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替秀婉换衣服的时候,珠翠的手一直在颤抖,更无法面对她醒来时的样子。好在她一直很安静,将脸上的污迹擦拭干净,珠翠转身倒水,秀婉就醒过来了,感觉睡了很久,也睡得很疼,室内明亮的光线让她微有些不适应,推了枕头坐起身来,就见珠翠回来了。
她把脸转过去,“香铃呢?”
“香铃……回家去了……”
她点点头,走的是香铃不是珠翠,谁给她下的毒自然也就不言而喻了,可惜她还是信错人了,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这点她领悟得还不够透彻。
珠翠坐到她身边来,“现在感觉头还晕吗?”
秀婉愣愣的瞧着她眼中的担忧,略有些困惑,珠翠对她的担心好像太多了点吧。“你知道,昨天同我在一起的蓝龙莲去哪儿了吗?”
“娘娘想见他?”
秀婉点点头,她睡饱了,人也冷静下来了,她有些话想对龙莲讲。
“我去找蓝将军。”
“你转告他,我会在府库等着他。”
她在府库等了许久,又有几分无聊的转到桃园的石桌前,坐下望着旁边的水潭发呆。没想到的是会在这里见到霄太师,依旧是花白的胡子,依旧是一件淡紫的交领长袍,秀婉一手置于石桌,一手放在自己膝盖上,霄太师落定在她身前,静静的看了她好一会儿,秀婉抬起头来,也很是不解。
难道她偶尔文艺少女一把让人很不适应?想到这里便将石桌上的手收回。“霄太师有事?”
“老夫是来提醒姑娘,不要忘了我们之间的约定。”
他称她为姑娘,秀婉皱眉,不明白这老家伙此刻是什么意思,“自然不会,霄太师也不要忘了把报酬准备好才是。”
“呵呵。”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古怪的笑,不知是不是错觉,好像那人脸上的皱纹也少了些,“姑娘要物色皇后的人选,宫中的人大约是不合适的,不如去宫外寻吧,作为女眷接触闺中小姐的机会自然也比陛下多一些。”
原来是想赶她走了,她龇牙咧嘴的笑得好不得意,就算他到时候求她,她也不愿留下,现在来赶她她还就偏不走了。“不会呀,我可以叫人送上画像,挑选合适的进宫来陪我玩玩嘛。”
“你——”霄太师眉头微皱,他也不想给她难堪,话已说到这份上,难道真愚笨至此?
“我只是奇怪,为什么霄太师就认定我不能做皇后呢?我若是做得不好,太师也就不会让我进宫来指导陛下了吧?”
“你是一把双刃剑,总有一天你会伤害到刘辉的。”
“我会保护他的,这次只是意外。”也许是这次意外她才能明白,她有多怕他出事。
“若有一日,伤害他的是你,你还能保护吗?”
“你想说什么?你也学那些算命的说我祸国殃民?”如果是因为她的脸,其实也没什么不好解决的,一张皮相而已,她的指甲就可以毁了这张脸。
“成长有两种,一是循序渐进,陛下属于这种,还有一种是幡然醒悟,我希望你不是后者。”
警告吗?她咬着下唇,好半天才松开了口,“我一直有个问题,只是不敢问,连我父亲也不敢,你知道答案吗?”
“你说。”他静静的看着她,仿佛她想问的问题他早已知晓,这个运筹帷幄的男人,怎么可能不知道呢。
“我……大约不应该姓红……”
听了后面的那句话,霄太师还是微微露出了些许惊讶,“那么……我姓紫吗?”
他闭上眼,摇摇头,“这个我真的不知道,你应该问问你的父亲。”
这种事对子女而言是伤害,对父母又何尝不是,她不愿意去戳邵可的伤疤,正如她不愿承认一样,她和秀丽长得一点也不像,她那么像白琉姝,她没有那么傻,这么明显是事都不知道。父亲同母亲的恩爱有目共睹,父亲也绝不可能背叛母亲,所以她身上所流淌的并不是红家的血。为什么会被送来彩云国七大家族之一的红家,其实想想,也没有那么难。
她的母亲,是白琉姝,她的父亲又是谁?
刘辉说他曾见过白琉姝,那么她的父亲又可能是谁?
所以霄太师说她是把双刃剑,总有一天她会伤到刘辉的。
“因为这样,我不能留在宫里对吗?”
“你还是不懂,自己好好想想吧。”说完他双手背在身后,眨眼消失在她的视线,秀婉瞪大了眼睛?刚才,是幻觉?
风吹得叶莎莎作响,也卷起了地上的一缕断草,混杂着难听的笛声,她忍无可忍的拍着石桌,怒了,“蓝龙莲,你一天不吹你那破笛子你会死吗?!”
噪音顿停,好一会儿他才从转角处走了出来,秀婉揉着太阳穴,觉得面对他,她的耐心又下降了几个等级,生出一股越活越倒退的错觉,顿觉略有些心酸。
将竹笛插入腰间,孔雀男大步跨来伸手探向了她的额头,秀婉愣了愣,世人多礼数,唯有他是不拘这些迂腐小节的,这点其实她一直很欣赏。感觉她没有在发烧,将手收回之后随她坐在了石凳之上,秀婉笑眯眯的看着他,刚刚那抑郁得想手劈石桌的心情瞬间好了许多。
“你想见我?”他说话也向来很是直白。
秀婉点点头,“我昏迷之后的事,你说说吧。”
那人坐在她身边,伸手压在了桌上,撑住了他那颗带着夸张羽帽的天才脑袋,“我抱你出门。”
“然后?”
“然后皇上看见了要来抢。”
“……然后?”
“然后我和他打了起来,把你摔地上了。你现在是不是感觉脖子有点疼?”他十分认真的看着她说道,闻言秀婉还真觉得脖子有点酸疼,难道这两人就真的为打架把她扔地上了?
简直不能忍啊!她霍的站起身来,怒指面前的人,“你们打架居然不等我醒来!?”
龙莲正襟危坐,“恩,我骗你的。”
秀婉:“……”
可不可以不要用这种严肃的语气来说我骗你的这四个字?很违和的好不好?她觉得有些心伤,为什么有些人连玩笑都可以开得像真的一样。
“你找我就为了这事吗?”大约见这玩笑开得对方不怎么领情,龙莲表情松懈了些,面露困惑,这事她去问刘辉也行,没必要约他吧。
秀婉坐回凳子上,“那天的事,你没有告诉陛下吧?”从她微皱的眉头不难猜出那天的事,指的便是被关在密室的事,他摇摇头,“但你身上裹着我衣服,他也不难看出吧。”
“他看出来是一回事,亲自听人说又是一回事。我希望这件事能够是我们俩的秘密。”
“嗯。”他轻轻答道,伸手递来一只簪子,是她不慎遗落的那只原本想送给秀丽的簪子,听珠翠说,秀丽只是中了迷药,比她醒得还快,只是静兰被送回去的时候人又是不清醒的,如今她也脱不开身。
姐姐没事,那就好了。
见她迟迟没有伸手接过,龙莲起身,捏着那只步摇稳稳插她的发间,这只簪子原想着要送人,从来没有戴过,如今要再想送她也觉得那只簪子不干净了。
刘辉有点忙,这天中午她也是一个人吃的午膳,下午挺无聊,一个人吃了饭又想了想霄太师的话,还是想不太明白,后来想起了埋在院子里的酒,挽着袖子便要动手去挖,卷起衣袖才发现左手手臂上一条暗红的印记,心里瞬间翻腾不已,扭头就蹲在一株散尾葵前吐了,午饭白吃不说,最后吐得只剩下酸水,还是忍不住胃里的翻腾,珠翠招呼着新来的侍女,忙前忙后又是端水又是拿蜜饯,一点用都没有,吐得她几近虚脱,最后实在没得吐的了才靠着墙角缓了口劲,秀婉看着被撤走的散尾葵,略有些愧疚,一颗好好的盆栽就被她糟蹋了。
扶她起身入屋,衣服脏了头发也脏了,秀婉没什么力气,索性叫人打水来洗洗干净,反正她觉得她身上也挺……脏的……
搬来木桶,打来热水,甚至撒下了一些刚采来的花瓣,挥手将人赶了出去,捏着毛巾将手臂上的红印使劲擦了又擦,几乎要搓掉一层皮,她不觉得疼,只是觉得胃里翻腾得厉害。
这一泡几乎又是一个下午,珠翠不放心,敲门问水凉了要不要添些热的,她不肯让人进门来。
傍晚时分刘辉才将事情处理完,到殿门前就见珠翠并两个侍女齐齐跪在门前,他心一紧,急忙走了过去,“怎么了?”
“娘娘说要泡澡,都在里面呆了半天了。”刚刚被调来顶替香铃位置的小侍女说这话时略带了些哭腔,像极了怕被他责怪的样子。
他伸手要敲门,衣服的下摆却意外的被人拉住,扭头就见珠翠抬头看着他,“秀婉娘娘很可怜了,陛下下午不在,那时候就吐了一把,连酸水都吐出来了。”
也有怨他不在的这个事实。
刘辉皱眉推开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