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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雀养成记,五十,魂魄重生
“其实,你早就知道了掬水并不是掬水吧?”在我沉醉在君霖今晚那张帅气到爆棚的脸时,清冷的色调从我喉咙中溢出,带着玉碎特有的低温度,瞬间我刚刚溢出的热情被这声音给冻结了。舒悫鹉琻
“这很重要吗?诚如我之前所说的,在我眼里,掬水便是掬水,没有什么旁的身份,不是水月镜中的麻雀精灵,也不是凤神玉碎的寄主,她不过是紫宸宫中我唯一的丫鬟。”君霖拿一双眼睛胶着我的脸,一闪一闪的。
君霖你个变态,还真把我当成丫鬟使唤了,竟然还是唯一的!感情真的是让我把所有的活计都揽过来是吧?我在内心憋了一口血,鉴于我这个身子还被抱在他手中,于是默默内伤地咽下。
“那么倘若有一天她不再是她,譬如像现在这一般的情状,你还能自欺欺人,说她只是紫宸宫中一个为你研墨、念折子、端茶送水的小丫鬟吗?师侄,别忘了,你自家的姐姐可是心心念念惦记着怎么取了她的性命呢,你难道还能护得了她如此漫长的一世吗,甚至不惜为了她和栎斈撕破了脸皮?”
君霖沉默了下来,没有回答,只是御风飞行,速度却是呆滞了不少,抱着我身子的手倒是加重了力量,带着某种隐忍的不甘心。
“她会怎么样?会变成一只凤凰吗?”君霖降落到了紫宸宫的殿门口,那一块在阳光之下金光灿灿刺了人的双眼的匾此刻在浓重的夜色中倒是失却了颜色,分辨不清那三个张牙舞爪的大字,就像是此刻的君霖,收敛了张狂而又狷介的气息,只余满满的似乎是称之为“无能为力”的挫败感。
“这倒不至于,当年先祖为了一个男人自愿堕入天道轮回,从此之后,麻雀便再也不能变成凤凰了,即使有凤凰翎也不行。君霖,看在你是师兄唯一的徒弟的份上,我才和你说上这一番话的,你是真龙太子,而掬水,不过是缺了魂魄的凡常麻雀,再如何强求,也是求不得。”
“师叔,没有求过缘分,如何知晓求不得?”
“因为我和加洛便是最好的例子,”玉碎叹了一口气,“我当年也是在佛祖面前,强硬地求着他让我们结一段缘,到现在也不过是只能相伴着走过一段路。”
“那是因为你们爱的不够深,所以才没能继续走下去。”
“那么,君霖,你爱她,你可曾知晓,她的心里可是有你?”
“不需要知道。”他硬邦邦地吐出一句话,“话说,师叔,你可不可以不要寄居在掬水的身子里,我看着她的脸,却听着你的声音一声一声叫着师侄,觉着心里难受。”
“这恐怕由不得我,本来她的魂魄就是我的残魂。”
“那要不我去南海把你那具身子给捞出来?”君霖措着词,“毕竟,那具身子你也用了十多万年了,怎么着也要比掬水的来得习惯吧,而且,那张脸怎么是掬水这塌鼻子能够相比的?”
我:“……”君霖你个变态,果真是喜欢细胳膊细腿大胸脯的女人。
“估计在水里泡着都发了霉吧,还是不劳驾太子殿下了,我觉着这具麻雀身子用着也比较舒心,寂寞时,还能随便拉个人唠个嗑,唉,对于一个6000年没有说过话的老太婆而言,随时随地能说上话,比起一张倾国倾城的脸要来得实在多,皮相这种玩意儿,不过是一层画皮,等你到了我这个年纪,勘破了便会发觉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啊。”玉碎用我的嘴巴闲闲地开了口,我看见君霖额角的青筋弹了一下。
“太子殿下,我说你要把我这老骨头抱到天老地荒吗?”玉碎没有经过我的同意,便向着君霖抛了一个如丝眉眼。
君霖急急地松了手,我的屁股“啪”地便坠落到了结实的地面上,疼死我了。
“殿下,你放手的时候怎么不知会一声啊?”我轻轻地抱怨着。
虽然玉碎能操纵我的身子,可身上的痛苦却是一丝一毫都不能为我承受过去的。
“君霖,不是我不愿意出了这个躯壳,你想一想,如果凤神玉碎复活,势必就要收回掬水身子里存着的魂魄,到时,我就算不取出她身子里的凤凰翎,她还能对着你说疼吗?也不过是一具行尸走肉。”
君霖的指尖颤抖了一番,惨白着脸,一个人萧瑟地转了身子,一步一步慢慢地往结庐走去。
“先王,可是为什么你能够复活呢?”我不解地在心中问着。
“还不是你太笨了,若是我不复活,你还能活到现在吗?早就被栎斈给挫骨扬灰了,连根毛都不会留下,那我这只不死神鸟不就瞬间死翘翘了?会被多少人嘲笑啊。”
我默默地再次在内心呕了一口血,天资愚钝,果真是能害死人的,譬如像我现在这番情状,就连自己的身子都不能控制,知道自己身世的我不由得暗暗埋怨起傅陌桑,傅陌桑啊,傅陌桑,你当年怎么就不把我塑造成一只聪慧绝顶、人见人爱的麻雀呢?怎么就给我少按了一根筋啊……
月华如炼,可是我却失去了欣赏天地间美色的心情。
“其实师兄也是为了你好,”玉碎的声音在脑海响起,“毕竟,傻人是有傻福的,过刚者易折,善柔者不败,当年的我就是因为不懂得在心爱之人面前适当地退几步,事事都要争个胜负,才会落得这般田地。”
“那么,先王,现在你苏醒了,而加洛上仙恰巧还惦念着你,你们不是又可以在一起了?”
“不可能了,掬水,6000年前我们没有缘分走到一起,6000年后一个成了驸马,另一个却是寄居在别人身躯中的残魂,难道你觉得上苍会仁慈地让我们在一起吗?”
“也许这只是上苍设立的一个考验,等你和加洛上仙都挺过去之后,便可以欢欢喜喜地在一起了。”
“以什么身份?顶着你麻雀的身子在一起吗?掬水,倘若我把魂魄抽出来注入我的凤凰真身里,你便要湮灭了,就算不湮灭,也得沉睡上千年万载的,你忍受得了那种漫天漫地黑暗的孤寂?”
自然是承受不住的。
“我很累很累,并不想回来。即使加洛在我身边又能怎样呢?因为我的自私任性,师兄却是再也不能回来了。”
“先王,我曾听月下老人说过,其实,四海之神并没有完完全全地羽化,因为四海之水依然在。”
“月下老人?倘若他说在,那么师兄必定是有残魂留在这天地间,”玉碎的声音似乎沾染上些微的兴奋,“掬水,明天我们便去姻缘府探望一番月老吧,兴许他知道师兄的下落。”
“好。”我走进屋子,洗漱了一番,缓缓地躺下身子,当骨头接触到床面的时候,发出一阵“喀拉喀拉”恐怖的声响,想来是连番的打斗把这具身子都打得散了架。
还没将被子捂热,我瞬间想起了一件至关重要的事,然后,一把掀开了被子:“不好,我的银狐陌桑!”
于是急急忙忙地将衣服套在身上,跑到君霖的寝殿,夜明珠还挂在壁顶熠熠发光,他肯定没有睡觉,于是我顾不得虚与委蛇的礼节,直接用脚踹了门,却发现他脱了衣服,只穿着一件素白的里衣,乌墨色的头发散落下来,柔软地披了整个后背,袜子褪了一般,露出一截精壮有力的的小腿。
他朝着我扫了一眼,也不搭话,继续褪着脚上的袜子,露出五颗脚趾,风月无边,精妙世无双。
“不知师叔凤神三更半夜的光临寒舍,有何指教?该不会只是为了看君霖就寝的样子吧。”戏谑的声音响起。
“殿下,我是掬水啊。”看着他这般样子,我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小妖儿,你找我什么事?”他一把跳下床,鞋子也不穿,径直朝着我走了过来,那把嗓子略微激动。
“殿下,陌桑呢,它在哪儿?”我焦急地问他,拿一双眼睛滴流滴流地转着,却是没有发现陌桑的痕迹,我委实很担忧,难道那一刹那我是花了眼睛,君霖根本就没有发现僵硬地躺在雪地上的狐狸……陌桑伤地这般重,要是还留在那一片雪域中,肯定挨不过今晚。
他的身形呆滞在距离我三十步远的地方,双肩下垂:“这么晚过来,便是问我你的狐狸?”
“是啊,殿下,陌桑它伤势很严重的。”我担忧地再一次滴流滴流地转着眼睛,还是没有发现银色狐狸的身影。
“哈哈,看来我又自作多情一把,”他苦笑了一声,“放心,那只狐狸我让御医来瞧了,现在正在养着伤,唉,要是什么时候,你也能这般关心我一番就好了,哪怕就算只有一半也是好的,我也不会像现在这样难受。”
我定定地看着今日格外不正常的君霖,啧啧,一个堂堂的太子殿下竟然想要做狐狸,要是让天帝知道,这可是了不得的打击,再转念想一想,不知道在这四荒八合有多少人争着抢着要来关心未来的天帝陛下呢,还不是他拿着一把折扇,孤傲地拒人于千里之外?
“师侄,掬水她天生少一根筋,你又不是不知道,等哪一天她的眼里流下了泪水,再和她聊这一些情啊、爱啊的吧,现在的她根本不知道情为何物,你又何苦强求。”玉碎懒懒地开了尊口,“掬水啊,你问完了就快些回去睡吧,我困死了,这把老骨头啊,6000年没有打过架了,现在只打了一炷香的时间,就承受不住了。”
“好。”我应了一声,“那殿下你也早些休息吧,明天一大早还要上朝呢。”
“等等,”君霖赤着一只脚,踏着皎洁的月色走到我面前,从手上褪下一串嫣红的珊瑚手钏,拨拉到我的手腕上,“东西不要乱丢。”
“谢谢殿下。”
我转了身子,一步一步地往回走着,可是,我明明已经留了泪啊,就刚刚在雪域之上,眼眶酸涩,然后,便滚出了一粒火热的泪,那种感觉,是我生平以来第一次尝试到的味道,就像是把全身的苦涩都流转到了眼眶之外。
“掬水,你想要尝试情爱的滋味吗?”躺在温热的被窝里时,我听见玉碎清凌凌的声音,一点都不似刚才那般懒洋洋的感觉,精神地很,一丝一毫不沾染睡意。
“先王,你觉得情爱的滋味好吗?”我的脑子里走马观花般回忆了一番,梓卉上仙、凌郁上仙、加洛上仙、还有月老话本中痴男怨女林林总总的故事,好像在我眼前发生的这些故事没有那些个话本里的来得喜庆,反而带了些麻辣酸涩。
“有好的,自然有坏的。伤心的时候总觉得是一寸相思一寸灰,恨不得操上一把刀捅上加洛一刀,而高兴的时候感觉却是比吃了蜜饯还要甜蜜上几分,就想这般一直一直腻歪在一起,不要分开,所以,掬水,我想我很难给你一个答案。只是,”她顿了顿,“掬水,上苍有时很爱开玩笑,并不是你不想要沾染,就能避得过的,它只负责埋下引线,却从来不懂得如何精心布置一场棋局,让大家都能有一个皆大欢喜的结局,随心所欲,想到一出便是一出,风雨过后不一定是彩虹,艳阳高照的时候也会淋下瓢泼的大雨,或许是因为它偏爱悲剧?”
我听得有些浑浑噩噩,不知道先王究竟是想要表达一个什么意思。
“掬水,命运的齿轮已经开始转动了,不管你愿不愿意品尝这种滋味,你都无路可逃。”
“先王,我有些不大明白你说的这一番话的意思。”
“唉,傻丫头啊,当你眼中坠落下第一滴眼泪的时候,你心中便已经有了七情六欲,从此之后,伤心时会哭,开心时会笑,会爱上一个人,也会懂得什么是恨,什么是相思,什么是绝望。之前你能这般没心没肺地度过这6000年,不过是因为你身上只有我一半的魂魄罢了,而现在,虽然我并不明白是什么原因,总之,我能感受到有一味魄已经滋生了,这应该是属于你的魄,或许是因为6000年水月镜中纯粹的灵力和凤凰翎的滋养。原本师兄将主掌感情的那一味魂魄抽离封印在我的肉身里,所以按理来说,你根本就不会懂得什么是感情,自然也不知道什么是爱情,然而现在,你留下了第一滴泪,也就证明了属于你自己的那一味主掌感情的魄已尽生成了,从此之后,掬水,你便不能再像以前那样无情无欲了。”
我心头一激灵:“先王,你是说,我体内的魂魄并不都是属于你的?”
“是啊,不然我的魂魄苏醒了,你又怎会像现在这样还有意识?还能和我聊上那么久的话?”
我翻了一个身子,迷迷糊糊地睡过去,梦中,一些零碎的片段划过,好像是有一只麻雀在深山野林中纯天然地成长着,然后遇上了一个人,再然后,等我想要伸手去抓住时,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它们从指缝中穿过,不留下一丝痕迹。
“掬水,掬水,好起床了!”我正睡得欢畅,却在梦中听见了玉碎的声音,如同晨钟一记一记地敲打着我的耳膜,比早晨在枝头叽叽喳喳叫唤着的麻雀还要惹人厌烦,我翻了一个身子,蒙上被子,正准备再去找周公唠唠嗑,磕磕瓜子什么的,再不济,去编排上些话本也是不错的,怎奈,身子里多了有别人意识的魂魄总归是不能像从前那般自由,更何况,是如同玉碎这般比我强大上许多的魂魄,于是,我在她清清冷冷的声音中,很是依依不舍地起了床,揉了揉糊着眼屎的眼睛:“先王,你都不要睡觉的么?”
“我一把老骨头还睡什么觉?多说无益,赶紧去姻缘府吧。”
“月下老人这个点才不会起身呢,他向来是睡到金乌照在空中正中央的时候。”我不满地嘀咕着,“昨天嚷着睡觉的还不是你……”
摸到小厨房:“先王,你爱吃些什么?”看着灶台上端端正正摆放着的早点,我的肚子欢快地奏了一阕鼓子曲。
“我一残损的魂魄没有那么多温饱的需求。”
“好吧,我这个有血有肉有骨头的麻雀却是很需要这些个补充体力的食物。”喝了一碗浓郁香甜的骨头粥,我吹着口哨团团地转了一圈,将摆在上面的各色点心拿了,一个接一个吃得不亦乐乎。
“掬水,你怎么这般能吃?快些,快些,我们今天还有很多事情要去办。”玉碎很是不耐烦地催促着。
“可是,先王,办事前总得填饱肚子的,是不是?”我继续捻了一块冻米糕。
“那就边走边吃吧,走路吃饭两不误。”
于是无奈的我便叼了一只肉包子,怀里揣了两个桃子,颠颠地往月老的姻缘府跑去。
“你怎么还用跑的?”那清冷的声音中带着我早已习以为常的鄙夷。
“难不成要驾云吗?”我弱弱地问了一句,“我吃得太多了,怕云儿承受不住我的重量。”拍了拍滚圆滚圆的肚皮,隔着一层衣服,还能钝钝地发着声响,一个饱嗝从嗓子里爬出,贯彻云霄,原本飘在我头顶的云“倏忽”一下便不见了踪影,比兔子跑得还要快。
“嘿嘿……”我无所谓地笑了笑,“先王,你看,连云儿都不乐意驼我呢。”
“我师侄不是给你了一珊瑚手钏么。”
对,我脑子一激灵,这才想起君霖给我的那个手钏,于是便喜滋滋地褪下,掂在手腕上,刚想念上一段口诀,却忘了,我压根儿就不曾记得那篇佶屈聱牙的口诀!“先王,你会这玩意么》”
虽然看不到玉碎的表情,但我敢发誓,她肯定是在翻白眼:“你的东西我怎么会用!”
“先王,那会子你不是寄居在我身体里么?”
“我还睡得稀里糊涂的,哪里来的及记你的口诀!唉,师兄啊,你怎么就没有替这只麻雀按上一颗稍微那么灵活一些的脑子呢……”玉碎又在我内心嘀嘀咕咕,“不至于啊,我当年可是连菩提师祖都夸我四海八荒再也找不出比我更有慧根的神了,怎么少了一半魂魄就这般不济?”
“先祖,菩提师祖夸你有慧根有什么值得炫耀的,不过是想框你剃度当比丘罢了,跟在他身后端茶送水,研磨念经。”我默默地反驳道。
“……那也是比丘尼。”
“那不多差不多,反正是没有头发的,头顶顶着几个大秃斑的,贼难看。所以啊,先王,这个慧根可不能乱说,阿弥陀佛,阿弥陀佛,我这算不算造了口业?”
“是呀,小心被压入拔舌地狱!”
“拔……拔舌地狱?”我哆嗦着嗓子。
“是呀,小鬼会来掰开你的嘴,然后用铁钳夹住舌头,生生拔下,而且最恐怖的是并不是一下就拔下了啊,而是要慢慢地拉长,拉到不能再拉为止,慢慢地尽最大程度拽出来,然后再用铁钩一下子拔去,那个血流哦,啧啧,肯定能如注……然后呢,小鬼会把断舌挂在犁地的器具上,让你自己拿着挂着舌头的犁天天耕地,夜夜耕地,昼夜无休,犁上千年万年,然后还是犁地犁地再犁地……”
“先……先王,您老人家能不能不要描述地这般细致?”我的脑补能力很强大的!
“哦,你要体谅一下一个6000年都没有说过话的老人家,不管她6000年前十如何的沉默寡言,毕竟已经6000年没说过话了,就算她之前每天只说上一句,也积攒了整整6000句啊,得见天日这么些天,肯定是要多说上几句的……”
可是,先王,你确定这只是几句么?不过,以防她再多来几句6000年,我决定还是埋头赶路吧,当务之急是去姻缘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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