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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宁算是看透了,楚钧这个人就是只披着羊皮的狼!
当初她刚刚搬到绿洲湖畔别墅区的时候,对楚钧有着太重的戒心,他赠送的一切贵重物品,她统统不肯接受。
于是,他就在学校里表演了一幕被陈宇森嘲讽奚落的“残疾人”弱者形象,让她心疼得无以复加。为了不再伤害他那颗脆弱的心,为了鼓励他给他自尊,她就收下了他送的所有物品。
事实证明,只要他不愿意,任何人都没那本事和胆量让他受辱。否则,就是他甘愿的!
今天回娘家的事情属于临时起意,除了母亲她没有告诉任何人。更何况,她并没有告诉老妈楚钧的腿伤已经痊愈的事情。老妈那么爱面子的人,怎么可能通知了这么多的邻居来围观她的残疾女婿,那不是丢脸丢大发了吗?
思来想去,如此可疑的事情只有楚钧这个变态才能做得出来!
安宁下车的时候,见楚钧仍坦然承受众邻居们或同情或嘲讽或鄙夷的眼神,居然玩得有点乐不思蜀了!她不禁越看越有气,没好气地喊了声:“哎,还待着做什么,下车了!”
老婆大人一声吼,某人不敢怠慢,赶紧迈开长腿——下车!
“哗!”所有嘈杂声音都消失得干干净净,周围静得简直能听到树枝上小鸟扑楞翅膀的声音。所有人的眼睛都瞪得溜圆,有的人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楚钧优雅地迈步下车,他长身玉立,身形颀长健硕,那英挺的身影怎么能跟残废扯上半丝关系呢?
男子步履从容稳健,举手投足间有种王室贵族的优越气质,在被围观的众人群中,犹显得鹤立鸡群,卓而不凡。
他挽住安宁的胳膊,动作绅士体贴,俊颜含笑,温柔而多情,直接秒杀在场不同年龄阶段的女性观众。
所有人集体失声,大家好像都哑了,除了目瞪口呆,再也没有别的词语可以来形容了!
安宁暗暗摇头,楚钧这丫就是太调皮了!有这么玩的吗?
小区里的邻居们都没见过什么大世面,偶尔开来一辆兰博基尼都可以轰动整座小区。再加上他又是残疾人,无端有了许多的话题。这也就罢了,看热闹是国人的天性,如果看热闹的同时再议论讽刺一番那就更完美了。
她和楚钧的故事在邻居们的相互流传间已经有了固定的版本,可以满足他们茶余饭后谈论同情嘲讽的需要,大家彼此满意。这冷不丁的突然来了个惊天逆袭,他是准备想吓死谁啊!
闹轰轰的声音一下子全没了,好安静啊!安宁能够听到自己走路的脚步声。她垂着眸,想笑又不敢笑。身边那个一脸无辜的男人,居然还纯良无害地冲着那个离他最近的邻居微笑招呼:“婶儿,一起上楼坐坐吧!”
“呃……呃!”可怜的吴婶,大概是被雷得外焦里嫩,一时间元神还未归位,连话都说不利索了。“不、不、不了、不、不打扰你们了!”
客气过,既然不领情那就算了!楚钧挽着安宁,在众邻居目瞪口呆的无声注视下,在保镖的簇拥下,浩浩荡荡地上楼去了。
等到他们的身影消失,“轰”的一声,楼下再次炸开了锅。
“怎么回事呀?到底怎么回事?”
“不知道怎么回事呀!谁知道怎么回事!”
“老天,他的腿没有残废?”
“明明是个正常人呐!居然造谣说人家是残废,真是太没道德了!”
“就是!谣言也没这么传的!刚才谁还造谣说人家不能人道的来?”
就在大家纷纷寻找那个造制重磅谣言的元凶时,吴婶赶紧趁乱灰溜溜地溜走了!
*
一大早就接到了安宁打来电话,说是楚钧陪着她回来走娘家!所以,安爸爸、安宁的哥哥安庆生,嫂子黄淑芹都请假在家,除了侄子壮壮,全家人都静候他们俩的大驾光临。
婆媳俩在厨房里忙活着,只听到楼下一阵嘈杂,也没怎么在意。等到门铃响了,黄淑芹就擦干了手去客厅开门。
打开门,只见楚钧和安宁肩并肩走进来,裴骏元拎着大包小包的礼品,一走进屋。
黄淑芹怔在当场,呆呆地看着英挺俊逸的楚钧,半晌惊喜地对着厨房里喊道:“妈,快出来啊!”
“怎么了?”安妈妈正在拾掇一条黄花鱼,听到儿媳大惊小怪的,不由有些嗔怪。
“妈,你快出来!快出来看呐!”黄淑芹大声喊道。
禁不住儿媳的一再催促,安妈妈不得不放下手里的活计,擦了手走出厨房。当她看到客厅里那颀长英挺的身影时,也跟儿媳妇一样,当场怔住了。
“宁宁,你怎么都不介绍一下!”安爸爸和安庆生第一次见到楚钧,却是个健全而帅气的小伙子。这是安家的女媚吗?安宁有没有带错了人!
楚钧恭恭敬敬地对安家二老以及安宁的兄嫂逐一问候,“爸、妈、哥哥、嫂子,我是楚钧,第一次来访有些冒昧了!”
“哎呀,太客气!”安爸爸喜笑颜开,看来女婿的腿已经好了,这真是宁宁的福气。他让楚钧坐下,亲手给倒了茶。
安庆生激动地搓着手,憨厚地笑着,悄声对妻子说:“妹夫的腿没看出有问题呐!”
“已经好了!”黄淑芹眉开眼笑的,同样悄声道:“安宁有福气!她婆婆亲口答应了,只要咱妹夫的腿好了,就给他们举行婚礼!”
一家人里面当数安妈妈最为激动,因为女儿找了个残疾人老公的事情已经几乎传遍了整个小区。这让素日里最爱面子的她觉得很没面子,就连出门遇见邻居都觉得很不好意思。
今天女儿说楚钧要陪着她回娘家,又高兴又为难,还特意嘱咐了女儿要低调些,尽量别被邻居们看到,以免授人话柄。没想到她的担心完全多余,因为女婿就像正常人一样,陪着女儿一起走上五楼,并不是让保镖抬着或者背着上来的!
安妈妈把女儿拉到一边,压低声音审问:“他的腿好了?”
“嗯。”安宁有些无奈地耸肩,看来楚钧这一番闹腾实在震惊了很多人。
“什么时候好的?混丫头,居然不在电话里告诉妈!”安妈妈喜极而泣,扬手就拍了女儿一巴掌。“幸好妈妈没有心脏病,否则准要被你们给吓死!”
安宁被老妈一巴掌拍了个趔趄,差点儿摔倒,不由皱眉。“哎呀,妈,你差点把我推倒,真是!”
“妈,您过来坐!”楚钧在跟安家人谈笑风生的同时密切注意着安宁的一举一动,见安宁正遭受安妈妈的“魔掌”摧残,赶紧出声拯救自家老婆。
听到自家女婿招呼自己过去,安妈妈一张老脸顿时乐开了花。顾不上再和女儿说话,便高高兴兴地走过来。“你们先坐,妈去厨房把黄花鱼炖上,待会儿喝鱼汤!”
安宁抚着被老妈掐得生疼的胳膊,刚想过去坐下,安妈妈又一阵风似地回来了。她把正试图坐在楚钧身边的女儿拽到旁边去,再次压低声音问:“你们来的时候,邻居们有看到的吗?”
这是安妈妈最关心的。自从安宁和楚钧确定了恋爱关系,安家就成了小区里被人议论的焦点话题。弄得安妈妈平时都不大敢出门了,尤其是遇到四楼那个最多话的吴婶,甚至绕道而行。
现在女婿的腿好了,又跟女儿如此恩爱,真是天大的喜事!如果被邻居们看到了,安妈妈那可是倍有面子的!如果邻居们不知道这件大喜事,吃过饭之后,她可要把几位老邻居都请到家里来喝茶,让他们见证下什么叫奇迹。
安宁不由翻了个白天,申吟道:“妈,你的好女婿已经替你辟谣了!我们来的时候,周围邻居们都在呢,他们都看到楚钧的腿没有残废,以后他们不会再议论了!”
“是嘛!”安妈妈大喜,再看坐在桌边喝茶的女婿,那是越看越喜欢。“不亏是我的女婿呢,深谙妈的心啊!哈哈哈……”
“……”有必要笑得这么夸张吗?无语。
*
被欧阳宇赶走,申婧洁非常的不甘心。其实她原本十分看好欧阳宇,不止对方风度翩翩绅士潇洒,更因为他的身家资产和名流身份。虽然,欧阳家的家族企业势力不比楚家雄厚,但在T市也是数一数二的,同样有数不清的上流名媛对欧阳宇趋之若鹜。
申婧洁凭着美丽的脸蛋傲人的身材,成功地获得了欧阳宇的青睐。没想到,就因为楚钧一记厌恶的眼神,便功败垂成。
“都怪苏苏!如果不是她让我招惹楚钧,也许现在我已经是欧阳宇的女友了!”想到这里,申婧洁便有些怨言。不过苏苏给她的报酬十分可观,甚至可能比将来欧阳宇打发她离开的分手费还要多!
当然,如果不分手的话,她就可能成为欧阳家的少夫人!
撇撇嘴,就算再不甘心,木已成舟,后悔也晚了!
“狐狸精,终于让老娘逮到你了!”一个尖利的声音蓦的响起,吓了申婧洁一跳,同时也吓跑了她正在做的富贵美梦。
抬头望去,就见丁秋瞳气势汹汹地跑过来。她赶紧闪身避去,可惜动作比起丁秋瞳来稍慢了半拍。
也许是满怀怒火而来,丁秋瞳脚下生风,动作敏捷地揪住了申婧洁的头发,扬手“啪啪”两记耳光。“小妖精,让你勾引我的男人!老娘打死你!打死你!”
申婧洁美丽光洁的脸蛋顿时多了两道红色五指山,尖叫着双手捂脸,挣扎着想逃开。“神经病,我哪里勾引你的男人了!”
“宇森明明答应要跟我结婚了,就因为你……勾引他,他现在变心了,不想娶我了!你说,是不是都因为你!”丁秋瞳恨不得要吃了申婧洁,这个远比她年轻漂亮的女孩,怎么看都是最大的威胁,必须要尽快除掉,否则后患无穷。
“妈呀,疼死了!”申婧洁料不到丁秋瞳如此凶悍,接连几个耳光扇下来,她疼得眼泪直流。“你这么凶,宇森知道吗?你敢让他看看你现在的泼妇嘴脸吗?他更讨厌你了!”
“哈,难不成你还要去告诉他!”丁秋瞳不停地撕打着申婧洁,骂道:“告诉他啊!他不会相信的!再说了,就算打你了又怎样!不要脸的小三,勾引我的男人……”
“啊呸!”申婧洁终于回过神开始反攻,她一边用胳膊招架着丁秋瞳,一边嘲笑:“他你的男人吗?当初你同样用了不要脸的手段从安宁的身边抢走了他,你自己本身就是小三上位而已,有什么资格骂我!自己一身的臭屎还没洗干净了,就在我面前装圣女!呸,绿茶婊!”
申婧洁伶牙俐齿,而且言语歹毒,字字句句戳向丁秋瞳的要害,直激得她暴跳如雷。“小妖精,老娘的事情哪里轮得到你来说三道四!告诉你,宇森是我的,你离他远一点儿!”
“陈宇森还没结婚呐!就算结了婚,也一样可以离婚抛弃你啊!”申婧洁冷笑着,丝毫都没把丁秋瞳看在眼里。“啧啧,瞧你的凶样子,又老又丑,整天在他的眼前晃,简直是对他眼睛的催残!”
“该死的妖精,老娘废了你!”丁秋瞳被激得暴跳如雷,拼了命地跟申婧洁撕打。
两个美女当街打架,自然吸引了不少行路人的围观。得知两个美女是为了争抢同一个男人,都不禁面露鄙夷之色。
“到底谁是原配谁是小三啊?”有人好奇地问道。
“谁知道呢!看起来都差不多吧!好像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咦,听她们对骂的内容,好像两个都是小三!”
“什么?什么?”有人听糊涂了。
“那个卷头发的女人先抢了别人的老公,然后现在又有比她年轻漂亮的来抢她的老公!”
“报应呀!”
……
两个女人打得正热闹,谁都拉不开,已经有人打电话报警了。人群里有一双冷漠的蓝色眼睛静静地凝睇着这幕闹剧。
“咔嚓!”快门轻响,似乎有人拍下了照片。
*
站在二楼的窗口向下面远眺,满目姹紫嫣红。尽管是在冬季,整幢别墅的植被绿化仍然做得极好。苍翠的松柏,五色腊梅,把庭院妆点得绚丽多彩。
立在窗口的那抹倩影看起来有些寥落,整个人郁郁寡欢,风吹来,拂起丝缎般的长发,像凌风而起的仙子。她拥有极美的容貌,只是脸色缺乏健康的红润,皮肤极薄,在阳光下几乎能看到她皮下的青色血管。
美丽的眸子失神地凝望某个虚无的位置,渴望中带着悲切,那么无助哀伤,任谁见了都会心生爱怜。
“钧,难道你真得变了吗?”苏苏对着某个虚无的空间喃喃自语,“你不再爱我了,你爱上了别的女人!不、不可能!”她又摇头,不肯相信。“不会的,你说过永远只爱我一个,怎么能食言……”
突然,一阵蜂鸣声打断了她的冥思和自语,回过头,见不远处的藤编小几上放着的手机在震动。她转过身,慢慢走过去,拿起来看了看,脸色顿时变得异样。
那是一个彩信包,里面是丁秋瞳和申婧洁当街撕打的照片,两人闹得很凶。
看到这些,她思忖了一会儿,迅速回复了一条短信。短信发出去的瞬间,那双水汪汪的美眸被日光折射出骇人的冷芒。迟疑了一会儿,她又拿起电话拨通了一个号码的时候,脸上的神情顿时变得无比痛苦,用颤抖的声音申吟着:“钧……钧……”
“苏苏!”电话那端立刻传来楚钧着急的声音,“你怎么了?”
“钧……我好难受……好难受……”她剧烈地喘息着,什么话都说不出来。柔弱的娇躯慢慢倒下去。“叭”,只听到手机摔在地板上的声音,一切都静止下来。
“苏苏!”楚钧急吼了一声,没有听到回应,不由急了,甚至他都没有挂断电话。这边仍然能够听到他隐约跟安家人告辞的声音。“……对不起,家里出了点事,我先回去了!”
倒地的苏苏嘴角扬起淡淡的笑——他,果然还是在乎她的!
*
一顿饭吃得甚是无味,安宁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楚钧家里有什么事?这么急火火地走了!”安妈妈有些不满,追问道:“偶尔陪你回趟娘家,连饭都没吃完,难道是他的家人出什么事了?”
知道焦秀珍和楚嘉琪还没有离开T市,除了她们俩,安妈妈实在想不出来,还有谁能让楚钧着急到连饭都没吃完就走人。
安宁懒洋洋的,半晌才道:“算是他的家人吧!”
安妈妈却听得糊涂,“你这孩子说话,什么叫算是他的家人吧!”
“人家最近认了个干妹妹,刚从美国回来的……喏,那盒西洋参就是他干妹妹从美国带回来的!”安宁用筷子戳着盘子里的一只鱼头,无趣地道:“估计是他干妹妹旧疾复发,他急着赶回去照顾她吧!”
“什么?”安妈妈一听就不高兴了,咕哝道:“干妹妹怎能看得比老婆还重呢!再说他这个干妹妹什么来头,跟楚钧是不是有什么暧昧关系!”说到这里,她凑近女儿,压低声音用过来人的身份提醒她:“楚钧又帅又有钱,现在腿脚也好了,小心招桃花!”
“……”安宁继续戳着那只鱼头,索性一言不发。唉,老妈呀,人家的桃花已经进门了,小心也没用呐!
*
吃过饭,安宁又陪着家人聊了一会儿,直到楚钧的电话打来。
“宁宁,待会儿我过去接你吗?”楚钧有些歉意,但是声音却没有平时那么温柔耐心了。似乎,他正遇到什么急事。
“不必了!”安宁声音懒洋洋的,她抬头看着始终坚守等在客厅里的裴骏元。这货比楚钧乖多了,让他上东不会上西,让他留在这里,绝不擅自离开。当然,他的恪忠职守还是因为楚钧。她自嘲地笑了笑,“让骏元送我就好了,你在家陪苏苏吧!”
拜托,能不能别这么贤慧过了火!安宁都想骂自己了!
“那好吧!早点回来!”说完,某人就自觉挂断,不像平时那样喜欢没话找话地跟她闲扯。
“……”如今人家忙着陪“干妹妹”,没有时间也没有心情陪她闲扯了。安宁酸酸的想着,悻悻地丢下手机。
*
医院的急救室一直亮着灯,苏苏正在里面被抢救。
楚钧回家的时候发现苏苏已经倒地昏迷,急忙送到医院,医生说她的情况很紧急,需要抢救。没有确定苏苏的安危之前,他并没有告诉安宁,主要是怕她担心。
毕竟安宁偶尔回趟娘家,他不想让她不开心。
整整一个下午,楚钧都在门外焦急地等候着,却最终等来了医院的病危通知书。
乍看到白纸黑字的时候,他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苏苏……那个令他爱过恨过痛过悔过的女子,盛满了他无尽的愧疚和歉意,还不等他好好补偿她,竟然就要永远离他而去。不,这不可能!
“一定不惜任何代价救活她,听到没有!”楚钧失控地对着主治医师大喊大叫:“如果她死了,你就别做医生了,明白吗?”
主治医师是个五十多岁的女医生,居然很好的脾气,并没有介意他的恶劣态度和威胁言辞,还很慈祥地安慰他:“小伙子别着急,患者还年轻,身体各方面的指标还不算太坏,相信她应该能闯过这次难关!你要好好鼓励她照顾她陪伴她才是!看她的情况,多数是情绪受到巨大的打击,导致的心脏骤停!”
“情绪受到巨大的打击……”楚钧喃喃地重复着医生的话,等到他想再问什么,主治医师已经进到急救室了。没办法,他只好在外面继续等着。
无力地瘫坐到椅子里,他双手抱头,不敢想象假如苏苏就此一去不回,他该怎么办。医生的话反复响在耳边,他隐隐猜测到,苏苏是因为他和安宁的婚约而受到的打击,再加上他陪着安宁回娘家,苏苏独自留在家里触景生情……
原来苏苏是如此的脆弱,脆弱到承受不了任何的委屈和打击。她需要他的保护和照顾,而他却给她致命的打击。
懊恼令他不停地抓自己的头发敲自己的额头,焦躁得无法安静下来。搭在椅背上的外套口袋里手机震动,他浑然不觉,任由它一直嗡嗡嗡地蜂鸣着。
*
反复拨打楚钧的手机,始终无人接听。
已经快到傍晚了,安宁想留在娘家吃晚饭的,可是老妈毫不客气地赶人了。没办法,她就试着拨打楚钧的电话。
整整一个下午了,他都没个电话打过来,到底怎么回事呀!安宁想打个电话问问,楚钧却不接电话也不回电话。
撇撇嘴,安宁把手机装进包里,并没对谁提起这件事情。反正,她早就跟楚钧说好了的,让裴骏元陪她回家。只是心里多少有些失望。她以为……他会主动回来接她,就算不接她,也不至于到这么晚了连个电话都不打过来。
出门的时候,安妈妈再次低声叮嘱女儿:“回去记得小心提防着楚钧的干妹妹,妈总觉得这不是个什么好东西!”
“……”安宁无语,人家都住到家里来了,更何况还有那样的过往,楚钧对人家满肚子的愧疚,让她能说什么呢!
“对了,你婆婆答应过,等楚钧的腿完全好了之后就为你们俩举行婚礼!现在该是他们家履行承诺的时候了吧!不过,今天中午在餐桌上,我怎么就没听楚钧提起过结婚的事情呐!”安妈妈察觉到不对劲。
安宁思忖片刻,慢慢地道:“楚钧说,婚礼的日期暂时缓一缓,等他干妹妹的身体好了些,再说!”
“什么?”安妈妈顿时急了,怒吼吼地:“哎,他什么意思啊!是不是看到他的腿好了,身边漂亮女人多了,就想来个始乱终弃……”
“妈,你能不能别再添乱!没有这回事,楚钧对我……挺好的,我相信他!只是他干妹妹的情况的确很糟糕,而且因为他才把身体弄垮了。现在她刚回来,我们就举行婚礼,有点……太说不过去了!”安宁尽量替楚钧解释开脱,心里却有些闷闷的。
这些话原本该由他来向老妈解释的,可是一顿饭还没吃完,他就被苏苏的电话叫走了,真怀疑他是不是故意临阵脱逃,把个烂摊子丢给她收拾。
“借口,绝对的借口!”安妈妈断言道:“别相信男人编的谎言,他要不肯娶你,就有问题!”
安宁打起精神,继续道:“他没说不娶,只是说暂时缓一缓。真的,等他干妹妹的身体和心情稍稍恢复一些,我们再商量举行婚礼的事情!”
“哼,”安妈妈却不是几句解释就能轻易打发的,她有自己的决定。“你先回去,等过些日子,妈妈亲自去他们家拜访,看看他小子怎么说!”
“……”好吧,其实她也想看看到时候楚钧会怎么说!
*
因为楚钧不在,裴骏元就代替他坐在安宁的身边。不过此人惯常面无表情,不该说的话绝不多说一个字,因此安宁甚觉无趣。
“骏元,你有女朋友吗?”这一路上干坐着不说话有些尴尬,安宁便没话找话。
“没有。”很简洁的两个字,绝无废话。
“你多大了?”安宁仍然微笑问道。
“二十八。”三个字,回答完毕。
“也到了该谈女朋友的年龄了呀!”安宁很热心地替他张罗着,“等回去我让楚钧在他公司给你留意合适的对象,总不能整天跟着他东跑西跑的耽误了终身大事。”
“不用。”毫不考虑地拒绝。
“……”如此一来,安宁都不知道该找些什么话题继续聊了。
见裴骏元对聊天丝毫不兴趣,她只好无趣地闭嘴。
也许是受盛梓晨绑架事情件的影响,今天整整带了六辆车。楚钧走的时候带走三辆,留下另外三辆用来护送安宁回家。
安宁和裴骏元坐在中间的那辆,另外前后两辆车里坐着的都是保镖。因为绿洲湖畔别墅区处在比较僻静的郊区,所以,车子驶出了市区之后就驶入了一段环山公路。
环山公路倒是宽阔平坦,但这里时常行驶一些装载沙土的大卡车。由于沙土车时常超载,转弯侧翻的事情时有耳闻。不过这些货车司机也不是蠢物,知道超载危险,一般拐弯的时候都会放缓速度。
可是,任何事情都有意外和偶然。比如说今天,在环山公路近九十度的拐弯处,就有一辆沙土车竟然丝毫都不减速,直接冲过来了。
由于速度过快,又在丁字形路段,迂回有限。前面的车已经险险地避过去,第二辆车却是回天乏术,正好擦到了沙土车的外轮。一阵尖锐的金属磨擦声,然后是车里乘客的惊叫声。
大车和小车磨擦到一起,勿庸置疑,当然是小车吃亏。
轿车整个被掀起来,“砰”一声巨响,摔到了崖壁上,严重变形。
载沙土的大卡车大概是意识到闯了祸,也不敢停车察看,赶紧加油门往前开。后面的那辆小车不敢硬拦,只好避开。可是等大卡车开过去之后,立即有一位保镖探身出来,朝大卡车的后轮胎射了一枪。
一只轮胎瘪了,还有另外五只轮胎,卡车丝毫都不减速,跌跌撞撞地逃走了。
因为惦记着事故车里的安宁和裴骏元,后面车里的保镖只是记下了大车的车牌号,然后急忙跳下车去察看。
漂亮的法拉利已经严重扭曲变形,被困在车厢里的人因为都系着安全带,倒是受伤并不严重,只是皮外擦伤。
另外两辆车的保镖连忙拿出随车工具,开始破拆事故车。
这时,从远处开来了一辆宝马车,车子在出事的地方停下,下来一个人,很热心地上前问道:“需要帮忙吗?”
此时安宁半边身子仍然卡在车里,需要液压钳撑开变形的车门,可是另外两辆车并没有带这种工具。于是,那个路过的人很热心地说:“我的车里有液压钳,马上拿来用,你再坚持一会儿!”
觉得此人说话的声音有点耳熟,安宁抬起头,见他竟然是欧阳宇。
她跟他见过两次面。一次在相亲酒会上偶尔邂逅,一次在生意桌上她陪着楚钧,这次竟然在如此情形之下又见面了。
“宇少,谢谢你!”安宁对此人的印象说不上好,也谈不上坏。不过既然碰巧遇到熟人肯伸出援手相助,当然要道谢的。
“不必客气,举手之劳!”欧阳宇拿来了液压钳,很卖力地亲自破拆车门。他一边忙碌着,一边安慰安宁。“别害怕,只是小事故而已!幸亏你坐的车不错,否则……就不可能这么毫发无伤了。”
这辆法拉利的内部构架都是特殊材质所做,能够承受大力撞击下保证车体里有足够的空间以保乘客的安全。假如寻常的车子被摔到坚硬的崖壁,早就粉身碎骨了。
有了欧阳宇的援手,车门很快被破拆开,欧阳宇伸手把安宁拉了出来。“安小姐,我们又见面了,真是有缘!”
安宁惊魂未定地点点头,再次对欧阳宇诚执道谢:“真要谢谢你,不然还不知道要被困多久!”
“我看看你的手背,好像擦破皮了!我的车里有消毒药水,我帮你擦一擦!”欧阳宇拉住安宁的手,关切地道。
被青年男子握住手,怎么着都有些尴尬。安宁见欧阳宇只是盯着她被擦破皮的手背,看样子是真的关心她,没注意到他的动作孟浪了些。她便轻轻挣脱,说:“没事的,皮外伤而已!麻烦宇少再把骏元拉出来,他还被困在里面呢!”
好不容易逮到机会可以一亲芳泽,欧阳宇实在舍不得放开她的小手。可是,美女发话了,正是他继续表现得好机会,因此,只好忍痛割爱松开那只柔软的小手,再去车里把裴骏元弄出来。
就在欧阳宇松开了安宁,其余的保镖注意力都在困在车里的人身上时,这一瞬间,安宁被所有人忽略。他们几乎忘记了楚钧的交待,时时刻刻都要有人待在她的身边保护她的安全!
一辆灰头土脸的皮卡车慢吞吞地经过,几乎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然而,就在皮卡车经过安宁身边的时候,车门突然打开,伸出一只大手,像幽灵般把站在路边的安宁拽进了车里。
“啊!”安宁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便被塞进了车门里面。皮卡车瞬间加大油门,扬起一片灰尘,消失在蜿蜒的环山公路尽处。
西天最后一抹余辉隐入灰色的云层里,暮色降临,天已经暗了下来。
*
医院走廊的灯亮起的时候,急救室的门终于打开了,医生走出来,摘掉了口罩,总算报告了个好消息。“病人已经脱离危险,心脏恢复正常功能了!”
楚钧长长地吁出口气,站起身,抬起手腕看了看表,快六点钟了。
“少爷,少爷!”一位保镖急匆匆地跑过来,好像屁股着火似的。
“怎么了?”楚钧很不悦,他身边的人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毛毛躁躁的。
“不好了!”保镖惊慌地说:“刚才裴骏元打来电话,说少夫人在环山公路附近被人劫走了!”
“什么!”楚钧这一惊非同小可,连忙环顾四周,怒道:“裴骏元为什么没直接给我打电话!”
“他说给你拨过很多遍电话了,你总不接!”保镖战战兢兢,因为他从没有见过楚钧有过如此惊怒交迸的神情。
“混帐!”楚钧气得真想一脚踹飞谁,好在那位保镖站在安全距离之外,他一时够不到,也就作罢。回过身,拿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从外套口袋里掏出手机,果然里面有许多未接电话,其中有安宁拨来的,更多的是裴骏元。
他试着拨通了安宁的手机,可手机不在服务区。他立刻拨通了裴骏元的电话,不等对方开口,便怒吼道:“一定要不惜任何代价找到她!如果她有什么不测,你就永远别再回来见我!”
*
在急救室的病床上整整躺了四个小时,苏苏睁开眼睛第一件事情就是问身边的护士:“他来了吗?”
主治医师从急救室门外走进来,回答说:“他已经走了!”
“什么?怎么可能!”苏苏坐起身,满眼的不可思议。“你不是说他在这里整整等了我一个下午!我醒了,难道他都不进来看我一眼……”
“听说他的太太被人劫持了!”女医生走近苏苏身边,压低声音小声说:“他急得不得了,只嘱咐我们好好照顾你,给你用最好的药,请最好的护工……”
“不要说了!”苏苏双手捂脸,瘦弱的肩膀一耸一耸的,哭得分外伤心,哽咽着:“他怎么能这样!他怎么能这样……”
女医生见苏苏一时半会儿无法恢复平静,就对几个小护士打个眼色,把她推出了急救室,送入了安排好的高档病房。
然后,她摒退了所有人,关上病房的门,里面只有她们俩的时候,才走到苏苏的身边,皱眉说:“这次的事情你知道我替你担了多大的风险吗?如果事情败露,我是要被开除的!做了一辈子的医生,弄不好晚节不保啊……”
“我知道,别再说了!”苏苏的心情很差,语气也很差。说完了,她又意识到自己这样可能得罪医生,连忙缓和了语气,含泪笑道:“裘阿姨,谢谢你帮我!这份恩情,我一定会报答你!”
“哎呀,我哪里是为了让你报答什么,不过是看在你去世母亲的面子上……她在世的时候,我和她是最好的姐妹呀!”裘医生提起了苏苏去世的母亲,便不禁难过起来。“没想到她唯一的女儿弄成今天这个样子,为了个男人,不择手段……”
“裘阿姨,我知道你把我当亲生女儿一般的疼爱,这次就当帮帮我吧!我又没有让你害人,只是帮我圆一个谎而已。更何况……”说到这里苏苏的语气更加难过,哽咽道:“其实也不算完全说谎啊!我的身体真得很差!也许有一天,我真得有可能……”
“哎呀,别再说这些不得利的话了!”裘医生连忙阻止了苏苏下面的话,劝道:“你得好好爱惜自己的身体!虽说今天的事情是假的,但你的心脏的确很脆弱,禁不起太大的折腾。”
苏苏感动地含泪点头。“谢谢裘阿姨,你这样关心我,好让我感动!我的身体状况其实自己很清楚的!您放心,我不会胡来!”
“这就好。”裘医生想了想,又道:“楚钧已经是有老婆的人了,你为了自己的终身幸福别再执迷不悟。依我看,陪你一起来的那位美国小伙子……”
“不可能的!”苏苏连忙阻止裘医生说下去,嗔怪地道:“裘阿姨,我早就跟你说过,那是我的一位异性朋友而已,不是我的男朋友!我的男朋友始终只有一位,他就是楚钧!”
“好吧!阿姨该说的都说了,你要想不通也没办法!”裘医生爱怜地看着苏苏,不禁摇头。“阿姨真心希望你能找到幸福,只是前提不要破坏别人的家庭!”
“我没有破坏他的家庭,他还没有结婚呢!”苏苏的美眸腾起一线希望,她在劝说着裘医生的同时也在鼓舞着自己。“我相信,为了我,他不会再跟她结婚的!假如今天这次事故之后,他还是要执意娶安宁为妻,我……就死心绝念地离开他,跟着杰拉尔德回美国去!”
杰拉尔德就是裘医生所说的美国小伙子,拥有一双大海般纯净的蓝眼睛,对苏苏温柔体贴,看起来稳重又绅士。裘医生虽然只是见了他一次,但是对杰拉尔德的印象还是很不错的。凭着她阅人无数的眼睛,看得出来杰拉尔德对苏苏是真心相待的。
“如果当真如此,倒是你的福气了!”裘医生叹了口气,低喃道:“就怕你们继续纠缠下去,不会有什么善终啊!”
*
陈旧的皮卡车行驶在蜿蜒的环山公路上,车技娴熟,看得出来驾驶员是个驾车的高手。车子风驰电掣一般,瞬间就把路过的一切抛诸到后面。
安宁还算镇定,她知道这种情况下,越慌乱越麻烦。因为身边坐着的男人并非正常人类,他是个疯狂的变态。假如她像寻常女子那样挣扎惊叫发抖,他就会愈加疯狂地折磨她吓唬她以满足他变态的阴暗心理。
所以,她很配合地坐在副驾驶的位子上,而且还为自己扣上了安全带。
盛梓晨边开车,边忍不住侧眸瞧她,咧开嘴巴一笑:“你还算聪明,不做无谓的抗争!”
“哼!”安宁以冷哼来回答他,俏脸冷若冰霜。“只会劫持女人来达到你的龌龊目的,第一次见你我就没说错,你果然是卑鄙小人!”
“刚夸你一句就得瑟了,皮痒啊!”盛梓晨满脸凶相,咬着牙根,威胁道:“信不信我现在就把你从车窗扔出去!”
“变态,威胁女人算什么本事!有种你找楚钧,当面跟他单挑!”安宁毫无惧色,鄙夷地冷笑道:“单打独斗你根本就不是他的对手!”
这话彻底地激怒了盛梓晨,他一手扶着方向盘,一手去揪安宁的头发。他完全不怕她逃,因为车子行驶得如此快,她跳车只是自寻死路而已。“臭女人,信不信老子在车上办了你!”
安宁双手本能地抓住他的手,因为她的头皮快要被扯掉了。“放开我,你这个只会打女人的孬种!”
“你敢骂老子孬种!”盛梓晨额角青筋暴跳,他要立即收拾她,等不到把车开到目的地了!不过此时行驶在陡坡上,不太方便停车。他只好忍耐着,一手扶方向盘,一只手狠狠撕扯安宁的衣服。
安宁想不到盛梓晨的车技如此高超,在如此蜿蜒的陡坡之上,竟然可以一手开车一手非礼她,这、这简直是奇闻!
“放开我,你这个变态!……别碰我,混蛋!”安宁拼命地挣扎反抗,但是狭仄的车厢就这么点空间,她能逃到哪里去。躲来躲去,怎么都逃不过那双如影随形的魔爪。她的头发被揪掉几缕,还挨了两巴掌。
盛梓晨的情况也没好到哪里去,他的下巴至脖子被安宁狠狠挠了三道血印子,手背被她咬了好几个牙印。
“臭女人,你找死!”盛梓晨就像一个即将爆炸的火药桶,危险十足。眼看车子就要爬上陡坡,他脸上露出狞笑。
然而,就在这电光火石的瞬间,他清楚地看到了一把瞄向自己的远程狙击枪。狞笑冻结在脸上,就像戴了个僵硬的面具,眼睛惊恐地睁大,只觉眉心一阵灼疼。作为职业杀手,他很清楚自己的眉心就是对方的射击目标。
可是,盛梓晨的反应速度极快,就在千分之秒的瞬间,他竟然能作出闪避的动作。并非是普通的躲避,因为时间完全已来不及,他用的是瑜伽之术中的柔术。身体就像面条般,以不可思议的角度弯曲。
“砰!”子弹射穿了挡风玻璃,擦着盛梓晨的耳边射过。他险中取胜,捡回了一条命。
安宁全完看愣了,在她看来,这完全是不可能的事情。人类也能在极限的瞬间躲避过子弹的射击吗?这应该是科幻小说里面才有的情节吧!可是,她就亲眼目睹了这神奇不可思议的一幕。
盛梓晨在一瞬间变成了柔若无骨的面条,他的身体可以随意以任何角度来扭曲,哪怕是错开了几公分,也躲避开了致命的子弹。
子弹射进了盛梓晨身后的座椅里,还不等他吁出口气庆幸自己死里逃生,突然就发生了另一件恐惧的事情。
突然响起一个很奇怪的声音,盛梓晨凭着丰富的驾驶经验立即就判断是前轮爆胎。在陡坡上爆胎这本身就是个灾难。更可怕的是,他仅有一只手持方向盘。
“咔……嘭!”未来得及减速的车子像底座按了弹簧般蹦了起来,然后就是重重地摔倒在地。
这真得是一场灾难!整辆车完全翻了个,车顶着地之后就顺着长长的陡坡一路加速下滑。
安宁双手护头,忍受着剧烈的颠簸,不让自己惊叫出声。她才不要被盛梓晨嘲笑胆小,哪怕死也不哭叫。
“吱吱吱吱吱——嘎!”皮卡车四轮朝天地滑出一段距离之后终于在一个拐弯处撞上栏杆,反弹出数丈远,再次重重着地之后,完全熄火了!
剧烈的连续撞击,几乎让安宁晕厥。幸好系了安全带,否则现在她早就死了。喘息了一会儿,她努力睁开眼睛,发现额头受伤了,有血顺着眼角流下,模糊了她右眼的视线。不过,她仍然能够看到,自己这边副驾驶的车门居然被摔掉了。
这是个好消息!因为她在山脚下刚刚有过被困在变形车厢里的经历,知道变形的车门是阻碍逃生的最大的障碍。现在车门摔掉了,自己就可以很轻易地逃出去。
试着挪动了下腿,然后她解开了安全带。幸好身材纤细,就算车厢变形严重,她还是成功地逃了出去。
天已经完全黑下来,路灯亮起,偶尔有经过的车辆,见到出了事故,都是加大油门迅速离开,没有人停留下来多管闲事。
安宁活动了下身体,虽然又多了许多擦伤,额角被擦出一道血口,但总体问题并不是很大。她转到皮卡车的另一边,盛梓晨还被困在里面,俨然已经昏迷了。
周围弥漫着浓烈的汽油味道,油箱已经摔碎了,汩汩地流出汽油。这种情况极危险,稍不留意就可能引发爆炸。
知道自己应该立即离开,但是安宁看了看仍然昏迷不醒的盛梓晨,心里闪过一个念头。她还是走上前,从车窗伸臂进去用力摇晃着盛梓晨。“喂,你醒醒!快醒醒!这车漏油,小心爆炸!”
经过安宁的大力摇晃,盛梓晨还真得睁开了眼睛。
刚睁开眼睛的他,有些懵懵懂懂的,似乎有点搞不清自己身置何处。
“啪!”安宁狠狠扇了他一记耳光,大声喊道:“傻愣着干什么?赶紧下车,要爆炸了!”
脸蛋和巴掌相撞击的炸响如此清脆,让盛梓晨彻底清醒过来。他毕竟是从小接受过严酷训练的职业杀手,立即就弄清了眼前的危险状况。立即松开了安全带,扳开变形的车门,滚了出来。
他的身体滚落到地面迅速站起来,拉起安宁的手就奔向了拐处的那块凸起的岩壁。
“轰!”一声巨响,漏油的皮卡车像炸弹般燃起熊熊火焰,零碎部件像弹片般四处迸射。幸好凸起的崖壁替他们挡住了火焰和碎片,否则……
安宁呆了片刻,终于明白什么叫做“与人为善,予己为善”。她若没有救出盛梓晨,只是自己逃走的话,可能就会被炸飞的碎件击中,能不能逃生还是个未知数。
盛梓晨逃生经验丰富,知道躲避爆炸物的最安全方法,所以他们俩安全无恙。
死里逃生,盛梓晨顺着岩壁慢慢坐到地上,抬臂揩了把额角的汗,再抬眼瞧瞧安宁,嘴角噙起一抹邪笑。“你行呐!关键时刻还挺有胆色的!”
安宁立即意识到,自己是刚刚摆脱了死神的威胁,又面临着魔鬼的掌控。她不由后退几步,冷声警告道:“别过来!姓盛的,你要还有半分人性,就不要恩将仇报!”
听到这里,盛梓晨停下了迈向她的脚步,玩世不恭地扬眉。“嗯,不错,你的确是我的救命恩人!我盛梓晨恩怨分明,从没做过恩将仇报的事情!”
尽管盛梓晨承认自己是他的救命恩人,但是安宁仍然不敢大意。她又后退几步,试探着说:“我没指望你报什么恩,只是别再害我成不成?”
“成!”盛梓晨倒是爽快,把安宁上下打量一番,点头道:“你比楚钧的第一个女人强得多!”
“……”这话听得有点一头雾水,不过安宁也不敢多问,怕又招惹了这个煞星,万一兽性大发,忘记她对他的恩情,继续施暴可不好。她再后退几步,满怀戒备地瞧着他。
两人无声地对恃片刻,盛梓晨吹了声口哨,说:“OK,我得走了!有人在追杀我,再和你在一起可能连累到你丧命。喏,这个给你防身用!别弄丢了,记得还我!”
安宁接过盛梓晨抛过来的东西,定睛一看——是把短小精美的镂花匕首!再抬头时,盛梓晨已经消失不见了人影。
*
很快就有车辆开过来,并且在燃烧的皮卡车前停住,有人下车察看,似乎大判断车里还有没有幸存者。
因为不能辨别对方的身份,安宁屏住呼吸躲在岩石后面不敢出声。现在的情况有些复杂,她先被盛梓晨绑架,然后又有人暗杀盛梓晨,她的处境极度危险。
暗杀盛梓晨的人身份还是个谜,不过她可以否定决非楚钧派来的人。因为……她咬了咬唇,假如真是他派来的人,明知道她在车里,还在车子高速行驶的陡坡上枪杀盛梓晨,岂不是等于让她跟着陪葬吗?
所以,这绝不可能是楚钧派来的人!
那个站在皮卡车旁察看片刻的人大概是认为车里的人没有生还的可能性了,便转过身。霓虹灯光的照耀下,安宁看清了他的脸——欧阳宇!
他怎么来了!安宁有些奇怪。还没等她想太多,就感觉到一股子寒意逼近。
她几乎没有听到任何声音,纯粹是本能的预感危险来临。她拔出了盛梓晨留给她的那柄短匕横在胸前。“叮!”一根闪着绿莹光芒的牛毛细针正好射在了那柄匕首上,然后无声无息地滑落。
“谁?”安宁大惊,本能地后退着。
这时,不远处的欧阳宇听到动静,连忙跑过来。他看到安宁的时候,眼睛顿时一亮,马上振作精神冲过来,根本没有发现周围的险境。
他把安宁搂进怀里,慷慨激昂地说:“安小姐,别害怕,已经没事了!有我欧阳宇在,就绝不会让人伤害你……”
由于欧阳宇搂抱得太紧,安宁几乎透不过气来。她本能地挣扎着,说:“宇少,这里危险,你快放开我!”
“这里当然危险,别怕,我是来救你的!”欧阳宇卖力地表现着,以便让安宁认可他英雄的身份。“安小姐,我是第一个发现你的人,因为我相信自己一定能够找到你解救你!从我第一眼看到你的时候,就觉得我们俩有缘……”
“……”天呐,这都什么跟什么!安宁实在没有力气和心情跟他扯这些没营养的东西,奈何欧阳宇似乎乐此不疲,仍然巧舌如簧地甜言蜜语着,让她想插嘴都没机会。
就在两个人拉拉扯扯的时候,暗处有一支黑洞洞的枪口瞄准了他们。只是由于俩人身体摇晃,位置变换的厉害,稍稍有点犹豫该不该开枪。
一连串的车灯由远及近驶来,转眼就到了跟前。车门开阖,跳下一个颀长英挺的身影,对着安宁这边喊了声:“宁宁!”
是楚钧!安宁大喜,连忙应声:“楚钧,我在这里!”
为了摆脱开欧阳宇,她弯腰下去,用脑袋撞他的小腹(这也是女子防狼班学来的防身绝技)。
“啊!”欧阳宇大叫一声,所有动作顿时全部停止,然后便大瞪着眼睛,仰面重重地摔倒在地。
“啊!”安宁大叫一声,她看到有血从欧阳宇的脑袋上流下,在灯光和火光的映照下,分外骇人。她尖叫着捂脸,不过,下一秒钟她就落入到一个温暖而熟悉的结实怀抱里。
楚钧将她搂到怀里的同时,看到有抹黑影快如鬼魅般闪到了岩石后面。他立刻命令裴骏元带着人去追。确定周围不再有危险,他便抱着安宁上车。
在宽敞舒适的车子里,安宁紧紧搂抱着楚钧的健腰,什么话都不说,身体微微颤抖着。
“别怕,已经没事了!”楚钧轻轻拍抚着她的肩膀,去吻她的额头却发现她的额头擦破了皮,伤口的血液已经凝固成赤红色的血痂。
男子的喉节窜动,那双幽邃迷人的眸子涌起愤怒和心疼交织的复杂情绪。他轻轻吻着她额头的伤口,轻声问:“很疼吗?”
她摇头,下意识地躲避开他的亲吻。不是因为疼,而是不想让他的唇沾染到她伤口的脏东西。
威廉快步过来了,轻咳一声,打断了夫妻俩的无声缠绵。
楚钧抬眸,淡淡地瞥过去一眼。
“少爷,欧阳宇脑部中枪……恐怕凶多吉少!”威廉小声禀报。
安宁顿时惊呆,她对楚钧小声说:“是欧阳宇救了我……”
当时如果不是欧阳宇碰巧出现,她总觉得那一枪是该射进她脑袋里面的。
楚钧眸色暗沉,看不清什么情绪。思忖片刻,他吩咐道:“送欧阳宇去医院,一定要不惜任何代价救醒他!”
*
回去的路上,楚钧始终紧紧抱着安宁,像抱着失而复得的珍宝,似乎生怕一个松手她就会再次消失不见。
“对不起,是我连累了你!”楚钧闭起眸子,不敢想象假如她出事……他该怎么办。
安宁微微摇首,轻声道:“我们是夫妻,应该共患难!再说,我有惊无险,没有什么事!”
“待会儿到医院得给你做个详细的全身检查,尤其是你的头部有伤口,我怕会是脑震荡!”
“哪里有什么脑震荡!”安宁摇摇头,道:“我的额角被擦伤又不是撞伤,没事!”提起去医院做检查,她又想起另外一件事情。“对了,苏苏怎么样了!”
楚钧沉默片刻,道:“她的情况……很不好!”
安宁的心一跳,连忙问道:“怎么了?她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整整一个下午,楚钧都没有再给她打电话就连她打过去的电话都不接,而且他都没有过来接她回家,安宁就预感到有什么不寻常的事情发生。可是,她根本没有想象得这么严重。
“宁宁,”楚钧艰难地开口:“我们的婚礼……能不能暂时取消?”
“……”该来的终归还是来了!安宁无声沉默,她的眼神躲闪开楚钧的注视,望向车窗外。
窗外一路霓虹闪烁,一排排高耸的建筑物被飞快地抛到后面。世间万物俱是如此,擦肩而过的瞬间,也许就是永恒的错过。
“宁宁,”楚钧见安宁不说话,知道伤到了她的心。他紧紧握住她的纤手,亲昵地与她十指交缠。“看着我!我跟你说过不止一遍,任何人任何事都不能改变我们的婚姻也不能破坏我们的婚姻,我们永远永远都会忠诚于对方!婚礼只是暂时取消而已,等到合适的时候再说!因为苏苏的情况很不乐观,今天下午她心脏骤停……差点儿没抢救过来!”
“唔,”安宁终于转过头,看向楚钧。他的眼神热烈而渴求,而且充满了不安,似乎在迫切等待着她肯定的回答。可是,她的回答注定要让他失望。“我觉得……我们的婚事需要再仔细考虑!”
“你在跟我赌气!”楚钧有些焦躁,他真得不知道该怎么做好了。这边是相濡以沫的妻子,另一头是他亏欠太多的恋人,他要如何才能保持关系的平衡!他只知道,绝不能让苏苏死。否则,她将是横在他和安宁之间永远的阴影。“宁宁,你能不能设身处地为我想想!假如你是我……”
“我不想假设一些根本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安宁语气淡淡的,神色也淡淡的。她试着挣脱他的手指缠绕,可是却招来他更紧的纠缠,夹得她十指麻痛。可是她并没有因此低头,仍然说出了自己心底的话。“你不是我,所以永远不能体倒到我的心情。我不是你,所以永远也不可能体会到你的为难!我只知道,你对她的感情无人能够替代。我安宁没有资格也没有本事来代替她……唯一正确的选择,就是让她嫁给你……”
楚钧深吸一口气,终于松开了安宁,但他却是以退为进,说出口的话更加不容质疑。“我会和她同一天结婚,但不是跟她结婚!安宁,你休想借机逃脱,我不允许你离开我!”
*
到了医院,经过医生的细致检查,证实安宁的确只是皮外伤而已,并不存在楚钧所担心的脑震荡。
也许是折腾了整整一个下午,安宁累了。在病房里简单地吃了点东西,她就睡下。
楚钧久久难以入眠,为怕影响安宁休息,他就熄了灯,一个人到阳台上去抽烟。
望着外面的夜空,他满腹愁闷,无法化解。明灭闪烁的烟头伴随着它的主人,看起来孤寂寥落。
“叩叩叩!”外面传来极轻的敲门声,似乎怕吵到里面的人。敲了三声,停了一会儿,又敲三下。
这么晚了,难道是护士过来查房?楚钧熄了烟,走出阳台,穿过卧室的甬道,打开房门。
苏苏穿着单薄的病号服,趿着拖鞋,披着长长的直发,像个午夜的精灵般立在门外。她怯生生的看着楚钧,似乎怕他会责备她。“没有打扰你们休息吧!”
楚钧的本能反应是赶紧出来并且反手关上房门,他跟安宁的关系变得僵冷疏远就因为苏苏,此时苏苏这么晚了又来找他,被安宁看到,自然更不愉快。
“呃,她睡了!”苏苏看到楚钧关门出来的动作就明白了,她克制住内心的酸涩,仍然关心地问道:“安宁怎么样了?听说她出了车祸……”
“你怎么回事!刚刚从鬼门关捡回一条命,不好好卧床休养,居然又跑出来,想死啊!”楚钧的心情糟透了,等他意识到自己竟然用如此恶劣的态度和语气对苏苏说话,顿时怔住了。
苏苏也怔住了,她从没见楚钧对她发这么大的火。就算是那日在海边相逢时,他对她厌恶憎恨也没有这样对她大声喝斥咆哮过。美眸顿时盈满泪水,她怯然地拧着自己的手指头,好像随时都会哭出来。
楚钧冷静下情绪,顿时后悔的要命。他这是怎么了,方寸大乱,全无风度。握拳敲击自己的额头,他的确需要调整自己的情绪了。“对不起,我心情不好。”
苏苏什么话都没说,低下头轻轻地啜泣着。
她这样无声的控诉,远远比她吵闹哭骂更加令他难受。他不禁迈前一步,小声劝道:“别哭了,我陪你回病房!”
闪身躲开了他的碰触,苏苏继续无声地哭,看起来极是委屈伤心。
“我错了,都是我的错!”楚钧头疼欲裂,他恨不得找把刀把自己剖成两半,一半陪伴苏苏,另一半陪着安宁……可惜,他是凡人没有那样的特异功能。现在,分身乏术的他只能打起精神上前安慰伤心的苏苏。
苏苏像征性地挣扎了几下,就扑进了楚钧的怀里。像受了委屈的孩子见到宠溺她的大人,无声的啜泣顿时变成了大声的嚎啕。
为免她的哭声吵到安宁,楚钧赶紧吻上她的嘴,不让她哭。可是,在走廊里这么吻着她也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他只好抱起她,心里想着,先把她送回病房再说。
焦头烂额的楚钧根本没有注意到,病房的门不知什么时候悄悄地开了一条缝,有一双清冷的眸子默默地注视着走廊里发生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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