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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他一掀帘就能进去,可偏偏这时又犹豫起来,明溪温然一笑,道:“我还没见你怕过什么,怎么这时候连帐帘都不敢拉?”
韩枫赧然道:“我倒不是怕见她。只是方才这么尴尬,再要见面,我又该说什么?你说兄妹两人,到了这时竟相对无言,岂不是个笑话。”他站了一会儿,忽地转过身去,笑道,“我想到了,咱们先去伙房。”
明溪扶着韩枫到了伙房,随后便见他把其他人都支了出去,开始生火烧水,又从面口袋里舀出一勺面,放在案上加了三分水和了起来。他伤口刚刚包好,和面对平常的他来说自然算不得什么,但这时每动一下,都牵着伤口,他也跟着眉头‘抽’动。明溪看不下去,虽说她对做饭一窍不通,但还是想替他分些忧,但却都被韩枫婉拒。
明溪看他将面和成团,又切成一个个的小面疙瘩,再一个个按平……直到看他将那些面片放入冒着蟹眼泡沫的水中,又洗起了青菜,才不由叹道:“真是难为了你,这时候还想着给她做饭哄她高兴。”
韩枫疼得满头是汗,脸上却全是笑意:“她方才跟我说那面片汤是她吃过最好吃的东西。明溪,我看得出来那句话她没有撒谎。说不定我再给她做一碗,她对我的怨气就能少一些,慢慢地就又能认回我了。”
明溪只觉口中发涩,无奈笑道:“我一直以为我了解你,今日才知道,我一直以来都是自以为是。”
韩枫听她语气有些不对劲,忙笑道:“媳‘妇’啊,你是生我的气了么?等我伤好了,等咱们打下丰州城,你让我给你做十道菜都行啊。再者,以前咱们并肩一起打倭人的时候,我不是也烤过‘肉’和鱼么?”
明溪被他“媳‘妇’”俩字叫得满心火气烟消云散,虽绷着脸,但语气到底柔和了下来:“你做的有什么好吃的,我还馋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不成?只是今天我才知道,你那时在落雁关下,为什么不肯让我们杀柳泉。”
韩枫愕然:“这跟柳泉又有什么关系?”
明溪道:“你扪心自问,你不杀他,难道只是为了他还有利用价值么?你一次次地原谅他,终究只是因为他是跟着你一起长大的,就像月影一样,都是你的家人。我说我不了解你,并不是我负气,只是今天才知道,我看的一直都是受过伤的你,全然不知你一开始是什么样子。”
她说得郑重无比,韩枫手上虽忙着,但还是不由自主凝神去看她,只见明溪眼中含泪,但那并不是委屈的泪水,倒像是在疼惜他。
韩枫心中巨震,这一时,他才确信明溪是真真正正、完完全全爱着自己的,俩人的感情中再没有算计和‘阴’谋,有的只是互相的怜爱。在外人看来,他们风光无限,但只有他们两个人彼此了解对方无法示众的那一面。
那一面千疮百孔,受尽摧残,但却留着难得的本真。
“来。”韩枫把明溪抱入怀中,道,“大家都是受过伤的,互相弥补也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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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帐之中,韩月影脸‘色’惨白,两只手紧紧捂在肚子上。她虽然仍是浑身缩成一团,但与此前假装害怕的样子却截然不同,一看便知,她是肚子疼。
见离娿在旁坐着,好整以暇地喝着热茶,韩枫把手中热腾腾的面片汤放在一旁后,便斜横了她一眼,道:“她怎么了?”
离娿“噗嗤”一笑,又转身在韩月影的脸上抹了一把,替她擦了擦虚汗,才扭头笑道:“哎呀呀,你的记‘性’可真不好。方才明明是你打伤了她,我当然也想办法医治她喽,不然看她一直吐血么?”
韩枫才不理离娿的虚辩,冷言道:“离娿,你用的什么小伎俩,自己心知肚明。我方才分明是打在她‘胸’口,也没用上全力。她现在捂着肚子那又是怎么了?”
见他较起了真,离娿拍了拍巴掌,瘪了瘪嘴,道:“那能怎么?一大早人家还没睡醒就被你们吵起来了,然后就要我找‘药’配‘药’。人家困得很,看错一两味,放错些剂量又有什么大不了的?总之毒不死她就是了,说不定‘药’效霸道些,她多吃些苦,好得还能快些呢!”
韩枫实在拿离娿没了辙,只是对着她,再大的脾气也发作不出来。明溪见他脸‘色’不太对劲,忙一拉离娿,道:“知道你们兄妹俩有话要说,我们先出去等着。枫,你可别再被人伤着了,再要伤着,我可不管了。”语罢,扯着离娿便出了帐。
离娿“哼”了一声,打了个响指,人蛊也随在她身后走了。韩枫这才端起那碗面片汤来,坐到韩月影身边,道:“肚子要是不舒服的话,先吃些热乎的东西吧,也许能好受些。月影,你现在能吃东西吗?”
然而帐中刚刚只剩他二人,韩月影便凶了起来。她侧目瞥着人蛊已经出去,便忽地忍痛坐起身子,一把将韩枫手中的碗往他身子方向推去。
但此时此刻的韩枫早有准备,又岂能被她推动分毫。他平端着那碗,任韩月影推来推去,碗中面汤仍是一平如砥,连半滴都洒不出来。
只是韩月影这么推来推去,每推一次,都让韩枫心中冷上一份,直到将他一颗急于认妹的热心肠变成了冰块——韩枫终于撤了手,而韩月影正猛力推出,不妨对方竟没了力道,不由一下扑了出去,若不是手及时撑着‘床’,只怕整个人都要翻下去。
她抬头一看,迎上的却是韩枫一双冷冰冰的眸子。
“你……”韩月影头一次感到惧意,只觉寒不自胜,从心底打着哆嗦。但她到底倔强,眉‘毛’一挑,又道:“你们下‘药’害我,又要在我眼前假惺惺演戏,当谁是傻子呢?谁知道这碗里有没有毒,是不是你们又要算计我。”
“……唉!”韩枫被韩月影气得竟无言以对。他只觉左胁隐隐作痛,心知那伤口因方才这一阵用力,说不定又破了开。依着他平常‘性’子,只怕早将手中这碗狠狠惯在地上,只因此刻对的是韩月影,才百般忍耐,却殊无用处。心灰意冷之下,他终于起身拂袖而去,临去时,他仰头又喝了一口碗中汤——他放的材料跟在离都时相仿,这军中的面要比离都的面还好些,但饶是如此,这碗热汤,却再没有当年的美味了。
也不知是他不再觉得饿了,还是因为尝过太多美食,厌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