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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章 新仇与旧恨(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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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魏老爷猥琐的笑容和神情让玉川极为厌恶,于是,玉川怒色十足地说道:“好狗不挡路。给我让开!”

    魏老爷身后有人不满道:“你骂谁呢?小心你吃不了兜着走!”

    玉川冷笑着看着对面的人:“哟!这老狗都没吭气呢,这一群小狗反倒犬吠了起来。

    “你……”魏老爷怒目圆睁,伸手用力握住了玉川的手腕,“你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竟敢如此放肆!”

    玉川的手臂吃痛,眉头紧皱,朝魏老爷怒目相向:“放开你的爪子!”

    “哼!我偏不放开。”魏老爷脸上浮现出了狞笑,还伸手去碰玉川的脸颊。

    玉川彻底被惹怒了,狠狠地朝魏老爷的手臂咬了下去。

    魏老爷登时大怒,甩了玉川一巴掌。玉川被打到一边,醉得不省人事的江远庭则险些朝楼下栽了下去。这时,阮铃兰连忙上前,将江远庭扶好。

    这时,魏老爷指着玉川说道:“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还未等魏老爷说完,玉川不屑地说道:“我呸!你当初不过是府里的一个马夫,趁着府里败落,卷了不少钱财来到宁州,如今也敢在我面前嚣张?”

    听闻此言后,魏老爷恍惚了一会儿,又仔细端详了一下玉川,随后不由得冷笑了起来:“我还当是谁呢,原来是冯大帅的千金。难怪这副嚣张脾气。”

    “哼!”玉川不屑道,“我爹要是在,你早死了一万遍了。”

    魏老爷听闻后,不禁哈哈大笑起来,仿佛听到了一个极好笑的笑话一般:“我说小姐,你的大帅千金梦还没醒呢?大帅的骨灰早就做了肥料了,如今不知道到哪里投胎去了。”

    玉川的双眸中满是怒火,盯着魏老爷,恨不能把他生吞活剥了一般,随后怒道:“你们这群没有人性的家伙,当年我爹刚刚出事,你们就一个个抱头鼠窜,把冯家掏了个空不说,最后为了毁掉证据,还一把火烧了大帅府……”玉川回想起往事来,眼神中满是不甘和愤怒。

    听到这里,阮铃兰才知道,冯玉川原来出身帅府,怪不得自己第一次见她时,就觉得她心高气傲得很。

    这时,魏老爷不屑地冷笑着:“冯大千金,这事怨不得别人。你们冯家气数已尽,老天也没办法挽救。”

    “我呸!”玉川狠狠地啐了一口,“当年我弟弟才刚满六岁,就被大火夺走了性命。你们这些人,早晚有一天会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魏老爷没想到自己来到宁州多年,还能遇见京城里的故人,不想自己当年的发家史被过多的人知道,于是命人都退到了楼下,没有自己的命令,谁都不许上来。

    “我说冯大小姐,此一时彼一时,你如今又能把我怎么样?我劝你低调一点,话说得少一点,否则……”魏老爷的眼神渐渐发狠,似有灭口之势。

    此时,江远庭醉态明显,阮铃兰担心如此对峙下去,魏老爷可能会做出惊人之举,便不时地朝玉川使眼色,让她不要再说下去,毕竟形势危急,退一步方能保全自己。

    “哼!”玉川自幼深受大帅溺爱,眼里从不容人,此时此刻依旧不依不饶,丝毫不理会阮铃兰的示意,“总有一天,我会让你血债血偿,我要让全宁州城的人都知道,你魏老爷是怎样一副坏心肝、黑心肠,我要把你绳之以法,让你一命还一命……”

    玉川越说越激动,没有注意到魏老爷眼神的变化。此时此刻的魏老爷眼见玉川说出多年前之事,又出言不逊,唯恐日后真的要受制于人,于是趁着左右没什么人,连忙一边堵住玉川的嘴,一边狠狠地掐向她的脖子。

    一旁的阮铃兰眼见玉川脸色煞白,几番挣扎后渐渐地失去了力气,连忙大声喊道:“你住手!楼下全是人,你敢再不放手,我就去喊人。”

    “哼”,魏老爷不屑道,“这里是我开的宜春院,没人敢声张出去,事后落个清净,一点都不是难事。”

    阮铃兰眼见魏老爷不肯罢手,楼下又无人上来,于是情急之下冲了过去,奋力拽着魏老爷的手臂,试图给玉川以平缓之机。无奈的是,阮铃兰本就手无缚鸡之力,近来又身体有恙,丝毫拽不动魏老爷的手臂。

    此时,魏老爷眼见阮铃兰十分碍事,于是大手一挥,将阮铃兰推向了一边。

    阮铃兰毫无防备之下,撞向了墙壁,额头开始渗血。

    听见撞墙的声音之后,醉酒的江远庭渐渐睁开眼睛,开始时眼前一片模糊,后来恍惚之间见到了流血的阮铃兰,还以为自己是在梦中,但眼前的人始终都在,血一直在流,江远庭不禁摇了摇头,试图让自己清醒一些,随后醉醺醺地问道:“你怎么了,铃兰?”

    阮铃兰见江远庭有清醒的迹象,连忙忍痛说道:“远庭,你快醒醒。玉川……玉川快不行了,你快去救救她……”

    这时,江远庭转头看了过去,眼前依旧朦胧不清,隐约中听见了魏老爷的狞笑声。怎么又是这个老家伙?是不是他欺负了阮铃兰?江远庭挣扎着起身,朝着模糊的魏老爷身影挥拳过去。

    江远庭手劲奇大无比,魏老爷被打翻在一旁。这时,稍有喘息之机的玉川连忙恢复了呼吸,挣扎着起身来到江远庭身后。

    魏老爷嘴角流血,刚想起身,就被醉醺醺的江远庭拎起来又是当头一击。

    魏老爷被打得假牙乱飞,自觉不是江远庭的对手,于是擦了擦嘴角的血迹,想要奔至楼下。

    不料,江远庭借着酒劲一把将魏老爷拉了回来,随后又被拎到了旁边的房间里。阮铃兰担心江远庭醉酒之下会有冲动之举,连忙跟着走了进去。

    这时,魏老爷已没有了刚才的嚣张和跋扈,只一脸讪笑着求饶道:“二少爷,你我在宁州城,抬头不见低头见,今ri你的花费都算在我头上,咱们改日再叙。”

    魏老爷说完刚想溜掉,就被江远庭拽了回去。

    “说,你为什么……为什么欺负铃兰?”江远庭醉意依旧明显。

    “我没有啊,二少爷,天地可鉴,我真的没欺负二少奶奶。”魏老爷不断地求和。

    这时,江远庭抬头看了看额头还在流血的阮铃兰,对魏老爷冷笑道:“你还嘴硬不承认?你不仅今天欺负了铃兰,以前还曾经找人给她毁容。新仇旧怨,我们一块都了了,我今天就让你尝尝我的厉害。”江远庭说完便眼神发狠,抄起桌子上的一个茶壶朝魏老爷的头上砸了过去。

    魏老爷登时头上、脸上全部是血。没料到这还没完,怒气之下的江远庭一边怒骂着魏老爷,一遍抄起手边能拿到的家伙,不断地朝魏老爷砸了过去。

    阮铃兰眼见魏老爷被打得不行,连忙上前劝道:“远庭,你快住手。他被你打得快要没命了。”

    这时,玉川恢复了气力,也跟着进了房间。眼见江远庭将魏老爷打得痛快淋漓,想起了魏老爷以前在冯府的勾当,不由得开始火上浇油:“远庭,你给我杀了他!让他这个老东西去给我弟弟赔命。让他去死,去死……”

    酒劲还没过去的江远庭,根本没有听阮铃兰的劝阻,反而玉川的声音愈发地清晰,“让他去死,去死……”。于是更加发狠地朝魏老爷砸了过去。

    魏老爷眼见江远庭醉态明显,而且又是一副致自己于死地的势头,为了不把自己的老命交待在一个酒鬼之下,连忙急中生智,伸手拉住了阮铃兰,一边擒阮铃兰的脖子,。

    “你再敢过来一步,我就掐死她。”其实魏老爷被打得已经没有多少力气了,只是命在旦夕,豁出去博上一博,希望江远庭能就此住手。

    此时,阮铃兰被魏老爷擒住喉部,发不出声音来。

    这时,玉川被痛苦的回忆和弟弟的惨死激起了无比的愤怒,十分希望魏老爷就此一命偿一命,于是继续拱火:“远庭,你不要怕他威胁。他哪里是你的对手?”

    江远庭由于饮酒过多,此时还未完全清醒过来,只见眼前的阮铃兰神情十分痛苦,于是摇摇晃晃地问道:“你怎么了,铃兰?”

    正在这时,江远庭脚下不稳,被地上的杂物绊倒在地,由于头部着地,受了创伤,又醉意未去,一时间倒地不起。

    魏老爷见状,连忙松了一口气,自己这条老命今天算是保住了。

    阮铃兰见江远庭跌倒不起,连忙费力挣脱开魏老爷的束缚,跑向江远庭身边。

    “你怎么样?快醒醒,远庭!”阮铃兰焦急地推着江远庭。

    “他喝醉了,一时半会儿醒不了。”玉川在一旁接道。

    这时,魏老爷挣扎着起身,摇摇晃晃地走过来冷笑道:“哼!不过是个醉鬼而已。害得老子今天差点把命丢了。”

    玉川斜眼冷冷道:“早晚有一天,你会死得很难看。”

    阮铃兰见状,连忙劝道:“远庭已经昏睡过去了,只剩下你我二人,别再激怒他。”

    “哼!”玉川扭过头来,对阮铃兰不满道,“你知不知道,我家破人亡,颠沛流离,都是被他们这帮叛徒所害?我弟弟还不到六岁就惨死在大火中,我如何咽得下这口气?我最为落魄之时,还要身不由己地嫁给一个常年卧榻的病人,去给他冲喜,我心里如何能平复?”

    阮铃兰摇摇头,说道:“即便你有深仇大恨,何苦争这一朝一夕?眼下情况不妙,你为何不能先保全安危?刚才若不是远庭清醒了一会儿,你可能已经没命了,何苦逞一时口舌之快?”

    “哼”,玉川冷笑着,不屑地对阮铃兰说道,“这种话我听了一百遍了,什么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可我等了这么久,从来就没有机会为我弟弟和我家人报仇。”

    这时,魏老爷走过来,冷笑道:“冯大小姐,你还是省省吧。如今最安全的方法,就是你永远给我闭上嘴。”魏老爷说完又狠狠地掐向玉川的脖子。

    阮铃兰无奈之下,知道自己力不如人,如今江远庭又醉得不省人事,于是拔掉自己头上的发簪,朝魏老爷的手臂狠狠地扎了过去,试图让他放手。

    魏老爷的手臂被阮铃兰扎出了血,本来早就觉得阮铃兰十分碍事,于是腾出一只手来,“啪”地一声给了阮铃兰一记耳光。阮铃兰登时嘴角鲜血直流,踉踉跄跄地跌倒在了江远庭身旁。

    江远庭感到身边突然又有了动静,于是抬起头,看见了神情十分痛苦的阮铃兰,额头和嘴角满是鲜血。再转过头去,只见魏老爷还在眼前晃悠,于是十分恼火,踉踉跄跄地起身后,朝着魏老爷又是一顿猛踹,将魏老爷踹向了屋角。

    魏老爷疼痛难忍,刚想起身求饶,就见愤怒的玉川拿着椅子朝自己砸了过来,随后便不省人事了。

    此时此刻,江远庭依旧愤怒不止,一边接过玉川的椅子砸向魏老爷的头部,一边咒骂道:“让你欺负铃兰,让你欺负铃兰……”

    旁边的玉川一边叫好,一边给江远庭加油鼓劲,“打死他,远庭,打死他,他的心肝坏透了,赶紧打死他,让他永世不得超生……”

    不远处的阮铃兰强忍着伤痛,想要挣扎起身,无奈自己本就体虚,又被魏老爷殴打,一时间很难站立起来,想要发出声音,刚刚开口却发现呕出的是一口鲜血。

    这时,江远庭已没了力气,头部痛得不行,扔下椅子,贴着墙倒了下去。

    不知过了多久,魏老爷渐渐没了声音。阮铃兰一时间感到惊慌不已,挣扎着起身准备过去查看情况。不料这时房门被推开,一个浓妆女子挽着一位客人刚走进来,就看见了倒在血泊之中双眼凸起的魏老爷,不由得吓得尖叫起来,随后连同那位脸色煞白的客人一起跑向了楼下。

    没过多久,一群人涌了进来。方才楼下的中年女子一边哀嚎一边骂道:“是哪个黑心肝的下的黑手啊?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去叫人?”

    没多久,又有一拨穿着制服的人上来。其中为首的一个警官查看了一下魏老爷的情况,随后说道:“人已经死了。”

    中年女子听闻后又放声哀嚎了起来:“你死了,我们可怎么办啊?这上上下下,还都指着你吃饭呢……”

    这时,为首的警官走到江远庭身边,看了看他手边的椅子,还有椅子上的鲜血,随后命令道:“把嫌疑人带走。”

    阮铃兰惊慌起来,没想到魏老爷真的死了。眼见江远庭要被人带走,阮铃兰连忙上前阻拦道:“警官,这里面有误会。他不是杀人凶手,他不是……”阮铃兰哭泣了起来,江远庭如果被带走,可想而知后果。他原本只是醉了而已,他不想杀人的,他不是杀人凶手。

    “哼,他不是杀人凶手,难道你是?”为首的警官眼神凌厉地反问阮铃兰。

    阮铃兰看了一眼还在昏睡的江远庭,睡容恬静,似乎还没意识到发生了天大的事。如果他没有和自己怄气,或许不会出来宿醉,如果他没有宿醉,他就不会失手杀了魏老爷而自己还不知道。此时的阮铃兰痛心不已。

    阮铃兰无法想象如果江远庭被认定为杀人凶手,结果会怎样。如果江远庭被法办了,自己也会生不如死。阮铃兰思忖了一会儿,含泪说道:“是我,我是杀人凶手。”

    为首的警官冷笑道:“你一个弱女子,怎么有力气杀一个男人?”

    失魂落魄的阮铃兰拿出手中的簪子,指着上面的血说道:“看见了吗?这就是他的血。”

    这时,为首的警官转过头来,指着阮铃兰问向玉川:“你是当事者之一,你看见她杀人了吗?”

    玉川震惊地看了看阮铃兰,又看了看警官,仿佛这时才清醒过来,眼前确实发生了血案。

    眼见阮铃兰低头认罪,愿意代替江远庭伏法,玉川连忙点头说道:“我作证,人是她杀的。当时情况危急,警官……”

    “好了”,戴眼镜的警官手一摆,说道,“这里的人统统带回去,好好审问。”

    “是。”一帮人冲了过来,将醉酒的江远庭、阮铃兰和玉川一并带走。

    这时,中年女子在后面喊道:“杀人偿命,杀人偿命啊……”

    阮铃兰被人押至警局后,为了防止串供,和其他人隔离了开来。

    “你为什么要杀他?”刚才的警官开始了审问。

    “他曾经派人要给我毁容。”阮铃兰一路上思索了许久,说出了早已想好的答案。

    “他为什么要毁你的容?你和死者之间,到底有什么恩怨?”

    阮铃兰叹了一口气,说道:“说到底,都是我那风流夫君惹的祸。他在外面养了一个戏子还不算,还要把人娶进门来。那个戏子一进门,就与我不和,处处争风夺势。而且那戏子曾经和魏老爷也就是死者结过缘,让魏老爷暗中加害于我,想趁机扶正。”

    “那你为什么不针对那个戏子,反而对魏老爷下此毒手?”警官看着阮铃兰,步步追问。

    “那个戏子在府里惹了事,已经被扫地出门了。我犯不着再继续针对她。如今你也看到了,我那夫君如今依旧风流不减,和另一个女人私自来往。我今天就是去堵他们俩的。这个魏老爷开了个宜春院,专做些见不得人的买卖和勾当,还给了我夫君这样的人以可乘之机,趁机在里面和其他女人私会”,阮铃兰娓娓道来,试图将自己的动机说得天衣无缝,“我这次本来就是想要给我夫君和那个女人一点颜色看看的,没想到那个魏老爷以为我来闹事,影响他的生意,用恶毒的语言骂我不算,还试图把我赶出去。新仇旧恨加一起,我一时激动,就和他动起手来。我知道我自己不是他的对手,就用了一切能用的工具和手段,除了簪子还有椅子。”

    阮铃兰紧张得手心直冒汗,当时屋子里除了自己,只有三个人,魏老爷已经丧了命,死无对证。远庭又一直宿醉不醒,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而且,出于各种原因,玉川一定会“成全”自己的,她当时在现场就认定了自己的说法,将凶手指向了自己,想到这里,阮铃兰不知该欣慰还是心酸。或许,江远庭能就此逃过一劫吧。这一世,自己与他,终是无缘。

    “你所说的,我都已经记录在案”,审讯的警官一边整理文件一边说道,“你要为自己说过的话负责。”

    阮铃兰苦笑着说道:“杀人凶手这回事,谁会没事冒名认领呢?”

    牢房并不大,有一扇窄窄的窗户,上面有铁栏杆。透过狭小的窗户,阮铃兰看到了天边的落日,十分绚烂夺目。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阮铃兰不由得苦笑了起来,不知道自己在被行刑之前,还能不能见上江远庭一面。其实,还是不见为好,见了也只是徒增伤感而已,就让自己独自带着这一世的遗憾去往另一个世界吧。

    当晚,阮铃兰被反复提讯,翻来覆去问的都是差不多的问题。阮铃兰睡意渐浓,对这些反反复复的提讯有些吃不消。到了后来,阮铃兰才知道,这些只是审问的手段而已,渐渐地让人失去防备和思考的机会。自己都已经认了命案,还要怎样呢?

    第二天一早,阮铃兰才得以好好休息。这一觉睡得比以往都要香甜,或许是即将走到人生尽头,心中没有任何顾虑了吧。

    再次醒来时,已是下午,阮铃兰没有机会梳洗,只能这样枯燥地等着,等着提讯,等着宣判,等着最终一刻的到来。

    傍晚时分,之前的警官又一次提讯了阮铃兰。

    “另外两人经过审讯,已经无罪释放了。”那个警官对阮铃兰说道。

    阮铃兰听后心中不禁松了一口气,这意味着江远庭可以平安无事了。

    这时,坐在阮铃兰对面的警官盯着阮铃兰神色上的变化,继续说道:“你的夫君称当时他自己醉得不省人事,什么都不知道。而那个女人指正,此事是你所为,是你杀了魏老爷。”

    阮铃兰点点头,这一切都在自己的意料之中,随后问道:“那现在可以结案了吗?”

    “你这么着急结案?”警官反问道。

    “早晚都是一死,何苦受更多煎熬?”阮铃兰苦笑着说道。

    “真看不出来,你不仅敢杀人,还能对生死面不改色?”警官死死地盯着阮铃兰说道。

    阮铃兰没有言语,自己已经不是第一次面临生死的问题了,上一次是失望而决绝,这次又是为了什么呢?是为了江远庭能够活命吧,毕竟活着就有希望,就代表着还有获得幸福的可能。

    “你若是没有其他异议,就在这上面按个手印吧。”审讯的警官说着将一份文件递到阮铃兰面前。

    阮铃兰看着眼前的文件,上面是自己的口供,便没有任何犹豫就在上面按了手印。

    随后,阮铃兰看了看自己手指上的红色印泥,煞是鲜红,仿佛鲜血一般。或许要不了多久,自己就会以血祭奠这场生命了。

    由于阮铃兰是重刑犯,被单独隔离开来,所以牢房里只有自己一人,阮铃兰感到难得的自在,有时睡上一会儿,有时看着窗外血红的夕阳发呆。

    一日,有人走进来给阮铃兰带来了精美的饭食。阮铃兰看着美食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这或许就是上路饭吧,每个重刑犯人在行刑之前,都会有顿好吃的,吃饱了再上路。

    尽管没有胃口,阮铃兰还是平心静气地吃了下去,软香可口的米饭,还有美味的蔬菜,都是自己平时爱吃的。吃了几口,阮铃兰发现里面有个纸条,连忙将其取出来看,只见上面是熟悉的江远庭的字迹:“勿忧,我一定救你出来。夫:远庭。”

    阮铃兰将纸条合上,心中再也平静不下来。事到如今,一切都已成定局,而且这也是最好的结局,何必再去费尽心力去徒劳呢?

    为了减少嫌疑,阮铃兰连忙将纸条撕得粉碎。没多久,牢房又塞进来一个女人。或许犯事的人太多,单间牢房不够用了。

    晚间,那女人开始呕吐不止。污秽物让本就狭小的牢房更加不堪忍受。

    阮铃兰在一旁关切地问道:“要不要紧?我这里还剩一些水,你要不要喝一点?”

    那女人闻声转过头来,一副憔悴的模样和脸上的伤痕让阮铃兰不禁吃了一惊。

    那女人没有理会阮铃兰的关心,反倒是发疯地嘶喊:“你该死,你该死……”

    阮铃兰没想到那女人竟然精神失常,吓得手一哆嗦,杯中的水洒了一大半。

    那女人不依不饶,一边大喊大叫,一边做出要对阮铃兰厮打的势头。

    闻讯而来的狱卒走过来,一边骂骂咧咧一边将那个女人拖了出去。

    几声惨叫过后,那个女人又被扔了回来。

    阮铃兰见其身上又添了心伤,不由得心头一紧。

    这时,狱卒对阮铃兰说道:“她可没你那么听话,不用刑就不招供,不给点教训就不老实。”

    “你们这是滥用刑罚,她已经那个样子了,你们还下得去手!”阮铃兰不服气地说道。作为一个将死之人,阮铃兰知道自己的控诉丝毫没有力度,可还是忍不住去质问。

    “你还是顾好你自己吧,等你和她关上一晚,你就知道她的厉害了。”狱卒说完便转身离开了。

    夜里,阮铃兰渐渐入睡之时,总感觉旁边有什么异常。待睁开眼睛,阮铃兰不禁吓得大叫出来,只见黑夜中一双眼睛在一旁紧紧地盯着自己,还露出了阴森森的笑容。

    阮铃兰吓得连忙躲到另一个角落里,那个狱卒说得没错,仅仅这样就足够自己受用不起了。

    随后,那个女人冷笑了几声,就势躺在了阮铃兰刚才躺过的地方。

    待确定那女人入睡后,阮铃兰才蜷缩在对面的角落里,带着不安睡去。

    凌晨时分,阮铃兰还是被旁边的声音吵醒。待睁开眼睛,阮铃兰发现那女人在痛苦地申银,好像极不舒服,于是壮着胆子,朝着那个女人那里张望过去,只见其脸上的血迹凝结在一起,面部表情极为痛苦。

    “你哪里不舒服?”阮铃兰小声问道。

    那个女人指了指自己的背部。阮铃兰便凑了过去,用手轻轻给她按摩着背部,希望能多少缓解一下她的痛苦。

    过了一会儿,那女人痛苦的申银声渐渐小了许多,没多久便睡过去了。

    第二天,狱卒照例给阮铃兰送来了精美的饭食。阮铃兰觉得,这可能是江远庭买通了一些人,所以自己才能有较好的待遇吧。反观那个女人,饭盆里只有又冷又馊的馒头和近乎白水的菜汤。

    阮铃兰将自己的饭食递给了那个女人,说道:“我没什么胃口,你留着吃吧。”

    那个女人抬头看了阮铃兰一眼,随后将阮铃兰的饭盆夺了过去,开始狼吞虎咽起来。

    一顿饱餐之后,那个女人朝牢房外面看了看,确定外面没有狱卒走动,于是转过头来,一边打着饱嗝一边问道:“你是什么原因进来的?”

    “杀人。”阮铃兰平静地答道。

    “呵呵”,那女人冷笑了起来,“真是看不出来,你那弱不禁风的样子,竟然会杀人?”

    “逼急了,就杀了。”阮铃兰语气平缓,仿佛在说一件稀松平常的事儿,随后又反问道,“你是什么原因进来的?”

    “和你一样,杀人。”那女人满不在乎地说道。

    阮铃兰听后不由得退后了一步,自己还真是头一次面对杀人犯,心里不禁有些犯怵,尽管自己也背着杀人犯的名声。

    “你是怎么杀的人?”那女人继续问道,仿佛在和阮铃兰交流着杀人手法。

    “用簪子和椅子。”阮铃兰所答和自己所招供的完全一致。

    “那太明显了”,那女人听后不禁摇摇头,“外伤太过明显,就不容易经得起盘问了。不过,像我这样下毒的,也是免不了被抓。我原本以为神不知、鬼不觉的……”那女人神情恍惚起来,仿佛极为遗憾一般。

    “无论什么方法,都难以逃脱的。杀人,就得偿命。”阮铃兰对自己将要面对的命运倒是反应平静。

    “我呸!凭什么一命偿一命?我原本也是大家闺秀,结婚后整天没好日子过,我家那个死鬼,自从发了一笔横财,就整日在外面沾花惹草、赌博嗜酒,这倒也没什么。可是,他不仅把家里的钱都拿去给了女人和赌博,对我和儿子极为吝啬,还几次三番地把外面的女人带回来,逼我伺候那些女人。尤其是那个程小婉,长得挺漂亮一个姑娘,可是心肠坏得很,在府里不仅打骂我,还动手打过我儿子。我气不过,就把她的衣服给剪了。那个死鬼为了替他出气,就把我关在柴房里多日。全然不顾多年的情分,想当年我们贫穷时,都是我一手操持家务,那个死鬼一旦发达了就忘本。”那个女人愤愤不平地絮叨着。

    阮铃兰听闻程小婉的名字,十分好奇,不禁问道:“你说的程小婉,是在宁州城锦绣戏班唱戏的那个程小婉吗?”

    “不是她,还能是谁?”那女人撇了撇嘴,说道,“她后来嫁人了,就很少出现。可我家那个死鬼死性不改,依旧在外面鬼混,新买的园子宁肯给别的女人住,也不让我和儿子去住。后来,他被别的女人迷了心窍,为了娶那个女人为正妻而逼我离婚。我当然不肯了,我这么多年辛辛苦苦,和他一起风里来雨里去,他现在想把我一脚踢开?想得美!可是见我不肯答应,他就几次三番地殴打羞辱我,这么多年,我真是受够了。我就算死,也不会成全他。于是,我就心生一计,想要把他毒死,然后家业全部归我和我儿子,把那些女人全部赶出去。可千算万算,还是没算到……”

    阮铃兰听着她的絮叨,不禁问道:“听说那个程小婉嫁人之前,不是跟着城里的魏老爷吗?”难道还有其他人?

    “哼!”那女人冷笑道,“魏老爷?我呸!他就是个死鬼,魏老死鬼……”

    阮铃兰一听,立即来了精神,“你是说你夫君就是魏老爷?你给他下了毒?”可是怎么可能呢?他明明是在宜春院被打死的,自己眼睁睁看着他被打死的。

    “我本来给他下的毒是慢性毒药,可他身体底子太好,只是略微不舒服,很快就好转了。我眼见这不是个法子,就一狠心,给他下了烈性毒药。这药本来见效需要一点时间,可是只要一沾上酒,或是冲了血就会很快发作。”那女人如实说道。

    阮铃兰听后,不禁有些激动,这样一来,魏老爷的死可能就和远庭无关了,或者说不直接相关。江远庭只是外因,殴打让魏老爷体内冲血,从而加快了毒药的发作进程。

    随后一想,阮铃兰又感觉有些不对劲,自己明明已经认了罪,为什么他们还要把这个女人抓来?他们既然知道这个女人下了毒,为什么不给自己一个交代,任由自己等待行刑?难道是两个不同的人在不同时间用不同的手法杀了同一个人?这无论如何说不通啊。

    阮铃兰再也坐不住了,自己一定要面见那个警官,自己要和他一一对质,把事情重新梳理一番,还自己和江远庭一个清白。

    可是阮铃兰再一次失望了,狱卒不仅没同意她的请求,还告诉了她一个噩耗,明日午时,准时行刑。

    怎么会这样?阮铃兰拍着牢门大喊道:“我有重要案情要报,让我见警官,让我见家人……”

    “别喊了,没用的”,那女人一旁说道,“他们才不会理你呢。进了这里,没人能活着出去。”

    “可是我有隐情,我不是杀人凶手……”阮铃兰这时才感到死亡的威胁和恐惧。

    “就算你是被冤枉的,他们也不会放你出去的。”那女人慢条斯理地答道。

    “为什么?”阮铃兰不解。

    “杀人重案,如果已经定了罪,再翻案他们就要受牵连了,至少是个失职罪。”

    “可是……这是命案,要是冤死了,连补救都没可能。他们失职被罚和人命比起来,简直是微不足道啊。”阮铃兰急得不行。

    “他们才不管这些呢,只要他们饭碗保得住,哪怕多几个冤魂又怎样?”

    阮铃兰声嘶力竭地喊了半天,仍是无人来应,渐渐地失去了力气,颓然地坐了下来。完了,全完了!自己明天就要上刑场了,一切都无法挽回了。这世间究竟有没有命运一说呢?难道这就是自己的命吗?事到如今,自己除了认命还能怎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