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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无端和丁新语商量过后,决定用发行债券这个饵来钓那些贪婪的商人。其实债券不稀奇,从古至今政府白条就没少打过,只不过真正如约兑换的有限。相比无赖的朝廷,民间商人的信誉要高得多。所以杨无端的意思,但凡还能从其它地方捞钱,就先不发行政府债券。只要把民间债券纳入正轨,再允许入市流通,有股市赚得盆满钵满的前景在,不由得商人们不争先恐后。
杨无端也并非没有看清梧州表面平静之下的隐忧,但相比处处束手步步惊心的北郢,梧州天高皇帝远,民风开化,民众接受新鲜事物既快且易,同僚属下又多是新党,想做什么都不用担心有人掣肘--这简直是一座为了培养新事物而搭建的改革温房!
而且她相信,商人是比政客更容易取悦的一类人,天下熙熙天下攘攘,不过为了一个“利”字,只要大家都还在赚钱,那么她和丁新语就能维持住梧州平静安稳的繁华表象。
更甚者,趁着大家还处于蜜月期,她可以把步子迈得更大,做得更过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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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后门甫踏进府衙,一名杨无端看着眼熟的丫鬟迎上来福了福,不敢抬头看她,细若蚊鸣地道:“通判大人的家人到了,丁管家已经领他们到通判大人的院子里安置,嘱咐奴婢过来禀告大人。”
杨无端连猜带蒙才算弄清她在说什么,忍不住拍了拍头,最近恨不得把一天切成二十四瓣用,竟忘了杨家人的船今天抵达梧州。
她犹豫了下,有点害怕被两个丫头碎碎念,抱着能拖一会儿是一会儿的态度,敷衍地道:“知道了,劳烦大姐替我通知她们一声,说我今儿要晚回去,让她们自己先歇了。”
这话一说出口她就知道要误会,果然那丫鬟“腾”地涨红了脸,鼓起勇气抬头抛个媚眼,随即扭着腰飞一般遁走了。
杨无端看着她的背影,愣愣地对身后的织文道:“我真想不明白,你家的丫头天天看着你们公子那张脸,怎么还适应不了我?”
织文抱着满满一怀的东西,埋头偷笑了一会儿,抬首道:“公子和通判大人是春兰秋菊各擅胜场,这个这个,人各有所好……”
各有所好个头!杨无端没好气地拿折扇轻敲了下他的头,不再闲嗑牙,掉头快步往前院走。
他们在签押房外不远遇到了方图,织文赶紧打眼色求助,方图也被他捧着的那堆小山般的物件惊得一呆,直到织文出声招呼,才醒过神,赶紧帮手接了大半。
织文大大地松了口气,两条颤抖个不停的手臂总算能稍微歇息,他靠住墙支撑身体,替杨无端问道:“大人在里面?”
方图点点头,特意多看了杨无端一眼,没出声。
“还有谁在?”杨无端何等伶俐的人物,想了想,笑道:“莫不是历姑娘?这光天化日孤男寡女,还有你守门,老师艳福不浅。”
她本是随口开句丁新语的玩笑,不料见方图那老实人脸色顿变,讶然道:“真是历姑娘?”
方图缓缓地点了点头,定定地盯住杨无端,沉声道:“历姑娘虽是不拘小节的性子,但毕竟是未出阁的女儿家,请杨公子莫要开出戏言,污了她的清名。”
哟,居然对她这么不客气。有奸情?杨无端眨眨眼,看了看他,又偏头去看急得脸色发白的织文。回头再看方图,他依然严肃地瞪着她,大有她不道歉不肯善罢甘休的架式。
“好吧。”杨无端好脾气地道:“我不好,历姑娘冰清玉洁,和你家大人光风霁月,天日可鉴。行了吧?”
这番话依然皮里阳秋,但方图读书少,就没听出来,点了点头便转开目光,也不在意织文无可奈何地猛叹气。
杨无端却不放过他,随手把折扇插到腰后,绕着方图转了半圈,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地打量他,末了忽尔一笑。
她实在是长得好,梧州的冬天大多数时候既冷且潮,微带点朦胧的光照底下,她这一笑,便像是景物都要清晰了几分。
饶是方图对她有所警惕,织文对她颇为戒惧,两人却都不由地被她笑容所感,齐齐地恍惚了那么一刹那。
就这刹那间,签押房的门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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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无端第一次在白天见到历云,可惜还是看不到她的脸。
历云礼貌周全地先福了下去:“听说通判大人派人接济了我那不成器的属下,小女子代他多谢大人海量汪涵,既往不咎。”
杨无端随意拱了拱手便算是回礼,她是官她是民,身份差异太大,且她对这个心狠手辣的黑帮头目也没多少好感。
历云也不以为意,又深深地福了福才立起身,鬓边那枝杏花微微娇颤,新鲜得露珠仿佛还在滚动一般。
方图送她出去,杨无端和织文站在原地看着两人的背影,织文忐忑地咬着下唇,道:“杨公子,织文有一事相求。”
“我不会说的。”杨无端猜到他想要求什么,“但你真的以为他那点小心思能瞒过去?”
她回身看了他一眼,冷冷地道:“枉费你们跟他这么多年,你家公子是什么人,我看你们还没搞清楚。”
“行了。”织文惭愧地低下头,丁新语的声音却忽然从签押房内传出来,“少跟那儿吓唬我的人。进来。”
被戳穿了,杨无端仰头大笑,看着织文那幅见鬼的样子,笑得更欢,谁叫这小子自从知道她是女子就轻视她,这下可真是什么仇都报了!
她随手从织文怀里抽走那柄东瀛折扇,几步蹿进签押房里,不等房内的丁新语发声,先笑嘻嘻地躬身一礼:“恭喜老师,狮子楼诸事顺遂,股市新规即日起实行,债券发行也开始纳入日程。”
签押房内摆着炭盆取暖,丁新语已经褪下了御寒的衣物,披着绯红的团领官袍随便倚在那张圈椅内。他被炭火烤得有些昏昏欲睡,单手支着头,挑眉道:“你消息倒灵通。”
“有报纸呀。”杨无端自动自觉地拖了张椅子过来坐下,叹道:“老师好手段,梧州城内报业兴旺,从采编、撰文,再到印刷、发行,已经自成格局,并且拥有一套完整的产业链,有依赖其生存的大小利益阶层。凡事物到了这一步,已经不需要外力扶植,只要不多打扰,便能眼看着它成长壮大。”
她在梧州见得越多,就越觉得北郢那大半年几等于虚度,她想利用《元和新闻》做的事,丁新语不但已经做了,而且做得比她要快要好。
“也不是我一人的功劳,若非《元和新闻》珠玉在前,后人也不会争而效之。”丁新语困得愈渐厉害,微阖着双目,低低地道:“你才是那个拿灯笼的人……”
拿灯笼?杨无端怔了怔,随即明白他的意思,心里大为感动。
实在地说,她叫丁新语一声老师,他们利益一致目标一致,但她与他之间从来都甚少私人感情。丁新语为人太不择手段,经过悯忠阁事件,杨无端总是会防他五分。
但也是这个丁新语,他是她穿越到这个时代以后,唯一一个真正的同行者。
不是杨小康,他是她养的猫,是她无论如何必须担下的责任。
不是睿王,他是她的朋友,是她分享心情,互相理解宽慰的对象。
不是宁郁,他是她的兄长、亲人,她永远亏欠的那个人。
也不是杨瓒,不是苏庭嘉,他们是她敬仰依赖的长辈,是她有朝一日无路可走,还能哭着求助或者躲在他们身后伪装天下太平。
……
在这条光荣的荆棘路上,唯一一个懂得她想做什么,并且与她一起胼手砥足,肩并肩为相同的目标奋力前行的--只有丁新语。
杨无端抑制住心头的感慨,微笑道:“可是,‘我手中的灯笼使得眼前黑暗的路途与我为敌。’”
丁新语已经侧头歪在自己的手臂上,闻言浓密的长睫颤动了一下,缓慢地伸手,轻若无物地抚过她的头发,手指带出一条长长的虚线,最后停留在她下唇的凹陷里。
他和她都还记得画舫上的那一幕,丁新语留恋地停留了一会儿,用带着睡意的鼻音轻轻地道:“没关系,你还有我。”
“就像我还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