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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国三年一月
无边无际的大漠上,天空好像裂开了口子,流出了带着血色的雾状物质,狂风肆虐的卷着漫漫黄沙吹向西南方。
几十个人并排在一起,面目显得狰狞无比,吹过来的沙子侵袭着他们的身体,头上原本戴着的青天白日帽早已不知刮到了何处。他们的胳膊相互挽着,虽然已经有一些人被风吹的倒下,但仔细辩驳还是可以看出这些人围成了一堵可避风的墙。
有两个人在他们的背风处,一个穿着墨绿色军服,像是一个军阀头子,半蹲在地上表情异样的死死盯住他旁边的人。那个被他盯住的人躺在地上,是位老者。脸上蒙了一层灰,身上的衣服被撕烂了,看不出之前穿的是什么,突然从破烂的衣服中渗出血来,旁边那人咽了一下口水没有出声。
身后的人看到这一幕面部开始有些扭曲,一阵风猛吹过,几个人被风吹倒,风从人们的缝隙中来回穿梭,躺在地上的男人察觉到了身上的异常,紧皱的眉头渐渐变得舒缓,大口的喘息声也变得平静下来。军阀头子的眼睛瞪大了一圈,恐惧和惊诧漫布全身“这……是怎么回事?”他从嘴里吐出几个字,混着两排牙齿互撞的声音。
那男人没什么力气了“骥乌……在无形的海中。需八器方见之……”
听到这话军阀头子好像一下没了恐惧,眼睛金光直射“无形海?在哪?八器?到底在哪?快告诉我!”
他渐渐闭上了双眼,突然传来了他的笑声,他笑得很大声仿佛用了他所有的力量“枉守千年,得今之线索,望息离隐匿之!”声音响彻大漠。
背后传来深远的回响,如此震耳欲聋的声音,让在场的人都捂住了耳朵,声音消散后,他终没有力气了,叹了声气低低说了一句“这……都是……命……啊…..”说罢,便咽气了。
一口气咽下,军阀头子拍了自己头一下“妈的!在这时候死了!”
突然,风像发了疯一般的吹响众人,天空隐约现出一个巨大的黑色身影,军阀头子抬起头大喊道“骥乌!快!捉住它!”
“人墙”瞬间一哄而散,向那个黑影奔去,没了人墙的遮蔽,军阀头子被狂风刮起,不知吹向何处,他的下属见到头没了,纷纷乱了阵脚。
大风没有停止的意思,天空的黑影传来一声嘶吼,地上的沙旋转起来,地面在下渗,人们相互求助着,可惜无济于事,渐渐被黄沙湮没。随后,环境逐渐安静下来,黑影也隐藏在炽热的碧空之上,黄沙上空留着那位老者。
民国六年四月北平
如果将来我的文字,能让您看见,那是我的福气。为什么要留下这些文字,因为有人看我的样子,觉得我的人生可能很短很短。哎,我还真有点信这话,所以我不想枉来人世走这么一趟儿。留下我的一段人生,一段证明我来过的痕迹。虽然其中有些痛苦,其实我还是有点私心,我的悲伤分给你们,我便也可以少一点。当然当然,这段人生也是……我最快乐的时光。我也愿意把它分您一半。而且,我希望您能讲述给那些我的朋友,我希望他们可以知道最真实的我。
我记得那天早上天气很晴,我就靠在那个我熟悉的院子的石凳上,背着师父给的唱词儿。我的故事从此开始拉开了序幕。
“祥云冉冉波罗天离却了众香国遍历大千,诸世界好一似轻烟过眼”我一手拿着一把纱扇,扇着柔风,一手拿着唱词,翘着二郎腿,翘了翘眼眸,远远的就看见,一个女人。
那女人不怎么高,长的不怎么俊俏,关键穿的一身淡棕色的服装,要不是脚底穿着一双淡粉绣鞋,还有梳着女人发型,都看不出是个女人。只是一眼,我便不想再看下去,我低下眼,接着背我的唱词。
“你怎么还在这里!梅先生马上就下唱台了,下一个便要你上,你还在这里摸鱼!”那女人向我疾步走过来,一把拿过我的扇子。用恶狠狠的目光对着我。
我反瞪她一眼,嗯……再重新介绍一下,这个很像男人的女人,是给我们上台前化妆的人,不过她是半年前来吉祥园的,画的总不是太好,还有之前的都是台上的戏家自个儿化妆。呵呵,有点被搁置了,后来师父便叫她照顾我的起居。照顾的勉勉强强,但是有的时候脾气不好,喽喽唆唆。这些话千万别让她看见。哦哦,她的姓倒是不怎么常见姓颜,名字有点普通,单字一个春。
“知道了,催什么催,我知道,把扇子还给我。”我轻压着喉咙,翘起手指想拿她手中的折扇。
她不但不给我,反而拿起扇子敲在了我的手上“你能不能不这样!成天像个娘们儿一样。跟你走在一起我都觉得丢我的脸。”她说这话的时候嚣张的不行。
我有些怒了,毕竟我可是师父的关门弟子,总不能被个丫鬟一般的人奚落成这样,可她毕竟也是为吉祥园好,要是动真格指定被师父骂,只能逗逗她“阿春,你看你整日像一个男人,我又这么像女人,我其实还是对男人感兴趣,可你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不如……我们在一起成……”
我的话还没说完,她便两颊绯红。她愣了一下,我赶忙拿过她手中,挑了挑眉,这傻货扇子被那走时才看见。我见她反应过来,赶忙向后台跑去。她在后面追着骂。
我在后台换上戏服,化上妆。不是我夸大,眉如柳叶,明眸皓齿。单凭我这幅相貌,就能俘获这些戏迷。我做好这些,便向正台走去和路过的人打着招呼,他们见到我都喊我小梅老板,那个时候的我不知是因为师父的面子还是唱功,在出了几场戏时,许多人都慕名来看我的戏,我有了些名气,就被当成师父的接班人,就有了小梅老板的雅号。
“师弟,这场戏要好好唱,洪督军在楼台听呢。”说这句话没有叫我小梅老板,师弟两字我就知道是她,她是整个戏班最美的人,小家碧玉的典范,曲儿唱的也很好听。也是我除了师父师娘最敬仰的人,我的师姐,福芝芳。
我点了下头,手抵在唇边微微轻笑点点头。“好似我散天花就纷落十方;满眼中清妙境灵光万丈,催祥云驾瑞彩速赴佛场。”台上传来师父唱词的末句,我也赶紧向台上走去。
刚才在后花园背的和今儿师父唱的,都是师父新编的新戏,我还没有练熟,那天我要在台上唱的是那师父最出名的《贵妃醉酒》。“玉兔又早东升,那冰轮离海岛,乾坤分外明,皓月当空,恰便似嫦娥离月宫。”我一边唱,底下的人很安静,有时有人悄悄说话,都被旁边的人打断要他们好好听小梅老板的戏。
如果不是台下这么安静,我也许就不会听到台上洪督军那里传来的杯盏碎掉的声音,便不会抬头,也许之后的一切都不会发生,或许发生的不会这么早。
在我抬头的一瞬间,洪督军正在向我这边瞧,看着他那张油光满面还嚣张跋扈的脸真是让人反胃,我本想低下头接着往下唱,可是这二胡和弦子都停住了。我赶紧向站在后台门口的师姐示意“你,上来。”台上的洪督军指了指我,听到他的声音我又向他看去。看见他手的指向,有些不解。
以前听人家说这位洪督军是香港人,以前武昌起义中的一位将军的小下属,不知为何后来竟当上了官,自从几年前他当上督军后,便传他终于把为人刻薄贪得无厌的鄙性暴露出来了。几个月前曾经有几个人想把他推下督军的职位。可是没有成功还赔了自己的性命,在这个年代当官的想杀一个百姓真是比捏死个蚂蚁还容易。我当然是明白接着唱戏不理他会有什么样的后果。我只能先停了这出戏。
台下的人们自然知道楼台上的洪督军,都没有再出声,我向后瞥了一眼,看了一眼师姐,她的两条眉毛紧凑起来,我冲她微微一笑,让她放心,可是在师姐的身后,我看见了那个棕色身影,是颜春。我冲师姐撇撇头,师姐明白我的意思,看了看她身后的颜春。
我走向楼台,心想这洪督军到底要干什么,以前知道他是爱女色,可是身为北平人这看戏像是家常便饭,有谁不知道这台上的戏家都是男的,难道这洪督军男女都爱?说罢,我已经走到那里。洪督军拿着杯茶水想要喝下。
“来来来,坐,小梅老板。”他向我摆摆手指着他旁边的椅子,我听话的做到椅子上,他见我坐下后“您真是风华绝代啊,真是把女人还美。”
听到他说这话,难道他是不论男女只要长得美就都喜欢“不,我师父的容貌也是倾国倾城,我怎敢当这风华绝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