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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你说民间皆在传天子赦免季崇德之罪,欲将其唤回宫中官复原职?”晏苍陵方才犹在桌上打盹,一听许颂铭之言,撑颔的手一抖,险险撞在桌面,立时醒了过来。
“不错,”许颂铭颔了个首,沉然道,“方才晴波赶来告知某的。”
晏苍陵的瞌睡一股脑地散了个干净:“这事也是我疏忽大意,当时听闻圣旨的内容,我心慌难受,便将此事给忘了。现今流言传到了何等地步。”
“某不清,但从晴波的讲述而看,应是消息还未扩散。但是王爷,”许颂铭眉头往中间一沉,迟疑地道,“某深以为此事有些不对。”
“哦?有何不对?”
“因晴波同某道,百姓皆道季大人清正廉洁,乃桓朝骨鲠之臣。他们听闻天子将其找回,都齐齐寻其下落,期望他官复原职,重回京城。”
“不对劲,”晏苍陵立马揪出了话中的信息,“你道的是‘皆’这一字,也即是说,听闻了天子召回圣令之人,皆有让岳丈回京之心。那便不对了。芳城同京城相距甚远,此地之人怎会知晓季大人清正廉洁,甚至生出让他回京之心。”
“嗯,”许颂铭跟着颔首赞同,“是以某认为,很有可能,此事背后有人在推波助澜。”
晏苍陵沉吟一瞬,脸色绷得老紧:“推波助澜推波助澜,王恩益对岳丈怀恨于心,自然不会生出这等将其找回之心,那左思右想,便只有一人有可能了——安天仁。”
“可为何天子要如此作为,”许颂铭眉心打成了结,“将季大人找回,他可得到什么,人心?”
“不,不但是人心,”晏苍陵冷笑一声,“岳丈手里掌握的东西可多着了,若是流放在外,好歹还有人看管,可若是不知所踪,那便糟了,谁人可知他会泄漏朝廷机密呢?是以安天仁以官复原职为由,将岳丈召回,以期将其收入眼底观察之下,若是有何不对劲之处,便可……”一手如刀劈空而下,晏苍陵的意思十分明了。
“那王爷有何应对之法?”许颂铭问道。
“能有何应对之法,悠悠众口难堵,唯有将流言往另一处引了。去,唤晴波散布消息,言道天子将岳丈召回,是为了满足自己一己之心。总而言之,如何贬低天子便如何传,但要晴波切记,做事小心些,切莫露了痕迹。”
“是,某即刻去办。”
“甚好,尚有,稍后唤成御相同柏津来府,我们已等不了多时了,现今芳城的势力已巩固,我必得赶在李公公回京之前,赶到南相部署一切,不然错过了时机,便麻烦了。是了,”晏苍陵一震袖,续了一句,“顺带让晴波也四处传流言,道吴啸兵败逃亡,不知所踪,似有东山再起之势。这些话不必在芳城附近传,直接传到京城便成,以免造成不必要的恐慌。”
“是,某明了。”
“嗯,”晏苍陵沉了一口粗气,转首直对着许颂铭,深深地道,“仲良,你追随我多年,我实是不舍你这把好手,南相虽不足芳城富裕,但还是不差,是以仲良你……”
“王爷,”许颂铭深一弯腰,“忠诚”二字写在了脸上,“某定会誓死相随,只消王爷您不弃。”
“当真!”晏苍陵喜上心头,“可你若是追随,这日后的日子,恐怕便得易容而行了,你……不后悔?”
“不后悔!”
一字一句,敲金击石,晏苍陵笑从心来,拍着许颂铭的肩头哈哈大笑:“好,得你如此,我晏苍陵不枉此生!成了,你先下去办罢,我去寻璟涵。”
“是,某告退。”
许颂铭前脚方跨过门槛,晏苍陵后脚便嗖地一下点地疾驰,风一般地旋到了季临川的身边。
“呀?”大风扑面刮来,手里的书册唰唰唰地翻了数页,乱了原先看的顺序,季临川恼得嗔了身旁凑来的晏苍陵一句,“你便不能悠着点么。”
晏苍陵无心玩笑,抱着季临川轻轻落了一个点水般的吻,逼着自己将面上难看的肌肉摆正,将方才许颂铭所道之事说出:“你如何看,若是你爹知晓,他会如何?”
“爹?”季临川讶了一声,点着下颔思索了一会,摇了摇头,“我又非他肚中蛔虫,不知。你若害怕便问他一问。”
“若是他再生回宫之心,你当如何?”晏苍陵试探地问。
“我能如何。”季临川调皮地眨了眨眼,耸肩道,“嫁出去的儿子,泼出去的水,我自然是跟着你了。”
“嗤,”晏苍陵被季临川逗乐了,啄了他面颊一口,转身道,“那我去同他谈谈。”
“好。”
去寻了季崇德,晏苍陵开门见山便同他道了此事,言辞间也将自己关于此事的看法道出,要他自己酌处。季崇德却是毫不犹豫地摇头,言道自己不会再回宫,天子害他儿至此,他不会原谅天子。再者,现今他儿已然下嫁,他可不愿同亲儿分开。
有了如此保证,晏苍陵顿时松了口气,浅淡一笑,说岳丈你明了便好。
季崇德叹息一声,摇首说自己上了贼船便下不来了。遂又提出,让晏苍陵想方设法给自己易容,以免前往南相时,被有心人发觉自己身份。
未过多时,成御相应召而来,听闻晏苍陵是要兑现原先要他准备给府中人易容的诺言,也不多话,把手一摊,示意要钱。
晏苍陵豪爽地把手往怀中带,方想丢出一张银票打成御相,但倏尔忆起,自个儿的钱都被季临川顺走了,哪还有一分钱在。
面现尴尬。
晏苍陵不着痕迹地放下手,咳了几声,负手一站,昂首对着一旁伺候的侍女道:“去唤王妃来。”
侍女应声退下,唤来了季临川。
一见着成御相,季临川心窍便通,即刻走至晏苍陵的身侧,不落痕地给他悄然递上一张银票。
晏苍陵看季临川如此给自己面子,笑意盎然,也不细看这银票的面额,装模作样地问了季临川几声可愿意易容的废话,做戏了一阵,便将攥在手心里的银票往怀里揣,再假作将银票从怀中抽出的大方模样,丢到了成御相的手里。
成御相撇嘴接过,低首一看,顿时脸色便变了:“怎地这钱如此地少,老子不干!”
“不干也成,今后便绝了你钱财的来路,”季临川恰时张嘴,截住了成御相后边的话,“看后头损失的是你,或是我。”
“格老子的,”成御相爆出了一声粗话,“老子干活才得这点钱,这材料费都挣不回!”
“这里已是一百两的银票,你要买何材料,需花费百来两银子?”季临川给晏苍陵送去安抚的一眼,笑对着成御相道,“或是,你这银两实则是去救济他人的?”
成御相身子顿僵,颇有些尴尬地捎起了眼:“你……怎知晓。”
季临川一怔,方才那些话不过是他瞎扯的,哪晓得就正中了下怀,侧头咳了一声,故作高深道:“你屡次都要如此多的钱,可你并未摇身变作富贵人家,是以我便猜你这钱进的并非自己的口袋。却不知,那些被你救济之人是谁。”
成御相看晏苍陵一眼,发现他眉目中也燃起了好奇,遂回道:“都是临近县城里的贫困之人。我捎着棺材去做生意,赚的银钱都给了他们。”
“你资助他们多久了。”季临川问道。
成御相老实回道:“数年了。”
晏苍陵眉头一蹙:“若是数年,他们当是有了不少的银两,怎会还需你救济。”
“我救得一些却救不得所有,”成御相感慨万千地叹息道,“疾苦百姓无数,岂是我一人救济得来的。银钱只是一时之需,过不了几日便得用光。而花去的钱都抵不上税,这入不敷出,区区几百两能救得多少人。”
晏苍陵顿时沉默,他朝季临川看了一眼,收到对方点头的神情,便道:“我从不知这事,你若告知我这事,无需同你交易,我亦会救济他们。不过这段时日,我给赶往南相去了,这里的东西我可都带不走,日后也无法再给你银钱。若是你乐意,我们做笔交易,你若替我在此处办事,你救济之人我替你救济,但是,光是一时救济无用,最终还得靠自个儿,再者我财力有限,你……”
“我知的,”成御相的笑容顿时扬在了眉梢,感激之情溢于言表,“你肯救济我已甚是感激,你想我作甚便说,是要我易容或是送东西?我都二话不说。”
晏苍陵恍然忆起同成御相初见时,成御相谈及李桀有钱时的落寞眼神,原来其中竟有如此深意,怪道他从快意恩仇的江湖退到一籍籍无名的棺材铺主,怪道一心要钱,怪道哪怕支使他来回两处跑,他都毫无怨言……
晏苍陵会心一笑,拍了拍成御相的肩头,不再多说,“钦佩”二字非是一般语句足以形容。他当即同成御相约法三章,日后他助成御相救济贫苦百姓,而成御相则替他四处跑腿,捎带芳城的消息。
之后,成御相便给季临川同许颂铭等人易了容,乐梓由因挂心好友同小弟的安危,征得了爹亲的同意,也跟着晏苍陵前往南相。
未免带太多亲信惹人怀疑,权衡利弊之下,晏苍陵决心咬咬牙,各府的典军都留于府上,以便届时他调兵。翌日,一切准备就绪后,晏苍陵便带着数位亲信,赶往南相而去。却在途中时,他们遇着了一位小伙伴。
作者有话要说:⊙▽⊙小伙伴素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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