。”董雷在书房外轻唤了一声。
“快请宋伯进来!都说了在自己家,不用那么多礼。”顾长生放下手中写有兵法的纸张,拿了镇纸仔细的压好,连忙开口。
宋伯躬身走了进来,看见顾长生,远远的就弯下了腰行礼,“老奴见过娘子!”
“宋伯快起来,你这么晚过来,是不是有什么事儿要说?”顾长生连忙上前几步,扶了宋伯起来。
宋伯站直了身子,脸上扬起一抹笑意,“老奴是有事前来禀报,娘子让老奴私底下收购的东西已经差不多了。”
顾长生闻言顿时瞪大了眼,“真的?这才两天的时间,你竟然办成了?”
宋伯脸上闪过一丝汗颜,含笑解释道,“非是老奴一人之功,严老无意中听到老奴吩咐手下的小子此事,帮了把手,严老一生商海沉浮,人脉广知晓的门道也多,娘子要的私铁和硝石已经在运来的路上,想必不日就能到达柳州!”
“好好好!”顾长生连道了三声好,眉眼之间的喜色毫不掩饰。
“娘子,私铁可以用来锻造私兵之用,可是这硝石用来做何?难不成娘子是要做烟花炮竹?”宋伯见自家娘子如此欣喜,好奇的问道。
“烟花炮竹?哈哈……”顾长生自负一笑,血色锦衣当风,站在窗前居高临下的望着外间的夜色,脸上显出一丝冷凝,“我就是要做成一种别致的烟花炮竹……”
若是这种“烟花炮竹”没有面世的机会倒还罢了,若是有,那就是声震天下!
宋伯见自家娘子如此回答,也不追问,反正只要是她家娘子想要的东西,他都会弄来就是了!
为娘子之命是从!是丝毫不用问缘由的!
“宋伯,我义父可曾歇下了?”顾长生收回视线,含笑轻问。
“老奴来时,小公子才抱着一卷书从先生的楼里出来,想必先生此时还未歇息。”
半山先生一生了无家累,不喜人称他为老太爷,是以一家上下皆以先生尊称之。
“那好,我去找义父看看我写的兵书如何!”顾长生一边说着,一边将桌子上的纸张归拢到一处摞好,又打开书案的夹层,从里面取出来一摞线装的书籍,一脸傲娇的抱着就往书房外走去。
她迫不及待的要跟她义父分享她的成就,当世之间,最系统最全面的兵书问世了!
桃花庵楼上,周沐和不戒小和尚站在楼中的观景台上,两人皆抬头看向浩瀚无垠的夜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