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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的交谈令燕然倍感疲倦,当第二日暖阳高升时,燕然方才洗漱就寝。
靖城最繁华的中心,食为天灯火通明。刚刚睡醒的秦飞听到手下的汇报,匆忙洗了把脸,立马冲去对面的逸楼找齐月寻。那只蝴蝶也真是,钰哥还没找到,他倒有心思饮酒作乐,太气人了!秦飞在心底不由暗咒道。
齐月寻睁开醺然的眼眸,看着身前找来的秦飞,桃粉色的红唇不由得勾出清淡的笑靥。他承诺,一会儿启程前往魏国查看。
得到准确的回答,秦飞笑眯眯地吞下自己早已馋涎的葡萄。这葡萄可真水灵!
半个月的时间眨眼即逝,燕然依旧住在这个小小的四合院内,四合院位于靖城郊区,虽然偏远,却是难得的幽静安然。有时候,旅途累了,偶尔停下脚步休息一下也是不错的选择。
昨晚下了一夜的雨,五月的夜晚依然有些清冷。
四合院外的紫藤花架下,燕然仰躺在一把摇椅上,任淡紫色的瀑布优雅倾泻,在浅金色的阳光下泛起层叠的涟漪,带来淡淡的花香。她的面容清秀恬静,透着说不出的安然闲逸。早在离开灵谷的清晨,燕然就进行了变装,没有用原主青睐的易蓉面具,而是用了前世的化妆术,将碍眼的容貌隐去,令自己的面容变得普通平凡。
平静安逸的午后被门外的喧闹声打破。
“打他!打死这只怪物!”
“怪物!死怪物!你怎么不去死!”门外,一群年约十二三岁的孩童,追着一个衣衫褴褛的身影,一个孩童使了坏心,将那个身影绊倒在地。周围的一群孩子上前将那人围住,狠狠地踢打着他,口中不停地谩骂:“打死你!怪物!看老子这回不踹死你!”
刺耳的声音扰乱了燕然午后的宁静,她微微蹙眉。一群孩子怎么满口的老子,听着就让人倒胃口。
一边侍立的玉玫看到主子皱起的眉头,给看门的守卫打了个手势。
门卫上前驱赶那群小鬼,方才耀武扬威的孩童看到满身煞气的守卫,都不由震住,他们顾不上刚才欺负得欢脱的怪物,扭头拔腿就跑。欺软怕硬是动物的本能。
守卫驱逐了那群恶劣的孩子,重新回归矗立,固守着他们的职责。多年的磨练,他们早已忘记如何去同情。
门外,破败的身影缓缓爬起,自从捡到自己的乞丐爷爷生病死去,他就被所有人谩骂驱赶。他不知道自己是谁,只知道自己满脸布满了丑陋的印迹,俨然是天生的怪胎。他没有以前的记忆,却也不想重新记起,想想也知道,那必定不是什么愉快的记忆,不过是从小到大被人不停驱逐地耻辱,那样的记忆,就算永远遗忘也没有什么关系。
阿怪蹒跚着爬起,他喜欢自己的名字,因为那是自己仅有记忆中唯一的安慰。那位捡到自己的老人,在自己生病的情况下,仍然上街乞讨,只为了给他买药治伤。爷爷说,一个多月前他发现自己的时候,自己正昏倒在破庙外的香樟树下,满身的伤痕,几乎没有一块儿好肉,连夜高烧。后来自己清醒,却没了记忆。那位善良的老人满脸皱纹,却不忘安慰自己,给了自己一个名字:阿怪。老人说过贱名好养活,只望他的阿怪以后不要多灾多难,能够一生平安。
老人姓牛,所以自己叫牛阿怪。
阿怪想到老人对自己的好,不由得傻傻一笑。这里是爷爷的家乡,他们打死他,他都不会还手,他不能让已经离世的老人失望。
阿怪拍拍身上的泥土,摇晃着身子站起。满脸的淤青,让他连睁眼都觉得困难,灵敏的痛感刺激着他的神经。
他睁眼,想要看清这儿到底是哪里,他怕自己找不到回家的路。爷爷说,自己现在只有七八岁孩子的智力,他记得爷爷去世前叮嘱过自己,千万不要跑太远,那样会连住的破庙都找不着,就会受冻生病。所以爷爷去世的几天以来,他一直在破庙周围乞讨,他知道自己的模样会吓到别人,所以一直用破布牢牢裹住,却还是被恶作剧的孩子摘下了,所以他才会被人从破庙追赶到这里。
阿怪拼命睁大眼睛,却不知在他前方的守卫看来,那只是一条几不可见的细缝。阿怪看着眼前清雅的门院,矗立的守卫,还有庭中花架下那抹恬淡的身影。金色的阳光在紫藤瀑布下肆意流转,溢出五彩的流光。那片模糊的身影对他有着莫名的吸引力,这一刻的阿怪,只想上前触碰那抹虚幻,哪怕飞蛾扑火也在所不惜。
阿怪不知道自己怎么躲过了门庭的守卫,只是当他再次清醒时,已经跑到了他所向往的身影前方。还没等他伸手,一旁侍立的女子就将男子牢牢挡下,他却无力挣扎。
玉玫锁住突兀闯入男子的手臂,扣到后方,一个屈膝,让男子跪下。胆敢冒犯尊主,死罪一条!凛冽的杀气飘荡在四周的空气中,男子却只是一味咧嘴傻笑,丝毫不曾察觉已经降临的危险。
阿怪笑了,他看到了她。就像八岁的孩童对喜爱零食的偏爱,现在的她对他而言就是这一刻自己所有的向往。所以他禁不住地开心傻笑。
燕然看着脚下被玉玫制服的男子,眼中是一贯的平淡漠然,不悲不喜。当玉玫打算出手毙命的一霎,燕然方才开口:“住手。”
也许是上一世二十多年的教养,纵使她满身血腥,却也并不赞同无辜地杀戮。这个男子恐怕精神失常,她没理由对一个弱者下手。
玉玫放下手中的匕首,却并未松开对男子的束缚。这个闯入者怎么看怎么觉得他神经不大正常,千万不能让他威胁到主子的人身安全。
燕然起身,看着男子骤然抬起的头颅,布满印迹的丑陋面庞在她眼前豁然呈现。燕然眼底却依旧平淡。
阿怪呆呆地看着眼前女子平静的面容,这是他第一次没有在别人眼底捕捉到自己已经熟悉入骨的憎恶,即使爷爷好心收留了自己,他依旧能够看到爷爷眼底偶然闪现过的惧怕。阿怪好奇,他是怪物,别人不是都应该憎恶他惧怕他吗?为什么她却不怕呢?
“你叫什么?”他听见如水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那样清澈,平和。
“阿怪,我是牛阿怪。”他恍然中听到自己的声音这样回答道。再然后,他便昏倒在一片黑暗中,没了意识。是那群孩子出手太重了吗?爷爷,阿怪好痛。
燕然看着眼前的男子呜咽着倒下,知道他需要诊治:“玉玫,找个大夫。”说完阖眼,继续享受午后的宁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