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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在哪里?”
烟花盛绽之夜,手持童子切的男人闯进赌坊之中,抓过最近一个小厮的衣襟,瞪大眼睛逼问道。
松木所造的大门被他挥刀断为两截,空气中浮动着微小的木屑,一阵轻灰似的飘荡在闪耀的焰火中。
赌坊之中的众人顿时都愣了愣,不约而同望向韩笑,与之同时,韩笑眼瞳闪过厉色,一一扫过众人,所有人的不由自主的打起了冷颤,仿佛利刃在侧,森然杀气迫使每个人都将心提到嗓子眼上。
“什……什么……人。”小厮颤巍巍道,脸颊的肌肉不断哆嗦着,面部夸张的扭曲起来,只因他分明感受到了死亡的威胁。
“一个十二岁左右的小女孩,是你们带走她的么?”韩笑冷声道,神态漠然。
小厮吞咽了一口唾沫,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负责维持赌坊秩序的打手已经一拥而上。
铮!铮!铮!
十数把打刀齐声拔出,身材魁梧的汉子将韩笑团团围住,密织刀网以铺天盖地之势袭来,上下左右,将韩笑所有可能的活动的空隙全部堵死,他们的责任是解决掉赶在赌坊闹事的人,哪怕他的手上正抓着一个小厮。
他们的目的很明确,把小厮和闹事的人一同斩为两半,简单而粗暴,这很符合京极家的行事风格。
灯烛的火光透过罩子映照在刀刃上,让本就雪亮的刀锋显得更为锐利,寒芒交错,撕裂开空气,发出嘶嘶的鸣响,仿佛死神的镰刀。
他们的刀还未及身,刀势激发卷动起凛冽刀风,割开了小厮背脊的衣裳,隐约露出有些暗黄的皮肤来,对于韩笑却只是轻轻吹拂了一下他的鬓角。
下一刻,他的眸子闪过一道亮光,他握剑的手腕轻轻转动了一下。
很细微的角度。
流光闪烁的童子切直直透过众人布置的刀网,一绞,一道无形的涟漪自童子切而起,荡漾开去,“咔擦!”所有的打刀应声碎裂。
天微微黯了一下,韩笑将真气传至刀刃之上,猛地迸发出去,激荡起一股劲风,掩在灯罩下的烛火摇曳不止,险些熄灭,那些飞扑而来的打手被风浪席卷,身子一轻,高高掀了起来,重重砸落在地。
韩笑往前走了一步,童子切轻轻划过一名打手的脖颈,一道血痕忽得绽出,浓稠鲜血如箭一般狂飙,因为他的另一手揪着小厮的缘故,只溅到了韩笑的半边脸上。
这是这样一对比起来,那沾满鲜血的半张脸让本就杀气极盛的他,显得更加狰狞可怖。
他每走一步,童子切狭长的刀身都闪过冷峻的流光,旋即落在一名打手的身上,或是直直贯穿心口,或是一刀刨开胸腹,让血淋淋的大肠从创口处翻滚出来,十步之后,赌坊一楼的大堂已是血流成河。
天际的烟花仍在绽放,刺目的血海倒映着焰火的美丽,烟花绽放时的巨大声响传遍整个晓月城,每个人都在热闹欢庆着,唯独这一栋赌坊里,所有人都噤若寒蝉,纷纷缩到角落里,让开一条通往二楼的通道。
“那个小女孩,是你们带走的么?”韩笑望着楼梯口,机械性的问了一句。
“没有,没有小女孩,我……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小厮惶恐道,但是他的眼角还是不自觉的往上瞥了瞥,出卖了他。
这一幕被韩笑捕捉到了,他笑了笑,“所以,真的是你们干得么?”
童子切割开小厮的气管,鲜血汩汩流出,咽喉中的气顺着创口跑出,发出滋滋声响,小厮挣扎着用双手捂住伤口,眼瞳突出,脸色刷白,韩笑松开手,仍凭着他滚落倒地,不再理他,随后一脚踏在楼梯上。
直到韩笑离开了一楼,那些因惊恐而不敢做声的人才终于如泄堤的洪水般夺门而逃。
天色又黯了黯,一大片浓密的乌云遮挡了星辰的光辉,随后电闪雷鸣,骤雨倾落。
漫天风雨中,上泉宫月逆着飞奔而过避雨的人群,走进了那间赌坊,乍见满地血色,尸骸倒伏一旁,脸色不由得刷白。
她紧紧咬了咬唇,来不及细想,便赶忙登上楼梯,只因楼上传来一阵阵兵刃相击之声,真气激荡,令整栋楼宇都似乎晃了晃。
她来到二楼处,这里也如一楼一般,刺目鲜血喷溅到墙壁上,遍地尸骸,赌坊特有的牌具、骰子散落一地,不同的是,二楼采取多个房间将空间分隔开,看来是给更为高贵的赌客单独准备的,只有一跳细窄走廊通往三楼。
上泉宫月一路走来,看见无数破碎的推拉门,那些尸骸倒伏各处,从他们的衣装明确可以看出这是两批不同的人,衣着华贵是赌客,剩下的则是赌场的人手。
原本一楼时,韩笑所杀不过是妨碍他的打手,到了二楼居然一个不留诛杀殆尽。
上泉宫月心中一紧,“你到底怎么了?笑君。”
滴答滴答,粘稠的鲜血自定格渗了下来,溅到地板上,崩散成血色的珠子,上泉宫月叹了叹气,再度向上走去。
整座赌坊从外面看共有四楼,上泉宫月走到三四楼时,所见与二三楼相差无几,刺目血色染红了一大片,没有一个人活着,而韩笑也不见了。
她在偌大的楼宇中兜兜转转呼喊了好几声,仍旧没有听到回应,心中更是焦急万分。
在一处单间里,她忽然发现一个暗道,不由得蹙紧眉头,探了探,发现它通往看不见的五楼,心口一跳,当即跑了上去。
只见灯火幽暗的广阔空间内,韩笑一个人颓然坐在地上,沥血的童子切倒插着。
韩笑听见声响分辨出是上泉宫月,脸色苍白的转过头来,默然无言。
下一刻,上泉宫月终于登上五楼,彻底看清了这一层的景象。
十数个大大小小的囚笼沿着墙壁摆放着,因为没有窗户,只能透过数十盏油灯照明,更让这幽深的空间,显得诡异。
另一侧堆放着千奇百怪的刑具,每一件刑具上都有一个浑身赤luo的小女孩绑在上面,披头散发,满是淤青与血渍,阴侧侧的氛围里,流淌着一种恶心人的味道,像是石楠花,上泉宫月只觉一阵反胃,险些吐了出来。
她擦拭掉额头的冷汗,缓了缓身子,惊疑道:“难不成谢谢……”
“不。”韩笑轻声道,“谢谢不在这里,我似乎弄错了那个人的意思。”
韩笑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将手中的童子切擦拭干净,纳回鞘中。
“可我没有杀错,我的刀下没有冤魂。”
“这间赌坊的五楼,是一个为了满足那些权贵之人变态的欲望,而设置的修罗场,他们通过各种方式掳掠来女孩关在这里,以供他们享乐。”
“奸yin、拷打、虐杀,以及各种各样的折磨,这里是人性一切阴暗汇集之所。”这一场场杀戮过来,让韩笑的眼眸又恢复了平静,他抹掉脸颊的鲜血,不知是笑还是愤恨的说道:
“我最后杀的一个人,是一个清秀肤白的公子哥,他当时正匍匐在一个满是伤痕,奄奄一息的小女孩身上耸动着,我的刀架在他的肩上,他说自己是京极家的人,只要我放过他就会给一大座金山银山,赐予封地,享尽奢荣。”
“我说,就像你这样扑在无辜女孩身上的奢荣么?”
“我一刀砍了他的脑袋,我从来没有像这样如此愤怒过,即便这些小女孩不是谢谢。”
“可惜那个小女孩我也没救的了她,她的伤太重了,满身鞭痕,下体几乎溃烂,身上还插着粗重带有倒刺的铁针,或许死了对她反而更好吧。”
“这里关押的二十多个小女孩,没有一个活着。”
韩笑嘴里吐出一口污血来,他将望着上泉宫月难以置信的眼眸,说道:“我们回去吧,但愿谢谢真的只是贪玩了一下,正在榻榻米上等着我们回来,否则的话,我不介意将整个晓月城杀一遍。”
上泉宫月眼眸带着泪水,轻轻点了点头,跟在韩笑后头,楼外的雨已成倾盆之势,长长的街巷寂寥无人,只余一地狼藉。
雨雾之中,晓月城朦胧不清,而这无星月的夜,似乎更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