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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声尖细凄厉的怒吼在一片语笑宴宴中显得尤其突兀,不由把酒会的众人都惊呆了:“你们俩居然在同一天订婚,为什么没有人事先告诉过我!为什么没有人告诉过我!”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白雯珊脸色苍白,跌跌撞撞地走进来。她穿着件灰色的外套,跟酒会现场女宾们华丽的晚装格格不入,而且一身的风尘扑扑,好像世界末日降临的狼狈样子。
白雯珊径直走到两对情侣的面前,看看楚钧和安宁,再看看曹一鸣和崔宜凤,眼睛里顿时涌起滔天怒焰。“骗子!你们统统都是骗子!”
安宁吃惊地看着白雯珊,再回眸看看楚钧。后者伸出大手轻拍她的香肩以示安慰。于是,她便压下惊诧,没有说话。
果然,曹一鸣沉不住气了,他走上前低声喝斥:“你干什么?快回去!”
“骗子!”白雯珊一把揪住曹一鸣的领带,哭着问道:“你订婚为什么都不告诉我!”
“今晚不是订婚!不是订婚!”曹一鸣想从白雯珊的手里抢回自己的领带,可是白雯珊死不松手。他就像一只被人掐住脖子的鸭,很是狼狈。
“你把我骗走,居然是为了跟她订婚!小舅舅也订婚了,你们都没有人告诉我!”白雯珊哭嚷着,继续跟曹一鸣的领带较劲,引来了大批的宾客围观,还有记者上前拍照。
楚钧拉着安宁自动避开,远观不语。
“要不要出面阻拦呢?毕竟他们都是楚家的人,这……也太丢楚家人的颜面了!”安宁附近楚钧,轻声问道。
楚钧摇摇头,说:“不必管,这是曹一鸣的事情,由他自己解决!”
看来楚钧并不打算看在亲戚的关系上帮助解决矛盾了,安宁也就不再多言。
由于白雯珊纠缠曹一鸣不休,旁边的崔宜凤急眼了,就走上前去帮助男友抢夺他的领带。“你放开他!干什么呀!”
谁知道,白雯珊见到崔宜凤过来,竟然二话不说,直接动手扇了她一记耳光。
“啪!”崔宜凤冷不防被打了个正着,直打得眼冒金星,不由又急又气,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镜头咔嚓响,刚才崔宜凤挨耳光的镜头被许多记者抓拍,明早肯定是要上报纸的。
可是白雯珊看起来却比挨打的崔宜凤更加委屈的样子,她失声哭着喊道:“你们都是骗子,全都是骗子!全都该死”
好好的盛大酒会被白雯珊这一闹腾彻底地搅黄了,由于她也是楚家的人,就不能说是外人故意找事了!这应该属于楚家的内部矛盾。刚才白雯珊的语言神情大有玄机,尤其是她纠缠曹一鸣的时候,很像是被抛弃的前女友来痛斥负心人。还有她打崔宜凤的那一巴掌,简直就是女人之间争风吃醋的表现。
前一阵子关于豪门里乱。伦的风波还没有过去,又加上眼前的这幕,不由令人联想浮翩。种种可疑的猜测迅速在酒会的现场传播开来,关于白雯珊和表兄曹一鸣不伦之恋的事情就像野火般迅速蔓延,不可收拾。
看着失控的局面,安宁有些担忧,便转首望向楚钧,小声地说:“这会给楚家造成很坏的影响吧?万一闹大了,不可收拾!”
楚钧不动声色,淡淡勾唇:“这些问题不必由我们来担心,就是让曹一鸣和白雯珊去担心吧!”
语气那么淡漠,态度是事不关已,好像在那里吵闹被围观的是跟他完全无关的人。
这人……拿他没办法!安宁摇摇头,叹气道:“豪门里面是是非非真是多!”
“后悔了?”略略抬高的声腔隐隐透着威胁,似乎她一旦承认后悔,就要对她采取什么行动。
哪知道小女子半点儿都不露怯意,故意跟他对着干。她微微抬高的下巴,挑衅地道:“后悔了!怎样?”
“晚了!”他伸手捏她秀美的下巴,扬眉低语:“从嫁给我的那天起,就没有你后悔的机会了!”
“切,拽得你!”安宁打落他的大手,顺便在他胳膊上轻拧一把,两人就这样笑起来。
那边正吵闹哭骂得厉害,他们俩这里笑闹得情趣正浓,可谓冰火两重天。于是,这奇异的一幕也被某个眼尖的记者拍了下来。
直到白雯珊和崔宜凤两个女人当众扭打起来,互相扯头发撕衣服的时候,楚钧才叫过裴骏元,吩咐他带几个人把那俩丢人现眼的女人弄到里面去,后面的事情由他来处理。
*
酒会是彻底被搅黄了,特意邀请来的记者恰好用手里的相机记录下了难得的一幕豪门*情。不过,他们也深深害怕楚家不会容许他们把拍到的照片拿出去,因此都做好了各种隐藏的准备。
比如说用了隐形照片机,或者把微型相机藏在手包里等等。可是,令他们感到意外的是,楚钧并没有让人检查没收记者的相机,他只是简单地做了个发布会。
“今晚搅了大家的酒兴,我感到很遗憾!等我和安宁小姐举行订婚仪式的时候,再邀请大家赴会!”楚钧温文尔雅,极有风度和内涵。
于是,有好事的人试探着问道:“请问楚少,您和安宁的订婚仪式还会跟曹少一起举行吗?”
“这个……”楚钧沉吟了一会儿,道:“这个恐怕有点遗憾,应该不会了!”
现场顿时又嚓嚓嚓响起了相机的拍摄声,有的记者则用录音笔记录下了这段话。他们听得出来,楚钧也有些看不惯曹一鸣的所作所为,因此,关于楚家想同一天双喜临门的决定,估计要黄了!
*
回到居所,已经快十点钟了,楚钧送安宁上楼休息。
安宁知道,楚钧需要去书房跟父亲楚朝宗交待今晚的事情,不由担心地再次问道:“你今晚一直袖手旁观,还对记者说了那些话,不会挨训吧?”
“胡说!”楚钧一本正经地反驳道:“我不是让人把她们拉开了吗?还对记者做了澄清,不会连累到我们楚家的清誉,哪里有袖手旁观!”
“嘎,”安宁又忍不住笑起来,这家伙……太坏了!这一招无疑是把白雯珊和曹一鸣从楚家剔除了出去,有清理门户之意。
“对了,有件事情我想问问你!”楚钧突然想起一件事情,问道。
“什么事?”安宁准备去浴室冲个澡,奈何这家伙总粘腻着她,也不快点去书房面见他的老子。“快说吧!”
“怎么能对老公不耐烦呢!”楚钧拥着她,边缠着她索吻,边问:“你怎么知道曹一鸣系的领带不是最新款?”
原来是问这个!安宁不由哭笑不得,这个家伙是越来越闲了!正经事情他不操心,专在这种无聊小事上下功夫。好吧,因为这些无聊小事都跟她有关,所以她仍然很开心。
“因为你也系了根这个品牌的领带啊!我猜你系的这根领带的款式肯定比他的新颖,所以才推断他的领带并非最新款的!”安宁吐了吐粉舌,笑道。
原来如此!楚钧都没注意这些细节!因为他所穿的衣物都有专门的造形师打理,根本无需他来在这些方面分散精力。不过,他仍然佩服安宁的心细如发,这样的细节她都注意到了!
“喂,你该走了!”安宁推着他,提醒道。尽管她也舍不得他离开,可是,有时候真得不能太任性。
可是他显然并不想立即离开。有多久没有跟她亲热过了,想起曾经的缠绵,他的小腹不由涌起一阵热流。她就在他的怀里,语笑嫣然,那么娇憨可人。他想要她,就是现在,连一刻都不想多等!
铁臂用力抱起她,抱着她大步走向浴室。
“你、你不去你父亲的书房了?”安宁大惊复大窘,天呐,他究竟想干什么。这种时候……
“先陪你沐浴,然后去书房!”他低笑着回答,幽邃的眸子毫不掩饰对她的渴求。
“……”这、这也行吗?安宁瞠目,还不容她出声劝阻,他就抱着她进了浴室。
*
法国进口的原木大浴缸倒了整整一瓶的熏衣草精油,浓郁的香气弥漫了整个浴室。他们俩浸泡在浴缸里,享受着温暖的水流激荡,好像躺在午夜的熏衣草田野里,四周花香阵阵,天地之间仿佛就剩下他们两个,相依相偎。
安宁几乎醉了,虽然她还不打算这么快跟他再有肌肤之亲,但……很多时候很多事情,并不是由着自己的心意的!此时此刻,她享受并且感激着他给予她的温暖和幸福,不想再拒绝不想再推开。
“钧,”但是,该说她还是要说,该劝的仍然要劝,否则……她岂不是成了诱惑君王不上朝的妖妃了。“你该去书房了……再不去,你爸该拿藤条抽你的屁股!”
“哈,爸爸又不是暴君,哪能随便打人!”没想到某人根本就听不进,嘴角噙起的那抹邪魅的笑意更惑人。他的眼波那么温柔,令她简直要醉了。他的声音更温柔,充满了诱惑:“你,舍得我走吗?”
舍得吗?扪心自问,她当然不舍得!拥抱着他,她轻声问道:“为什么今晚任由曹一鸣和白雯珊丢脸呢?毕竟他们丢的并不只是他们自己的脸!”
这牵扯到楚家的名望,尤其是那样的场合,实在太有损声誉了。楚钧无论从哪方面看,都不应该是个不顾及大局的人。她故意捉弄曹一鸣的时候,还担心会不会影响到楚家的颜面,但那毕竟是件无伤大雅的小事。如果她任由曹一鸣嚣张,他一定会愈发得意,得寸进尺了。适当地给他一点教训,他下次就不敢再放肆。只是白雯珊的出现,把事情闹大了。这可并不是简单的衣饰过时的小事情了,而是关系到整个家族的颜面和威望,难道楚钧都不在乎吗?
楚钧沉默了许久,然而,他的答案却让安宁深感意外的同时,又深深地感动。
“我不想跟曹一鸣同一天订婚结婚!好好的喜日子,有他在旁边就好像耳朵边多了只嗡嗡乱响的苍蝇,很讨厌很晦气!”
“……”好吧,还有比这个回答更强悍些的理由吗?安宁彻底凌乱了。不过,一颗心却更甜蜜了。
他对她真好!这一刻,她在他的怀里,感到了无比的满足和幸福。
*
半个多小时之后,楚钧走出卧室,他正准备走进楚朝宗的书房,却被一个佣人拦下,告知他,说楚朝宗已经去了楼下。
楚钧下了楼,走到比较偏的一个小会客厅里,只见楚朝宗刚刚打发走一批人,看起来满脸愠色的样子。
看到楚钧过来,楚朝宗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你磨磨蹭蹭的到现在才过来,还有没有一点儿上进心!”
“找我有事?”楚钧的语气疏冷又强硬,自从他自京之后,一直以这样的态度面对他的父亲。
楚朝宗不禁瞪起眼睛,“你说呢?”
“曹一鸣和白雯珊虽然都算是我的晚辈,不过又不是我生养的他们!他们做出这种禽兽不如的事情,你该去找他们的爹妈,不该找我!”楚钧毫无怯意地反驳,注视着楚朝宗的目光冰冷中隐隐透出讥讽。
楚朝宗气得脸色泛青,低声斥责道:“他们怎么可能跟我们楚家无关!还有,当时你看到他们在闹,为什么不赶紧把他们给拉开!”
看着楚朝宗气急败坏的样子,楚钧淡淡地答道:“我派人把他们拉开了!”
“为什么不早点行动!为什么不阻止记者拍照!你知道现在外面传得有多么难听吗?好好的盛会竟然遭遇这种丑事,简直是……”
“丑事又不是我做的,你急什么?”楚钧抱起手臂,云淡风轻的样子。
“你、你是故意的!”楚朝宗狠狠地盯着儿子,厉声追问道:“为什么要故意让他们出丑?居心何在!难道你不是楚家的人吗?你知道现在整个京城怎么议论我们家?说我们都是禽兽!”
等着楚朝宗说完了,楚钧才慢津津地回敬:“当年你为什么要包庇害我的那个人?居心何在!难道你不是我的亲生父亲吗?你知道你给我的心里造成多大的阴影?如果不是安宁,我至今都难以痊愈!”
楚朝宗顿时哑然,他的气愤和怒火随着楚钧的质问竟然慢慢地全部烟消云散。同样的事情,不同的理由,个中的滋味谁能说得清楚?半晌,他才声音嘶哑地说:“你还在怪爸爸!”
“我只是提醒你!每个人做事情都有自己不可不为的理由,我也一样!”说罢,楚钧也不想再跟父亲耗下去,他转过身,淡淡地道:“我回去休息了!这件事情要怎么处理,你看着办吧!”
看着儿子离去的背影,楚朝宗无力地跌坐在沙发里,连叹息都那么无可奈何。
*
在路边的ATM机旁,小刚取了五千块钱交给了夏婉音。
小刚就是那位有意买曲谱的歌手,他没有讨价还价,直接以五千块的价格买下了夏婉音的曲谱。
夏婉音把完整的曲谱递给了他,心里既感激又有些警惕。毕竟夜深人静的,她单独跟男性在一起并不安全。这个男歌手如此慷慨大方,也不排除有想借机跟她套近乎的意图。尽管男孩很帅,可是人心险恶,她在底层混久了,听说过一些女子被小白脸骗拐了去。淫。窟里卖。淫。的。
“这是我的名片,如果再有需要,我会优先考虑你的要求!而且……还有优惠哦!”其实,夏婉音的一首曲子能卖上三千块已经不算少了。前阵子她一直帮聂晓倩谱曲,好几首曲子加一起也不过给了五千块,还是托安宁的面子才讨要了出来。她心里打定主意,如果这位名叫小刚的歌手真心诚意欣赏她的才能,她会跟他建立长期合作关系,价格从优。
小刚接过夏婉音的名片,瞥了一眼,见上面不过是印着自封的头衔——作曲家,然后就是姓名和手机号码。“好的,如果有问题我会打电话给你!”
*
楚钧离开以后,安宁以为他还要很久才回来。她先坐到梳妆台前慢慢吹干了头发,然后便躺上床,顺便拿出了抽屉里的遗嘱复印件。
遗嘱的内容很长,主要是对冠华公司的股权详细分配,里面牵涉到了楚家的所有人。
楚奶奶的遗产最大继承者就是她的丈夫楚易康,掌握着冠华全部股权的百分之五十一,而这百分之五十一的股权则暂时由唯一的孙子楚钧代为掌管。另外百分之十九由儿子楚朝宗继承,其余的百分之三十则平均分配给了三女楚芮、楚芳、楚菲。
在这些基本的分配继承之后,楚奶奶又做了更进一步的详细分配。就是关于楚易康去世后,他继承的百分之五十一的股权将要如何分配继承。
楚奶奶要求楚易康把他所继承的全部股权,在去世后分给他的嫡亲玄孙百分之六十,分配给他的玄外孙百分之三十,仅有百分之十可以由玄外孙女继承。
如果无嫡出弦孙,那百分之六十的股权就由玄外孙全部继承;如果无玄外孙,那百分之三十的股权就由嫡出玄孙全部继承。如果楚家无男孙,则把这部分股权捐给慈善会。
从这份遗嘱里可以看出楚奶奶是个多么重男轻女的人,为了刺激子孙生儿,她竟然做出如此决绝的决定——宁愿把家产捐出去,也不愿看到楚家绝后。
楚钧早就到了适婚的年龄,他拖延到了三十多岁不肯结婚,可以想象楚朝宗和焦秀珍是如何的心急如焚。假如楚钧不肯娶妻生子,或者英年早逝,那么楚易康手里百分之六十的股权将会在他百年之后全部由曹一鸣的儿子来继承。
同样的,假如曹一鸣不赶紧结婚生子,一旦老爷子病逝,由玄外孙继承的百分之三十的股份也就可能会落到楚钧的手里。
目前,楚家仅有楚钧和曹一鸣两个男孙,而且只有他们的儿子才有继承楚易康股权的权利。
这份遗嘱就像一个迷宫,引诱着楚家的子子孙孙向着生育男孙的方向努力着。当然,最后的迷宫缺口也会被堵死,绝不会留下完美的遗憾。那就是为了防止子孙造假,所有新生的男孙都要由公证处指定的至少三位医生分别做NDA亲子鉴定。这就杜绝了可能为了谋夺家财,而拿别人孩子来滥芋充数的可能性。
看完这份遗嘱,安宁不禁默然。难怪楚钧急着结婚,原来……承受的家族压力比她大多了!
她相信,家里人为了逼迫他赶紧结婚生子,那是什么样的招数都能施出来。正因为如此,他才对异性更加排斥,也就有了外界流传的他不能人道的传言。
突然,一个想法像闪电般在脑海里划过——楚钧如此契而不舍地坚持追求她,会不会跟这份遗嘱有关系呢?
他是个多么骄傲的男人,她是清楚的!一般的女子入不了他的眼,除非他喜欢的,否则再美也休想随便靠近他。而遗嘱迫使他如此需要一个女人为他生孩子……犹记得第一次跟他有过亲密接触,他对她说过,他不讨厌她身上味道!
想到这里她竟然有些懵了。不会的,她究竟在想些什么!
“看得那么入迷!研究出了什么没有!”不知什么时候,楚钧回来了!他来到安宁的身边,笑吟吟地问道。
安宁抬起头,脸色有些苍白,但神情还算平静。她瞅着他,抿嘴儿道:“楚钧,我现在真得很佩服你!”
“嗯?”楚钧脱掉外套,回过身,一时间有些摸不着头脑。“什么意思?”
尽管心里有些忐忑,但她还是大着胆子说道:“冲着这份遗嘱,如果我是你,被苏苏害死了好不容易得来的孩子,在掐死她之前准会忘记自己对她的亏欠!”
沉默,死一般的沉默。
安宁无惧,她清澈的眼眸完全没有任何的阴翳,定定地凝望着他,粉嫩的唇瓣微微扬起,仿佛只是在跟他开一个极普通的玩笑。
良久,楚钧僵硬的肢体开始变得自然,他勉强一笑,不置可否。
告诉自己不要失望,但安宁还是失落难过。原来,他还是避讳着谈论苏苏,依然不允许她提起苏苏做过的坏事。在他的心里,苏苏的地位仍然无可替代。哪怕他把她赶走了,哪怕他亲手把她送到了别的男人怀里,可是在他的心里仍然只盛着这个女人。无论是谁,哪怕是她安宁,也不能相提并论。
安宁不由托起腮,垂下眸子怔怔地思忖着。
“睡吧!”楚钧见她缩成一团的身子,就知道她不开心。过来抱住她,吻了吻她的脸颊,想揽她入梦。
可是,安宁睡不着。她很烦乱,心里的郁闷简直要撑破胸臆。她避开他的触摸,然后起身跳下床,走到沙发前打开台灯,说:“我看会儿书!”
就这样,她把他晾在一边,自己看书了。
楚钧实在有些无奈,犀利的眸子睨向那份搁在床头柜上的遗嘱影印件,难道是因为这份遗嘱的内容吗?
可是,这跟苏苏有什么关系?或者根本就是她仍然对苏苏耿耿于怀,借题发挥?
僵默了一会儿,他还是下床走过去,从她的手里拿走了书。
安宁抬头,俏脸已经没有任何的笑意,她的语气变得强硬:“我不想吵架!”
“不吵架,我们睡觉!”楚钧弯腰,想把她抱起来。
可是安宁不让他抱,她执拗起来的时候,谁都拿她没辙。从小就这脾气,连老妈都拗不过她,更何况是楚钧。“别碰我!走开!”
“又来了!”楚钧只觉头疼,他看着她,问:“能不能别闹了?”
“为什么?”安宁突然暴发出来,她哭了:“为什么我连她的名字都不能提起?她是女神吗?她就那么不容亵渎吗?如果她真那么好也就罢了,她做的事情根本就是魔鬼才能做得出来!我恨她!我讨厌她!可是你居然连提都不让提她!凭什么?就因为你欠她的?我不欠她的!……”
她彻底爆发了,压抑那么久的情感,憋屈、郁闷、忿恨……统统发泄了出来。她都不知道自己骂了些什么,嚷了些什么,只是哭着数落着,任由悲愤挥撒,无法自控。
“你冷静点!”楚钧俊目中闪过一抹焦虑,他试探着靠近她,可是她尖叫着不允许他靠近。怕她伤到自己,他只好作罢。退开几步,他着急地喊道:“你冷静点!”
安宁终于冷静下来,她发现自己竟然穿着睡衣坐在地毯上。楚钧就在旁边干站着,他没有靠近过来,也许是怕她太过吵闹引来家人的围观破坏了好不容易营造起来的温馨假象。
没错,就是假象!什么宠溺什么专情什么温馨,统统是他刻意营造的假象!
突然一个念头像毒蛇般钻进了脑海,再也挥之不去——苏苏不能生育!苏苏不能生育!苏苏不能生育!
他为了苏苏的离弃,单身这么多年,直到再也抗不住家族的压力找到了她安宁闪婚。领了结婚证后,他迫不及待地让她怀孕,就等着孩子落下,看看是男孩还是女孩。也许,她生男孩就会跟她结婚,如果她生女孩,就会继续拖着,然后让她继续怀孕,接着生孩子,直到生出男孩为止。
当然,还有另一种更坏的可能。也许在他对她失去兴趣之后,会拿张支票打发掉她,然后转身找别的女人接着完成这个任务。而且就算她生的女孩也要被他带走(也有资格继承股权,只是额份小一些)。她就像一块被用脏的抹布,直接丢弃进垃圾筒,他连一眼都不会看。
当然,因为苏苏的出现,害死了未出世的孩子,破坏了他的全部计划。他非常生气,但绝不会舍得伤苏苏一根头发(苏苏亲口说过,从前她掉一根头发他都会心疼半日)。所以,他故意当着安宁的面,让杰拉尔德带走了苏苏。那只是表象而已,谁知道杰拉尔德有没有真正的带走苏苏,也许刚出门口,就被他的保镖给劫住了。
他为了骗她,就演了这么一出戏!哄她说已经把苏苏送给了别的男人,让她别再提她!其实,全是骗局!
就因为他深爱苏苏,又为遗嘱的内容所迫,不得不继续跟安宁继续虚无委蛇,营造着对她余情未了的假象。结果,她就真得该死的心软了!
她竟然没有底线的原谅了他,转身投入了他的怀抱,还自以为甜蜜幸福,却不知道自己在他的眼里始终只是个代孕的工具而已!而在他的心里……她根本就从未入过他的心,他的心里只有苏苏。
在他的面前,她不敢提起苏苏,否则就会有一场浩劫等着她!上一次是离婚大战,这一次……天知道还会有什么等着她!
骗子!骗局!都是骗人的!
突然之间,她有些懂了白雯珊的愤怒和痛苦。也许,白雯珊是知道某些内情的,但是却有苦说不出。这些豪门里的男人什么事情都想得出来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白雯珊看待楚钧和曹一鸣的眼神是同样的痛苦和痛恨,可见她被他们俩伤得很深。否则,以白雯珊的身份地位,决不可能如此失态。毕竟这么一闹,作为上流名媛的她可能身败名裂,再不能嫁入嫁门为妇,代价十分惨重。
还有什么?还有什么是她不知道的!安宁抱着自己的头,痛苦地无法自拔。她缓缓后退,直退到墙根处,脊背抵着冰硬的墙壁,无助地缓缓坐下。
“宁宁!”楚钧想不到安宁的反应如此强烈,太出乎他的意料。又是心疼又是焦急,都不知道该如何哄劝她。“宁宁,你别靠着墙壁,太凉了!”见她不肯听,他只好拿了个抱枕丢给她,让她垫在腰后。
可是安宁不肯理睬他,她抱紧自己的身体,仍然低头冥思着什么。
“别赌气了,来,上床去躺着,我睡书房!”楚钧试探着想再靠近,可是当他刚刚触及她,就惹来她疯狂的尖叫。
“滚开!骗子!你这个骗子!”安宁沿着墙壁不住地后退着,她退到衣橱时,就起身去衣橱里拿衣服。
“你要干什么!”楚钧见她急手急脚地收拾衣服,不由更急了。“你到底想干什么?疯了吗?”
安宁疯狂地撕打着他,哭着:“我是疯了!被你逼疯的!楚钧,你这个禽兽!”
楚钧终于被她的胡搅蛮缠给激怒了,他不再顾及是否伤到她,强硬地把她拦腰抱起,然后把她扔上床。
“嗵!”安宁被他重重地摔在床上,迷乱的神智瞬间清醒过来。她究竟是怎么了,为什么患得患失到如此地步。归根究底,还是为了一个“爱”字。她爱楚钧,楚钧虽宠她却并不爱她!
*
夜已经深了,安宁仍然跟楚钧僵持着。她抱紧自己的身体坐在床里的一个角落里,不言不语,也不理睬楚钧。
楚钧实在很无力,她不允许他靠近,而他说什么她都不听。事隔多时,直到今日,她仍然念念不忘要让苏苏为失去的孩子偿命!为什么,那个善良宽容的安宁唯独不肯宽恕苏苏,为什么她就不能为了他饶恕苏苏。
“宁宁,你看在我的面子上,饶过她好吗?”楚钧耐着性子,一遍遍地恳求着。“为了我,饶过她吧!我欠她的太多太多!这辈子……”
“你滚!”安宁抓起身畔的一只抱枕,狠狠地砸向他。她狂乱地喊叫道:“永远都别再让我看到你!”
楚钧气结,从小到大,谁敢用这种语气和态度跟他说话?而她,却对他呼之则来挥之则去,简直……让他忍无可忍。
他的脸色越来越阴沉,薄唇抿成一线,猛然转身,头也不回地大步走了。
“砰!”狠摔房门的声响让安宁浑身一颤,泪水像断线的珠子,不停地滴落下。
*
今晚的宴会上,她站在楚钧的身边,是众人瞩目的焦点。他们温馨的笑闹,默契的调皮,还有心有灵犀的对视,都是那么令人陶醉。她相信,今晚整个京城,肯定有数不清的名流千金羡慕她嫉妒她。哪怕明知道自己是在他的工具也不会介意。
可是,她介意!她爱他,所以忍受不了不爱!哪怕他再宠她,对她再好,如果得知他心里还藏着别的女人,她就如喉梗刺,寝食不安。
上次离开他,只是不想让自己日日夜夜承受煎熬,哪怕再爱,她不想这样折磨自己。就因为他的契而不舍,又让她产生了幻想。凭他的条件,要找一个代孕工具何其简单。甚至可以具体到身高长相学历家世……只要他愿意,无数的女子都争先恐后趋之若鹜。
可是,他仍然坚持选择她。所以,她相信他对她有着不同的感情,所以,她再次回到他的身边。
他对她那么好,简直宠到了骨子里。她相信此生此世再也找不到比他对她更好的男人。他们在一起的时候,她都幸福得摸不到边际。以为自己找到了真爱!她认为他爱她,如果不爱,为何如此用心?
直到今晚,她看到那份遗嘱的时候,终于明白了,他心里始终爱的只有苏苏。他对她安宁的坚持不过是他骨子里偏执的一种表现。
他不喜欢再重新寻找一个“生育的工具”,也不喜欢再让别的女人碰触他。他说喜欢安宁身上的味道,喜欢拥着她入眠,所以他认为她是最合适的生育工具。
她只是他用着比较满意的工具,是他比较喜欢的一只宠物。如果她胆敢不知天高地厚,张口问诘苏苏,那么他就会毫不留情地让她知道,什么叫做安守本份!
她根本就不配提起苏苏,他根本不允许!
苏苏是他心目中不可亵渎的神,哪是她这样的庸脂俗粉可以相提并论的。可笑她还浑然不自知,自以为他对她有多么的宠爱。她敢恃宠而骄,他就敢让她知道什么叫自取其辱。
“不……不能再这样……不能再这样下去……我要离开他……离开他……”安宁低低地饮泣,喃喃自语。既使痛苦一生,思念一生,她也不要这种屈辱的婚姻!
她安宁傲骨天生,不屑这种没有爱情的婚姻。他敢伤她,她就敢休他!
不知道哭了多久,安宁抬起朦胧的泪眼,竟然看到楚钧就在床前,默然地看着她。以为自己哭得很久,产生的幻觉,她连忙擦了把眼泪,再望去,果然是他!
也不知道楚钧在床前站了多久,直到她抬头看见他,他才走过来,慢慢地躺上床。
他躺在她的身边,但并没有碰触她。然后,他抽出一支烟,默默地点燃。
安宁一怔,因为他从未在她面前抽烟,她也很少见他抽烟。印象中,只有心情不好的时候,他才会避开她,到阳台抽一支。
这是第一次,他躺在她的身边抽烟。
两人都沉寂无声,好像有什么东西在他们之间划开了难以逾越的鸿沟。把他们俩越拉越远,越隔越远。
等楚钧抽完烟,把烟蒂掐灭在烟灰尘缸里,安宁也已经擦干了满眼的泪痕。她站起身,准备下床换衣服。可是,她刚刚站起身,还不等下床,就被一双强有力的大手抓。
“啊!”一声急促的低呼,安宁又被他摔倒在床上,然后他健硕的身体就压下来。
他牢牢地压着她,一只手扳过她的脸,迫她与他对视,薄唇轻启,吐字如冰:“又想离婚!”
肯定句。
安宁冷睨着他,答道:“对!”
她如此直接的回答令他气结,却也成功地激起了他的怒气。他笑了,那么温柔迷人,却是冰寒刺骨。
她瑟缩了一下,因为这样的他令她害怕。是的,她有点害怕。
也许是看出了她的恐惧,他似乎略略犹豫,但仍然不动声色。“如果我不肯呢?”
安宁怔怔地看着他,她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可是她知道,他若不想做的事情,任何人都很勉强。她安宁,又凭什么认为可以改变他?
“无论你肯不肯,我都会离开你!”安宁语调清晰地告诉他:“这次,没有人可以改变我的决定!”
也许是安宁的话太过绝决,让他的眼睛里闪过一瞬间的无措。不过,很快他就平静下来,冷静下来。
修长好看的手指轻轻刮蹭着她的脸颊,他将凉薄的唇贴上来,像往常狎昵时那样,嘬住她的耳垂,魅声吐字:“我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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