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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乞丐清亮的大眼瞪着，脏兮兮的脸蛋配着小酒窝显得有些滑稽，憋着嘴想道：“从小跟着你做乞丐，没吃过一天饱饭，睡过一次暖床，好不容易遇到有人收养，你却死活不同意，硬把我留在身边，就为了出去讨饭的时候能够用我来博取更多的同情，十几年来到底是谁养着睡？谁照顾谁？现在你要死了，我又怎好腆着脸皮去求人收养？难道你不知道我当初费了多大的劲才把那将军从冰冷的河水里给捞起来，又磨破嘴皮子装着情场高手开导一个失意的老男人，这才让他死皮赖脸的求着收养我，最后都给你搅浑了。”
小乞丐腹议一大推，眼神都快冒出火来。
“你这是什么眼神？我是真的要死了，难道还以为我骗你不成？”
老乞丐看着小乞丐略带怀疑的表情，手在草堆里摸索着那根不曾朽烂的黑木杖，怒言道：“看今儿不敲打敲打你，你老子我快死了，你不表现得悲伤yu绝，至少也得流上两滴热泪，宽慰我一下啊……”
小乞丐嘴角翘起，慢慢的挪开屁股，自下面取出垫坐的黑木杖递给老乞丐，意思是你揍我吧，我绝对不跑。
青涩稚嫩的脸颊虽然脏，可依旧带着少年的纯真，老乞丐没有伸手去接，叹息一声说道：“从你出生到现在，就没见你哭过，想看你流泪真是比摸一把燕三娘的屁股还难。”
“我以为你不会死……”小乞丐突然说道。
“我为何不会死？是人都会死，我又不是那些飞天入地的大修士，可以牛掰的朝天怒吼老子永远都不会死……”老乞丐疑惑的问道。
小乞丐看向横躺在手心里的黑sè木杖，想到老乞丐手持木杖挑落豺狼猛虎独战饶城斧头帮的威风气势，试探xing的说道：“我一直以为你是说书先生口中的那些隐世高人，因为厌倦江湖的险恶争斗，从而埋名世俗中，不再过问江湖事，突然有一天冒出来，让整个天下都震上一震。”
老乞丐真是被逗乐了，笑骂道：“让你平ri里少听那些说书人的英雄故事，别听王二、唐老幺他们讲的那些根本不存在的传奇，要知道英雄都死的早，小人才能长命百岁。你看那些名流千古的人杰得到过什么好处？还不是让那些jiān商把他们的名头拿来吹嘘卖弄，最后鼓满自己的腰包……”
老乞丐只要讲起道理来就没完没了，全然不顾小乞丐耳朵的感受以及唐老幺他们杀人的眼神。
“其实我只是练过几天武，上过战场，当过逃兵，练就一股狠劲，学到些杀人的技巧，哪里算得上隐世高人，到现在连最浅显的修行门槛都未曾迈入半步……”老乞丐惘然道，似乎不愿再提及那些伤感事，转而问道：“你还有啥要问的赶紧问，不然等我到了地府可就不再负责答疑。”
“有一个问题埋在我心底很久了，不知当说不当说？”
“你说。”
“我到底是不是你亲生的？”
老乞丐沉默一秒，而后咆哮道：“你怎么不是我亲生的，我供你吃，供你穿，把你拉扯大，到现在活蹦乱跳的……”
小乞丐仍然是怀疑的看着他，听着他倒苦水，也不插话。
老乞丐越说越没底气，特别是小乞丐那双看似人畜无害的大眼总是直勾勾的盯着他，最后老脸一红，无奈道：“你比我亲生的还亲……”
“我就说嘛！”
小乞丐一拍大腿，兴奋的站立起来，摸着小脸说道：“我生得这般俊俏，怎么可能是你亲生的……要是你亲生的，那你得找个多漂亮的老婆才能有我这么好看的儿子，再说……凭你对女人的审美观，真的是让人难以想象……”小乞丐滔滔不绝，难掩兴奋。
老乞丐黑着一张脸，真想一头撞死，怎么就教出这么个小混蛋出来，假意咳嗽两声，打断他的话说道：“我还有遗愿未了，你是我儿子，得帮我了却心愿。”
“你说。”
小乞丐正高兴，想也不想的应下，同时提醒道：“你若是想要摸下燕三娘的屁股，我可办不到。”
“比摸燕三娘的屁股简单。”老乞丐说道，“李记家的肉包子在这饶城可是出了名的好吃，几年来只闻肉香不知肉味的感觉挺难受的，眼看就要两眼一闭，不吃上个新鲜的肉包子总是不心甘啊！”
小乞丐眼珠子咕噜直转，问道：“就这么个要求？”
“难不成你做不到？”
“你等着，在我回来前可千万别死。”
小乞丐心想这个要求同样不简单，却还是应下了，对王二他们简单交待两句便头也不回的冲进雨幕里，朝着饶城李记而去。
……
大雨倾盆，使得进城的小道泥泞不堪，排队进城的人早已散去，小乞丐像是雨中的小jing灵般飞速的窜进城内，循着熟悉的道路来到李记所在的街巷。
街巷里热闹非凡，狂风扰动柳枝，雨水顺着屋檐宛如瀑布般倾泻到青石路面上，两旁屋檐下避雨的人群好不容易得空凑在一起摆弄哪家的是非，清闲的人甚至围成一桌在打马吊，时不时的传来两声放肆的笑意。
李记包子铺开在巷尾，却是最热闹的地，小二们丝毫感觉不到秋雨的寒冷，被吃客们吆喝来吆喝去，累的满头大汗，不敢有任何怨言。
当然，这都是针对有银钱消费的大爷，对于浑身恶臭，影响顾客食yu的乞丐来说他们很快便露出丑恶的嘴脸。
“哪里来的乞丐，滚一边去，看着就恶心。”手里拎着个空蒸笼的小二喝道。
小乞丐此时站在门槛外，淋着雨，坚定的说道：“我要个新鲜的肉包子，只需要一个，以后一定把钱给补上。”
“哈哈……你们听到没？小乞丐说想吃肉包子，还要新鲜的……”小二像是听到天大的笑话，大声嚷嚷着，正在回味包子香味的客人全都被吸引过来。
“等我有银子了定会补上。”小乞丐再次强调。
“等你有银子？你要是能有银子，我都能买下几座豪宅享福去了。”小二讥讽道。
人们纷纷凑到门前，看着小乞丐可怜的模样，有个书生打扮的青年当着小乞丐的面咬下半个肉包子，然后把剩余的丢到小乞丐跟前，说道：“喂狗的要不要？”
各种嘲弄声，侮辱的伎俩层出不穷，比屋外的秋雨打在脸上还要疼，比凛冽的寒风还要冷。
然而，小乞丐依然如大山般矗立在门前，加重语气说道：“你们侮辱我不就是想寻个开心，满足你们卑微的自尊，我站在这让你们打，只要打得满意了，就给我一个肉包子，要新鲜出笼的。”
众人一征，竟然被乞丐给鄙视了，撩着袖袍就想动手。
“不就是个乞丐，只要不打死，衙门哪有闲工夫管这门子事。”有人起哄，不想做第一个动手的人。
啪的一声，小二手中的蒸笼砸到小乞丐的脑袋上，脆裂成无数块。
小二毕竟只是帮工，哪敢动手打人，看着自己的蒸笼不知被谁抢过，心里不满，正想责问两句，却被后面的人群挤出门槛，踉跄的绊倒在地，脑袋正好磕在小乞丐脚下。
还没来得及起身，后面的人cháo踩着他的腰涌向小乞丐，拳头如雨点般落在小乞丐的身上，胆小的人趁机撩出yin腿，然后赶紧退后，装着一副正派的模样。
小乞丐护住脑袋，生生的接下无数拳头，李记包子铺外像是响起无数的闷雷，咚咚作响。好不容易爬起来的小二把怒气发泄在小乞丐身上，那落下拳头是一下比一下狠。
天历十八年的那场秋雨里，饶城百姓的憋屈劲全都撒在一个叫小乞丐的乞丐身上。
秋雨连绵，没有丝毫停歇的意思，人cháo渐稀，散在包子铺里喘着粗气揉着泛红的拳头，想不通这乞丐的皮咋就这么厚。
小乞丐躺在泥水里，破烂的棉袄此时更破，嘴角溢出的血早被雨水冲刷干净，眼眸清明的望着朦胧的天空，看着冰锥般的雨线滴落在瞳孔里，想着也许天都在嘲笑自己。
传说中的天国真的存在吗？可他为何不曾眷顾与我，难道这就是老乞丐常说的我命由我不由天的真正含义？
虽然极力的护住要害，可还是被打断几根肋骨，小乞丐撑着地面坐起来，看着屋内的人说道：“给我新鲜的肉包子。”
似乎觉得今儿做的事有些过，人们羞愧的低头埋于桌下，却没人主动掏钱买肉包子的意思。
“给我新鲜的肉包子……”
小乞丐的声音如海啸般涌入铺子里，五指紧紧的握成拳头状，青筋暴起，右手更是缓缓的移到腰间那隐隐冒出头的黝黑刀柄。
下一刻，也许他就会用老乞丐交他的杀人技巧割下两颗头颅来。
“我们是乞丐，不偷不抢，切不能做那犯浑鲁莽之事……”老乞丐的告诫回荡在脑海里，他的手一松一紧，松紧交替，无数次的将要推翻老乞丐的理念。
啪啪啪的清脆声响起，不是人头掉在石板上的撞击声，亦不是脚掌跺进积水里的退走声，而是雨滴拍打在了小巧的油纸伞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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