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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九点不到,墙外面停着一辆白色朗逸,开车的人身材精瘦戴着墨镜,脖颈上一根金项链手指粗。下车后连忙给车后面的人开车门,一个人到中年略有发福的家伙踩着黑皮鞋走了出来。
“伟良,不要说狠话,记住啊。”
“晓得的唐书记,这小畜生手下狠,我门清的。”
善港村不大,不过地段不错,沙港县是个工业强县,又是背靠大江,居民普遍富裕。紧靠市区二环的善港村因为交通更加便捷的缘故,最近批的工业用地更多,拆迁的话,不少人一夜暴富。
上位善港村的一把手,唐正强从不掩饰自己的贪婪,不过吃相也不算太难看,并不敢真的和村民撕破脸。
尤其是,对方是穷横的话,那就更加不敢。
“阿钟啊,我们过来了。”
唐正强轻咳一声,院子里面陈钟正在喂狗,一条土狼狗正在呲牙,被陈钟一巴掌摁下去,立刻老老实实地趴卧在一旁,不过还是死死地盯着两个不速之客。
“坐吧。”
两把竹椅拎出来,王宝珠又连忙地回房间打扫。
“嘿……阿钟啊,今天来,还是为了靠港的两块鱼池,你是知道的……”
“十二万,我马上签字。”
陈钟不等唐正强说话,直接说道。
“十二万!你怎么不去……”
“徐伟良,你算老几?”
陈钟突然盯着他,冷声问道。
“你就是这样谈合同的?娘的要不是老唐拉着,老子怕你啊。你一个人算……”
“你有把握弄死我吗?没把握就别放狠话,我杀你全家眼皮子都不会眨一下。我还是问你一句,你算老几?”
陈钟手里一把快刀正在剖着黄鳝,钉子钉死黄鳝的脑袋,然后一刀下来,干净利落地把骨头和内脏直接刮了。
一句话直接把徐伟良憋了回去。
“你家里可是欠我钱的!”
徐伟良闷声闷气地说着,不过却不敢再多嘴,看了一眼唐正强,心中不由得埋怨:娘了个逼的,这个小畜生就是臭狗屎……
唐正强心中不快,他来之前就再三叮嘱徐伟良不要放狠话。徐伟良算是游手好闲混出来的,以前做猪头肉的盘子,整个城西菜市场的猪头都是他一个人做。
后来开始做包工头,手下不三不四的废物养了二三十个,也算是耀武扬威。不过却被陈钟一根撬棒砸的半个工地不敢开工一两个月,最后还是唐正强出面,赔了工地占用自留地的损失才算了解。
这事儿找警察也没什么用,就算拘留十五天又怎样?就算判三年刑吧,徐伟良可没把握说陈钟一定死在监牢里,出来的弄死他全家是真有可能的事情。
“阿钟啊,鱼池承包一年就两万五,加上你的鱼,抛算四万不得了啊。”
唐正强点了一根中华,又递了一根给陈钟。
两人年纪差了几十岁,但陈钟却不得不让唐正强小心翼翼。
血淋淋的手直接接过烟,凑到唐正强的打火机前点燃烟,陈钟鼻腔喷出两道烟,年轻的脸却显得有些讥诮:“唐书记,我上过大学的,你们这点小把戏糊弄我姆妈还差不多。跟我玩,你们是不是脑子拎不清啊?”
冷笑一声,眼睛一眯,陈钟看着唐正强脸色又红又白,“鱼池旁边十亩地才是你们想要搞的吧,去年一亩价钱是三十五万,今年是五十五万。之前来的老板,应该是要盖电缆厂吧,旁边行的十几亩地你们肯定已经谈好了。可惜鱼池被我承包,万一开工被我一闹,损失不起是吧?”
娘个逼的!
徐伟良心中暗骂,不过心中也不由得佩服:陈爱国这个**养的,养的小畜生脑子倒是好用。
既然被看穿,唐正强也不好不承认,不过还是掩饰笑道:“现在哪有五十五万一亩,都是谣传……”
“我有个大学同学就在开发区,唐书记,你说谎也要摸清底细啊。”
陈钟面色淡然,他哪里有什么开发区的同学,不过是之前摸出来的消息,现在来诈唐正强。
唐正强抿抿嘴,烟烧了一根又自顾自点上:“十二万是不是多了点?不能商量?”
旁边徐伟良连忙道:“你再加点钱,你家欠我的钱就可以勾了。”
“十二万是你们要给我的,那十六万的债还要要勾,讲到底,我不是只要十二万,而是二十八万。”
陈钟目光狠戾,让徐伟良猛地站了起来。不过瞥到陈钟手里快速剔黄鳝骨头的尖刀,还是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又坐了回去。
“二十八万!”
唐正强也是声音拔高了一下,“阿钟,你这是狮子大开口啊。”
“唐书记,你上位是一人六百块买票当上的一把手。这两年村里搞工业小区,我们队上五十四户,算一户五个人,人头每年分红是三万,一家十五万。但五十四户不是家家都要分红的,户口迁出去的,一分没有,是不是?”
这一问,问的唐正强冷汗都出来了。
“阿钟你说什么胡话,什么买票,我当上书记,给村民表表心意而已。”唐正强别过头,竟是有点不敢看陈钟。
他怕的是之前陈钟所说的户口迁出去……
一家十五万说的还是少了。
一个生产队算五十户人家,一个村十个队,就是五百户,只要有一成操作,一千万前后浮动……
这事儿不能搞的太细致,而且也不是一个村里书记可以兜的。
好在陈钟无所谓,唐正强捞的虽然多,但善港村落地的分红没少,运作能力有目共睹。
所以自从唐正强第一年当上一把手,之后就不需要买票,而是直接选上的。
普通村民没什么长远看法,眼门前的钞票最容易说话。
“二十八万不能少吗?”
徐伟良也看出来了,这事儿不好搞,小畜生是个滚刀肉,软硬不吃,认死理啊。
心中暗骂陈爱国生的儿子是贱种,眼睛却看着唐正强,显然是期待着能不能发挥点书记大人的作用。
唐正强其实无所谓二十万还是三十万,能摆平陈钟最好,出钱放不到他的血,万一被这小家伙往别处闹腾一下,满城风雨他唐正强捞钱捞的狠,牢饭管够啊。
嘬了一口烟,唐正强心中无奈,暗道反正是徐伟良的钱,于是有了计较。
“一分不能少,欠条带来的话,现在就签字。”
陈钟将最后一条黄鳝钉死,咚的一声,那鳝鱼直接挂在了木板上,扭曲挣扎着残躯。
“伟良,你看……”
咬咬牙,徐伟良心中早就一团火,又琢磨着自己得失,然后点点头,“好,二十八万就二十八万!”
“欠条,钞票。”
陈钟洗洗手,伸手要道。
“等着。”
徐伟良起身,返回朗逸,拿了一只包出来,竟是有二十万左右。直接拿了十二叠出来,放在桌板上,“十二万!喏,陈爱国的欠条!”
陈钟拿起欠条看了看,嗯了一声,然后喊道:“姆妈,出来把钱收好。”
随后欠条撕成了碎片,扔在了黄鳝内脏堆里,什么都看不清。
王宝珠看到一堆钱,吓了一跳,不过她却不敢说话,只是赶紧把钱弄好。然后逃跑似的返回屋中。
陈钟看到徐伟良的包,心道:操,让这两个老小子耍了,看来他们的底线应该起码二十万,早知道喊四十万的。
宰这些人的钱,他一点压力都没有。
“签字!”
徐伟良没耐心地手指敲着合同。
“签好了。”
笔一扔,摁了手印,欠债这件事情,算是画上了休止符。
“走了!”
愤愤然的徐伟良迈步而走,唐正强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陈钟,临走时突然冒了一句:“阿钟啊,鱼池没有了,你有什么打算?”
“暂时还没有。”
“哦,村里联防队还缺人手,要是有兴趣,随时来找我。”
说罢,唐正强也出门上了车,白色朗逸呜呜作响就一溜烟地跑了。
啐!
“什么东西,还想收老子给你当狗。”
唐正强要是有陈钟这样的极品打手,可以说很多脏活都能轻松解决,别说唐正强,当初徐伟良也打过这样的念头,当然因为一些事情,这种愚蠢念头被陈钟给拍灭了。
“总算了却了一桩心事。”
陈钟长长地叹了口气,多如牛毛的债务,大则四五十万,小则五六千,多不胜数。这些债务,都是他亲爹陈爱国搞出来的。
连王宝珠帮忙盖起来的三层楼房,也卖给了别人,如今娘儿两个住的地方,是爷爷以前用来养羊的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