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歌舞散去的时候,已是午夜。
撤去歌舞后,丽晶楼变得安静了许多。瑶儿虽然没喝酒,但这会儿骨头仿佛都酥了,她整个人趴在韩枫身上,低声呢喃,无外乎“上楼”二字。
韩枫一阵汗颜,暗笑青楼歌妓为留客当真无所不用其极,不过这会儿四周都静了,他也终于能实施计划。他放了五两银子给瑶儿,笑道:“我还有别的事情,改天再来找你。”
瑶儿缠了他半天没留下他,这会儿只觉脸上讪讪地发烫,但手中多了银子,原本难堪的脸色也登时回复如常:“韩公子,咱们说好喽,下次你要来我们这儿,可不能找别人。”
她缠着韩枫一定要拉钩才算数,韩枫也只得笑着依了。他蹭了一身瑶儿身上的脂粉味,这会儿只觉鼻子熏得发痒。
好不容易出了丽晶楼,韩枫绕到楼后,辨明了后院有马打鼻息的声音,便找了个阴暗处将一身长衫都脱了下来。
长衫之内是贴身的黑色夜行服,再用面罩蒙住脸,他整个人便与这夜色融为一体。
“白童,准备好了。”他屏息凝神,手搭在墙上,双腿一曲一用力,已腾身而起,翻入了丽晶楼的围墙。
落脚的地方正在马厩旁边,那马厩不大,只有四五匹马。骆方行的坐骑最为高大,韩枫一眼就认出了那匹赤骅,他右手抽出寒铁剑,翻到马厩里边,瞅准了赤骅的后腿,用寒铁剑在上边轻轻划了一刀。
“希律律——”那马受痛,仰头嘶鸣了一声,后腿一软,整个身子倾了下来。
韩枫缩身躲到一旁,静静地看着丽晶楼。
他把赤骅的两天后腿腿筋都划断,任由它声嘶力竭地呼喊,而周围的几匹马受了惊,这会儿也“恢恢”地叫着。不出片刻,丽晶楼的龟公先跑了出来,骆方行紧随其后。他的衣服还没完全穿好,满脸的气急败坏,边走边骂:“你们给我的马吃什么下等草料了?我告诉你们,它要是有了事……”
在他两人身后还跟着三个正穿衣服的嫖客,想必是其他几匹马的主人。韩枫心知不能被这些人围着,见骆方行先到了马厩,心一横便冲了出来。
骆方行也不是吃素的,见对面冲过来一个黑影,一撤步一摆拳正要招架,却没想到眼前寒光一闪,一柄短剑竟已抵到了脖子底下。
“别说话,别乱动。”韩枫压低了声音说道。
骆方行是见惯了大场面的,虽然年轻,却颇沉得住气。他脸上的气恼一下子变成了微笑,随后缓缓把两手垂下,对身后正欲尖叫的龟公用了个眼色,方道:“这位好汉,有话好说。丽晶楼里里外外都是我的人,你现在放了我,我保你能平安离开。想要多少钱你尽管给个数。”
韩枫冷笑一声,转身走到他身后:“知道是为了什么事么?”
饶是骆方行胆大,但冰凉的剑刃在脸上拍了拍,他也变了脸色。他强自镇定着,想了想道:“为了蒋七那批货?”
“不是。”韩枫笑笑:他当然不是为了蒋七的货,他是为了自己能够以后见到越王。
骆方行被他这一笑笑得浑身都起了冷汗,岂料随即就听见那男子阴惨惨的另一句话:“把裤子脱了。”
龟公和剩下几个嫖客这会儿都吓傻了,骆方行却觉鬓角流下了豆大的汗珠,他青筋迸起,怒道:“你……你究竟为了什么事找我晦气?别欺人太甚!”
韩枫道:“乖乖听话,我还能留你一命。”语罢,他猛然间左手向后一砸,正打在马厩的一根撑柱上。有白童附体,这一臂之力何止千斤,只听“噗”的一声闷响,碗粗的木柱折断,整个马厩垮了下来。
这声音很大,惊得丽晶楼里里外外的人都围了过来,这些人中自然也有骆方行的手下。然而他们赶到马厩前,看清形势后,却没一人敢轻举妄动。
韩枫又道:“你要是不想让人看见,就叫他们背过脸去。”
骆方行这会儿终于撑不住惧意,两条腿抖了起来。他僵了一会儿,寒面问道:“我跟你有什么仇?”
韩枫道:“往日无怨,近日无仇。我有不得已的原因,还望见谅。”他说得彬彬有礼,但语气却不容人反抗。骆方行又忍了一会儿,见外面围的人越来越多,但对方非但没显出害怕,反而好整以暇地拿寒铁剑在他脖子上比划起来,他到底受不住,终于大吼了一声:“你们全都出去!”
丽晶楼本就是长春帮的产业,听骆方行发话后,最先撤走的是楼中的姑娘,其次则是看热闹的客人,最后剩下十几个劲装男子,自然就是跟着骆方行的保镖了。骆方行这会儿反倒恼了:“你们……叫你们出去!”他顿了顿,又骂起了韩枫,“我告诉你,你就算出去也逃不了。”
韩枫道:“是吗?那就赌赌试试。既然这些人不愿意出去,留下来看热闹也行。你脱不脱?”说到最后四字,他语气一寒,手中用力,寒铁剑立时入肉三分。
“脱!我脱!”骆方行几乎吼出了这句话。他脱得很快,这会儿已顾不得会不会丢人现眼,然而没想到的是,衣服刚离体,就觉下身一凉,旋即竟是撕心裂肺的痛楚。
韩枫一招得手,拿骆方行的衣服卷了东西就走。他轻身功夫了得,一下子就翻出了墙。墙下早有人围着,但韩枫脚尖只在那人头顶点了一下,便飞身纵上了旁边的木楼,飞檐走壁,一路往北去了。
丽晶楼中却一直响着凄厉的嘶吼:“抓住他,杀了他——杀了他——”
※※※※※※※※※
韩枫脚步不停地赶到了北城门,但夜晚宵禁,此刻城门早已关闭。
“白童,怎么办?”
韩枫心中默问,只想让白童从一直不停地狂笑中赶紧缓过来。
白童又笑了好一阵子,才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傻子,陆路关了不假,但夜里花船往来穿梭,水路当然是开的。游出城去就是了。”
韩枫这才恍然,暗忖自打离了离都之后便没怎么下水游过泳,今晚正好试试水性。他二话不说到了青江溪畔,找了个靠近城门的阴暗处跳到了水中。
青江溪和濑离河不同。濑离河的河滩由浅入深,青江溪却几乎没有河滩,韩枫这一跳便直接被水没了顶,所幸他一直屏着呼吸,沉到一半便浮了起来。身边花船方过,青江溪的水波很大,一浪挨着一浪,韩枫努力适应着江水,划了一会儿才找对了凫水的姿势。
不时有花船经过他身边,饶是有白童相助,他本身的水性也算不错,但还是呛了好几口水。
一出城门他就爬上了岸,旋而往蒋七的船坞码头跑去。
阿全果然一直在船坞码头候着。
晚上码头空荡荡的,因此那一张横竹椅很醒目。阿全身穿秋海棠色的长衫躺在竹椅上正打着盹,不提防有几滴水掉在了脸上。
“下雨了?”他暗骂一声晦气,然而一睁开眼睛,就见一只落汤鸡站在自己面前。
这只落汤鸡不仅带着一脸笑容,还很英俊。
阿全揉了揉眼睛,认了半天才勉强喊了一声:“韩公子?”
韩枫点了点头,把骆方行的衣服和包着的东西一起扔在了地上:“我带回来了。”
阿全皱着眉头借着月光认了半天才看清楚这的确是骆方行平日招摇过市的行头,只是那一团血肉模糊是什么,他却没反应过来:“那是……”
韩枫在阿全耳边轻声说了一句,阿全噗的一声险些喷出来。他带着一脸不知是笑不知是惊的神情盯着韩枫,像是盯着个怪物:“你……你说……你把他阉了?”
韩枫打了个哈欠:“我忙了一天,先回去休息了。这儿的事就烦劳全哥明天跟蒋七爷说一声。”语罢,扬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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