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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起那古怪的渔字的特殊含义,让我浑身一抖,更让陈八妙无奈悲叹。
对此,我回想着脑子里的判断,和那块沧桑的招牌,张口问陈八妙道:“看来……这是真的对么?你们陈家和笑渔舸,是富春江上‘九姓渔户’里的‘江舟舸妓’出身?!”
陈八妙点头,难以启齿的难堪。
至此,我证实了自己心中的判断。
九姓渔户,这是我已知的,自古以来最凄惨的一种渔民,这些渔民共有“陈、钱、林、李、袁、孙、叶、何、许”九大姓氏,代代相传。
这些人,地位极为卑贱特殊,他们泛舟在富春江上,自元明时代起,被朝廷敕为终身“贱民”,一生葬不得入土,生不得出舟,不能上岸盖房,不能入山置地,更不能和岸上的人民通婚。
总之,他们没有任何在陆地生存,甚至乞讨的权利。
九姓渔户为何被斥为如此卑贱的贱民,有许多种解释,普遍可信的有两种,一种认为这些人形成于宋末,是南宋亡国后,一些不忘故国的士大夫隐居富春江,终身漂泊效法伯夷、叔齐之典故,以此表示不践元土、誓不投降。
另一种则是认为这些人形成于明代,为元末明初时陈友谅的旧部遗存,因为陈友谅对抗朱元璋兵败之后,忠于故主,故而终身不得上岸,以表示绝不屈服,不为明土之臣。
但不管是哪一种解释,总之他们的一生,百分之九十的时间都在舟上渡过,除了船,漂泊无依,甚至被形象的称作“水上流浪汉”。
其实我心里清楚,在旧社会,拿他们和流浪汉比,那真的是抬举,因为流浪汉,乞丐尚且有在陆地上行走的权利,而九姓渔户人家……没有!
被锁死在水上,又有朝廷社会的种种压迫,九姓渔户的生存状况也便可以想象了。仅仅靠富春江水的馈赠很难养活这九姓人家的子孙后代,于是在之后的岁月里,本已打鱼为生的九姓人家,渐渐变成了两派。
一类依旧以打鱼为生,被称作“舸渔佬”,另一类则渐渐的依照船舟之利,做起了水上的风月生意,变成了鸡女人家,被称作“江舟舸妓”。
而有需求的客人怎么区分做正经生意的舸渔佬与做风月生意的“江上舸妓”呢?据说这诀窍,就在船只的门匾上。
古来,渔民的渔字有三点水,是因为渔船有三种用途,第一,住人,第二,打鱼,第三,载货。但是因为“江上舸妓”有第四种“招||嫖”的用处,所以被那些舸妓多加了一点儿水。
这样以来,渔舸的渔字,便成了“四点水”。
而这,也即是笑渔舸这块牌匾蕴藏的真正含义。
因为那块牌匾,我看出陈家姐妹是富春江人,也因为那块牌匾,我猜出陈八妙是九姓渔户出身。
现代社会,对九姓渔户的歧视早就消失全无了,但是我看的出,这陈家姐妹却还保存着那个时候的深深记忆。对我们这些“陆地上”的人类,有着本能的提防。
这,可能就是他们招揽女婿,也非要入赘的原因吧。
况且,我也曾听说过,古时候想要娶九姓渔户家的女子,除非入赘,放弃在陆地上的权利,否则是不可能的,你愿意,官府也不愿意。
……了解了这些,我也就对瑞木钧的行为,有了那么一点儿理解和……同情。
于是,我点头道:“我明白了!九姓渔户,还只有三个女人当家,您们姐妹,真的很不容易。”
听了我知心的话,陈八妙感激的点头道:“霍先生,您是好人,更是聪明人,所以你想必知道,像我们这样的人家,有才能且肯入赘的男人,会有多少呢?”
“所以……”我无奈道:“你家掌门就看上我了?”
“我姐说,您是凤凰,但还没飞起来,而我们看上的就是……”陈八妙伸出纤手,指了指我的灵犀道:“您霍老板未来的前程和能力。”
我……未来的前程?!
“……”我根本就不知道该回什么,随后决定施展“转移话题大法”,让气氛转变一下。
“对了!”我猛然道:“我记得你们陈家是三姐妹吧?怎么只见到你大姐和你,你们家的那个小九儿呢?!是不是刚才那位前台的接待?!”
陈八妙一听我提起“小九儿”这个名字,身体猛的一抖,连脸色都变得白了。
随后,她急忙摇了摇手道:“这个……我妹子死了,死了……两年了。”
我咋了咋舌,知道自己说错话了。
在我的嘀咕沉默中,陈八妙反而大度的很,她挥了挥手说无所谓,自己并不像她大姐那么多忌讳和不想说,而且她看出我其实不愿意,不过她还是会按照约定等我三年,她还说三年之后……或许我会上赶着求她倒插门的。
临了,这小女人顿了顿,最后开口道:“霍老板,其实我挺感激你的,我感谢为我保存了……瑞木钧的颜面。”
瑞木钧这三个字,看来她们看的很重。
陈家姐妹如此看重我,按理说咱应该高兴才是,可是我想到的却是梅子,我那个命运多舛的女孩。
混混沌沌的,我跟着陈八妙的步伐,一步一步回到了徽嗣杺与赵海鹏等待的坐室。
进屋之后,我看见这二位正围坐在三盏十二宝的托盘边唠嗑吃茶。
三盏十二宝是鲁地四四席中“四蜜饯,四果盘,四点心”的缩略形势,想来吃着也不会太差,但我看着徽嗣杺和赵海鹏,却发现他们的神情都带着一丝隐忍的紧张与忐忑。
我明白,与其说他们在吃,不如说他们在等,等我的消息,而且等的很苦。
见陈八妙带着我回来,两个人“腾”的一声站立了起来,随后异口同声,问我道:“怎么样?!”
看着这二位,我有一种见到解放军的欢喜,满头的汗彻底发出来,更感觉浑身的释然。
我点了点头,随后冲徽二丫头道:“陈船主已经同意了咱们的要求!”
当然,其实我还想,说:我顺便也把自己给卖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