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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姐儿全名谢清,是沈棠思最铁的闺蜜,记忆中是个单纯可爱的小姑娘,只比沈棠思大一岁。
这谢清也算一枚奇葩,出身书香传家的谢家,祖父祖母父亲母亲叔叔哥哥姐姐们都是才子才女范儿十足的,偏偏谢清自小就不爱针凿女红和琴棋书画,反而是下水抓鱼,上树掏蛋的事儿没少干,捉弄起人来也是花样百出,是为谢家一霸王。
谢大老爷和谢大夫人怒其不争,却没办法将她的性子扳回正道,直接放弃治疗了。
最后还是身为大学士的谢老太爷秉着诲人不倦因材施教的孔孟之道,为谢清请了一位略通外加功夫的女教习,以习武威逼利诱,才让谢清按捺着开始学着一些女孩家该会的,当然,只是皮毛而已啦。
谢清也坚持着她女英雄的抱负,在“泼辣”的道路上越走越远,再无法回头。不怕liu氓耍无赖,就怕liu氓有文化。唉……
齐氏久久等不到女儿的回应,忽然间又听到她一声叹息,好气又好笑的伸出手指点了点她的脑袋,笑骂道:“四儿,娘亲的话你听见没有?小小年纪的叹什么气,老气横秋地就跟你爹似的,不讨喜。”
“听见了听见了。娘亲,您不就喜欢我爹那样的吗,怎的还嫌弃起四儿来了,娘亲真坏!”沈棠思回过神来,不忘吐槽一下沈娘亲。
齐氏脸爆红,嗔怒道:“你个小泼猴儿懂什么!你父亲之前可是交代了,让四儿你请安之后去书房找他,说要考校你的功课。”
沈娘亲以为这样就能让沈棠思知难而退,不想对于伪萝莉而言,背书是毫无压力的。
沈棠思应了一声,起身走出去,半道时还不忘朝齐氏拌了个鬼脸,佯装叹息道:“待会儿得跟爹爹说说,娘亲不喜欢他那老气横秋地样儿,嫌弃的很呢”。说罢不顾嘉木堂的丫鬟们憋笑的脸色,领着张嬷嬷和繁缕施施然而去。
沈洛的内书房离嘉木堂并不远,沈洛是爱好风雅之人,在书房对面砌了个石台,上面插了太湖石数峰,石台上遍植花草,如今时节,来自滇地的白茶花花开正盛,姿态妩媚动人楚楚堪怜,浓绿绿的叶片泛着珠光,雪白琼脂的花瓣不显冷冽,反而生机勃发,见之忘忧。窗外的几棵玉竹修影婆娑,疏简抗劲,春阳而荣,秋霜而悴,名士风liu尽显。
沈棠思暗自点头,沈爹爹品味不错嘛。
守在门口的持墨一见沈棠思,即刻长揖行礼,道:“奴才见过四姑娘。老爷正在书房看今日刚到的邸抄呢,让您到了直接进去,不必禀告了。”说完话还深深地看了繁缕几眼才退至一旁,眼神似欢喜似烦忧,典型的少年怀春。张嬷嬷噗嗤地笑出声来,把持墨闹了个脸红,别开脸不敢再看。
繁缕却是声色不该,周身的冷冽依旧。
“四儿,到了还不快进来。”沈洛磁性好听的声音自书房内传出。
沈棠思不再耽搁,走到沈洛面前,恭恭敬敬地行过礼,装作乖巧聆听教训的模样,立在沈洛跟前。
沈洛看女儿小大人似的的样子,强忍住笑,捋了捋下颔不甚长的胡须,轻咳一声,道:“前日为父开始教你《诗经》中的郑风部分,让四儿选最喜欢的一首背下,不知四儿完成否?”
“爹爹,光是背书多无趣,四儿配上《关山月》吟唱给您听可好?”
“如此自然再好不过。”沈洛点头。
“有女同车,颜如舜华,将翱将翔,佩玉琼琚。彼美孟姜,洵美且都。有女同行,颜如舜英,将翱将翔,佩玉将将。彼美孟姜,德音不忘。”
少女干净甜美的嗓音将这首《有女同车》吟唱地动人心弦,沈洛听得入神,半晌之后才问道:“四儿因何喜爱这首诗?”
沈棠思眨巴眨巴眼睛,一双清澈的眸子望向沈爹爹,认真地说道:“舜即木槿花,爹爹为四儿取的小字是木槿,琼琚佩玉是娘亲,与我们二位美人同车的就是爹爹您了,刚好是咱们一家三口,四儿念起来觉得心里暖暖的。”虽然掺杂了卖萌的水分,但这确实是沈棠思喜爱这首诗的初衷。
沈洛听罢,脸上严肃的面具再无法保持,顷刻间变成温润美玉,笑痕微澜。在一身石青色银丝暗纹团花直裰的衬托下,端的是“有彼君子。温其如玉,在其板屋,乱我心曲。”
沈棠思暗自庆幸,在沈爹爹与沈娘亲如此强悍的基因组合下,自己没有长成一副倾国倾城祸国殃民的妖孽相实在是太符合自己一贯低调的原则了。沈同学表示,自己那慵懒的灵魂实在hold不住太强大的外表,咱的要求不高,清秀小佳人已足矣。
沈棠思偷瞄一眼沈爹爹的表情,知道自己这是过关了,欢喜地迈着自己的“小狗腿子”跑到沈爹爹身边,小胖手拉住他的衣袖,眉眼弯弯地谄媚道:“爹爹,刚刚持墨说了,这月的邸抄已在您手中了,您什么时候看好给四儿拿回去临摹吧。”
沈洛对于小女儿的眼光实是不能苟同,那邸报上刻板的字难道还能比得上自己那一手骨力遒劲而气概凛然的颜体?
“边上站好,等爹爹看完再给你拿回去。”沈爹爹决定小小地惩罚下这眼光极差的女儿。
“噢……”沈棠思瞬间蔫了,眼睛却迫不及待地瞟向沈爹爹手中的邸抄,囫囵地看了几行,突然间小声囔道:“爹爹,这里面有提到您和谢伯伯呢。”
沈棠思看到的是沈洛调任福建布政使以及谢大老爷谢安华调任云南布政使的消息。沈洛却像没有听到似得,他双眉紧蹙,眼睛盯着邸抄上的一处,陷入了沉思。沈棠思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福建都指挥使夏祈平奉圣命远去孤岛整顿海防,归途遇风浪,随行五百余人均卒,尸骨俱无,圣心大恸。”
古代船只失事,除非有非一般的奇遇,基本上是尸骨无存的,因为当时的救援技术近似于无。
这位夏大人乃夏首辅的嫡次子,是个厉害角色,不喜文而武艺奇佳,沈棠思私以为这是夏首辅为将来五皇子的夺嫡事业布下的一枚大棋,夏首辅此时虽权倾朝野却无兵权,五皇子亟需这方面的助力,夏祁平此时已爬上福建都指挥使的位置上,进京协掌兵权指日可待。
就是这样一位英才却罹难海上,夏首辅和夏贵妃必是痛心疾首,至于圣上嘛,圣心大恸肯定是没有,幸灾乐祸比较可能。你说你夏家都已经在文臣方面权倾朝野了还想染指兵权,是个皇帝都得猜忌不爽吧。
一时间,书房一片寂静,沈棠思耐心地候着,环顾四周,被楠木嵌螺钿桌案上新添置的玉壶冰墨吸引了注意,前几日读《长物志》,讲到一方好墨应是"质取其轻,烟取其清,嗅之无香,磨之无声"。
沈棠思觉得自己的小胖手痒痒的,好想把那方古朴清雅的玉壶冰墨拿起来品鉴一番。
就在沈棠思伸出小魔爪马上就要够到桌案上时,负责守在外院的持砚神色焦焦地跑进了书房,稍稍平复了下呼吸,道:“老爷,平海卫周边庶民来报,昨日近海滩上突现数十具浮尸。”
“那些个浮尸可有穿着将士铠甲?”沈洛眼中浮起惊色,转瞬间恢复平和,淡淡地问道。
持砚看自家老爷一派轻松的模样,不由得面色微红,很快回到平时的专业状态,回道:“并未,据来报庶民称,浮尸皆着我大郁朝平民服饰,奴才刚已去平海卫了解情况,出面的是李吏目,传达他们指挥使大人的推断,说浮尸是假扮成大郁朝庶民的倭人,在出发至本县海边劫掠的途中遇风浪,奴才有惑的是,这行劫掠之事的倭人中怎会有老弱妇孺……”
沈洛神色严肃地听着持砚的禀报,忽而眼角余光瞥到站在一旁听得津津有味的小女儿,立马不淡定了,摆手让持砚停下。四儿前儿才病愈,可不能让这种事吓着她了,虽然看女儿那样子一点不像被吓着。沈洛自我安慰道,这是无知无畏啊,他的女儿当然还是天真懵懂可爱滴。
“四儿,拿着邸抄回木槿院临摹吧,爹爹还有事要处理,明日爹爹陪你和娘亲去源清寺可好?”
沈棠思自然是恪尽乖娇娃的本分,点点头,甜甜地道了句“爹爹辛苦了。”就拿起邸抄退出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