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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去了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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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手术结束,已经脱离危险了。晚上或者明早就会醒的。”

    夏月刚来到手术室前,听到了这句话,只觉两腿一软便要摔倒,幸村精市扶住了她。一手扶住她,来到医生面前。

    “医生,父亲他……没事了吗?”

    “你是家属?”

    夏月点头,表情有些迷茫。

    “手术很成功,左腿和右胳膊骨折,醒来后住院继续观察就可以了。”

    起初守在这里的是幸村父母,此时幸村父亲已经赶回去工作,他母亲搂着夏月安慰了许久,也终于离开。最后陪她待在病房里的只剩下幸村。

    欧阳森额上缠着纱布,左腿和右胳膊打了石膏,闭着眼睛躺在床上,安静地样子让欧阳夏月不禁感到恐惧。她坐在病床旁,只敢用手轻轻贴着欧阳森的手,眼睛死死盯着他的脸,连大气也不敢出。这必将是个难熬的夜晚。

    事实上到现在欧阳夏月都还未回神,还停留在幸村精市刚告诉她的那一刹那。喉咙干裂地发疼,可她根本不打算去喝水。

    一旁的幸村看见夏月这个样子,眼里闪过疼惜。他尚记得,上一世的欧阳夏月与父亲并没有如此亲近,更多时候是疏远的客气。可欧阳森去世后,夏月仍是消沉了很长一段时间。想来并非不爱,只是隐藏地太深。而这一世,接触过几次后,他发现夏月与欧阳森的关系有了很大进步,也打心底里为她感到高兴。同时,接二连三的不同也提醒着他,这是崭新的一次生命,而不是单纯地重复过去。

    幸村走出病房去打电话,今天的训练注定是要请假了。

    病房里,夏月小心翼翼地凝望着欧阳森,动了动唇,开口缓缓道:“爸爸……”

    欧阳森自然听不见。

    “你一定要快些好起来……爸爸,你知道吗,我欠了你很多。从前我总是疏远你,抗拒你,违抗你的话,曲解你的好意。直到今天我才想明白你的意思。我现在好不容易可以弥补曾经的过错,而我还没有完整地对你说一句我爱你,所以,你一定要快些好起来……”说到最后,欧阳夏月哽咽地低下了头。

    而她没有看见,门口的幸村精市愣在那里,目露疑惑。

    欧阳森是在傍晚醒的。当时夏月趴在床边睡着了,是幸村精市第一个发现的。而欧阳森在看到他后,微不可察地摇了下头,意思是不必叫醒她。但夏月很快也不可避免地醒了,因为医生要检查。在医生检查的过程中,她去洗了把脸,再回来时,幸村正在与欧阳森轻声说着话。

    看到她,幸村温柔地笑了笑。

    “爸爸,你感觉怎么样了?”夏月来到床边。

    欧阳森尚没有力气讲话,只是眼带笑意地眨了两下。等待了数个小时后,夏月也终于放了心。外面的天已经黑了,她在睡着前一早就劝幸村先回去,可幸村不依。他还为她打了饭,只是她实在没胃口吃,只简单扒了两口。而幸村也几乎等于没吃。后来她便睡着了,只是不知道他有没有休息一下。

    现在欧阳森已经醒了,夏月晚上是一定会待在这里的,病房里还另外加了一张看护床。幸村却不可能也不必要继续留在这里。就在她要开口时,幸村却已经开口告辞,于是夏月送他离开。

    她一直送他下了楼,两人并肩同行,缓缓往医院外面走。

    “今天谢谢你。”夏月轻声道。

    身边的幸村精市像是笑了下,说:“不要太担心,叔叔已经醒了,今晚要好好休息。”说完他看了眼夏月,只看见她微低着的脑袋顶上,那两个小小的旋。

    夏月点点头,看着由远及近的公车,道:“明天早上可以麻烦级长帮我请假吗?”

    幸村愣了下,笑道:“不麻烦。”

    “谢谢了。”

    公车停了下来,幸村在上车前,最后说:“夏月,我可以这样叫你吗?”

    夏月顿了一阵,点头。

    回去的路上,幸村托腮望着窗外,静静出神。其实他刚才想问的并不是那个问题,有那么一瞬间,他是想说:夏月,或许,其实你已经认识我很久了?可是当出口时,却成了另一句。

    怎么可能呢,幸村自己都想发笑,重生本就是匪夷所思的事,说出来也不会有人相信,更何况他现在还是怀疑第二个人,也许会被当做神经病也不一定。可是说不上为什么,他确实就有几次,觉得欧阳夏月与从前的欧阳夏月——十年后的她很相似。可也只是想想罢了,他又怎敢奢望。

    而且,那个欧阳夏月是他的妻子,是深爱他的人,又怎么会一次次将他推开。

    可是,幸村精市也内心清楚。上一世的欧阳夏月在离开时就已经心灰意冷,又看了那样的视频,说不定更是恨他入骨,恨不从未遇见。

    幸村像中了魔障一般,好似心中有两个小人。一个在暗示着他夏月与上一世的相似,一个在不停地否认。

    ——你已经重生了,就算再有人重生又有什么稀奇的呢?

    ——胡言乱语!这样的怪力之事,又怎么会频频发生!

    ——你忘记了吗,你是因为出了车祸才重生的,而夏月也遭遇了空难啊!

    ——那也不可能!如果是的话,她又怎么会不来认我?

    ——她为你连孩子都失去了,为什么要认你?醒醒吧,她已经不爱你了。

    ——为什么……为什么不爱我了呢?

    “终点站到了——!”

    幸村猛然回神,已经到终点了,他坐过了两个站。他下了车,沿着街道慢慢往回走。心中的两个小人已经消失了,可斗争仍在继续。他是个理性的人,若不是已经在自己身上发生,他是不会轻易相信重生之事。他想起来了,之所以会有那样的想法,也只是因为听到今晚她的话与那次孤儿院发生的事。

    可是并不足以证明什么。

    也许上一世的欧阳夏月也早就知晓那个孩子的存在,只是因为种种原因才没有一开始就接回去呢。从前的他对夏月关注的太少,太多的事情他不敢确认。而今晚的话?那更证明不了什么。

    可纵使理智上幸村已经说服了自己,但他不由地开始全面注意起了欧阳夏月。

    一天后,欧阳森病情稳定,请了看护之后,夏月回到学校继续上学。仁王第一时间来问候她。

    “你父亲的病情稳定了吧?”

    夏月点点头,脸色有些疲惫,她这两日睡得都极少,半夜担心欧阳森伤口疼,一直都睡不安稳。

    仁王皱着眉看着她,说:“你要注意休息,凡是不要太心急。既然叔叔的病情已经稳定下来了,你就赶快调整好状态。不然他又要反过来担心你。”

    夏月弯了弯嘴角,道:“知道了 。”

    “嗯,为了帮助你放松心情,我请你看场精彩的比赛怎么样?”

    “什么比赛?”

    “当然是网球赛啊。”

    夏月一愣,没有说话。

    仁王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发什么呆?怎么,难道你不喜欢网球?”

    “……不是不喜欢。”只是有些感慨罢了。

    其实从前的她确实不喜欢网球,因为幸村精市太喜欢网球了。在从前的夏月看来,幸村对网球的执着是一种病态的执着。可她站在现在的角度看,却发现,包括仁王在内,他们对网球的热情与幸村一样。是病态吗?似乎不是。

    夏月抬头,看着天上的云,开口问道:“呐,仁王。”

    “嗯?”

    “你为什么喜欢网球?”

    “啊……这个要怎么说呢。”仁王突然像年轻了几岁,狂躁地抓了抓头发,然后说:“我记得小时候第一次见别人打网球,就产生了一种冲动,想着以后我也要学这种运动。后来真的接触了,以为很简单的运动做起来并不容易。那时候年轻,心里争强好胜,变下了苦力去训练。结果有一天,有个人对我说:‘你这样训练是不行的,记不得’。我不服,与那人单挑,啊……真是败得五体投地啊。所以后来,那人是部长,我是部员咯。”

    夏月愣住,“你说的那个人……是幸村精市?”

    仁王耸了耸肩,“是啊。”然后他顿了顿,忽然一脸严肃道:“夏月,其实我从最开始就发现了,你对部长有偏见。”

    欧阳夏月没有说话。

    “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但我相信你有你的理由。我以前说像部长那样的人,有着那样一张脸,想不到你都会拒绝。其实那是开玩笑的话。在我们这些部员们眼中,部长长什么样并不重要,最重要的,是他是幸村精市,是立海大的王。我希望夏月能够去了解这个人——真正的。”

    欧阳夏月久久保持着沉默,而仁王站在她身侧,也没有再说话。只是遥遥看着远处的白云,陪同着沉默。

    过了不知多久,才听见夏月的声音响起:“你说的比赛,是什么时候?”

    仁王笑了。

    夏月看着地上自己的影子,在心里对自己说:去看看吧,去看看那人生活的世界。

    从前的她从来没有尝试过去了解,她追逐着幸村精市,而幸村精市所追逐的世界却是她不愿意踏入的。也无怪坂田玲子能够站在幸村身侧。

    仁王说,网球部的人们之所以相信幸村精市,只是因为那人是幸村精市。那她便去看看,活在他所主导的世界里的幸村精市,是什么样子。

    午后,黄昏的光减淡了烈日的灼热。网球场一角,男子独自对着墙进行着击球练习。汗水从他蓝紫色的发梢滑落,滴在泥土之上,晕开。呼吸加重,不知他已经进行了多久。地上的影子随着他的来回奔跑同样跟随,转身时脚尖蹬地发出短促而干练的摩擦声。球拍击球的声音清脆而干净。

    啪——

    啪——

    啪——

    欧阳夏月就是在这样一个沉静地黄昏里,经过这一处地方,看见了这样一幅情景。幸村精市并没有发现她的存在。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她停了下来,默默地看着。

    那人的侧脸紧绷,是显而易见的认真。他挥拍的动作她熟悉万分,可从前她看的是他的人,而现在,她看的是他的练习,是他的认真,是他的努力,是他的网球。

    过了不知多久,幸村精市还在继续,而欧阳夏月垂下目光,转身静静离开。

    幸村忽然一顿,抬手接住了反弹回来的球。他像是感觉到了什么,本能地往后望去。原本欧阳夏月所在的位置已经没有人了。幸村的视线在那里停留了几秒后,淡淡地收回,继续独自训练。

    *

    有时候你自以为知道,其实从未真正了解。

    有时候你一厢情愿地追逐,却从未努力走进对方的世界。

    当浮光褪去,时光倒退。当心意已变,不愿重蹈覆辙。奇特的便是,从前未注意到的,如今看见了。从前从未想过去了解的,如今却有了兴趣。

    不知是他变了,还是她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