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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就凭你这般细微的灵力,就想打败本公主吗?玉碎,你别忘了,你现在只是一只连灵魂都残缺不全的麻雀,想要对付我?未免太看得起自己了,就算是你唤出了凤凰真身,想来也不会是我的对手!”长公主一甩宽广的袖子,那捧幽兰色的火焰便消失不见了,只余下一缕稀薄的烟雾。
“师兄,你当年怎么就给我塑造了一只麻雀身子呢?”玉碎默默地念叨着,“我以为再不济,你也会帮我弄只孔雀的,毕竟孔雀的屏开起来还是很斑斓,不像现下这般,翅膀都是灰不溜秋的。”
我在内心默默地吐了一口血,这算是哪门子事儿?我这个主人都没有嫌弃这个麻雀身子破破烂烂,宝贝似得疼惜着,玉碎你这占了鸠巢的魂魄,还在那边念叨个什么劲儿。因为心灵收了伤,索性连着敬称也顾不得带上了,直直唤了她的名字。
“闭嘴,掬水,你扰乱了我的心神,想让我们两个死无葬身之地吗?”我听见一个冷淡的声音从心底冒出。
“先王……?”我一哆嗦,小心翼翼地试探道,怕大雪封印了我的原本就已算不得多少灵活的舌头。
“嗯,”那个冷淡的嗓子应承了一把,“既然你是当年师兄用凤凰翎和我残碎的精魂铸造出的麻雀,也算的上是我的转世了,听我说,现在你所要做的便是凝气闭神,摒除所有的残思,我用念力搜索你的神识,合二为一,这样我们才能从这片雪原逃出去,明白了吗?”
“好……吧。”我颤抖着,想要竭力消化我就是凤凰翎加上一团残缺不全的魂魄所塑造出来的这一不幸事实。
“栎斈,你难道不知道,很多很多年以前,这一片天地还是一片混沌的时候,天神还没有被孕育出来时,四荒八合宇宙洪荒便集天地之精华,生出了一只红色的蛋,而这一枚蛋中,孕育的却是凤凰的先祖——麻雀,她经过九九八十一难,通过四荒八合安排的考验,才脱身变成不死神鸟,于是,但凡浴火便能重生,永远都不会寂灭,与天地同寿,与八荒共存。”
哦,原来还有这一番渊源,听得玉碎先王这般说来,我的身份其实还很尊贵的,竟然是凤凰的前身呐,我内心美滋滋地臭屁了一番,今后若是弄眉和老喜鹊嘲笑我笨拙的时候,可以将今天先王讲的话转述给他们听,羡慕死他们!
“掬水,不要胡思乱想,守住心神。”一个冷漠的声音响起。
“对不起,先王,我只是……我只是略微激动。”于是我便专心地念起了清心咒,摒除一切杂思,和玉碎的神识相互感应着。她的心仿佛是一片寂灭的荒原,没有一丝一毫的暖阳,连着一根青葱的嫩草都不曾看见,好像所有的欢声笑语都离了她远去,只余下无尽的绝望,漫着浓稠的黑阒,隔不开的黑色,照不亮的哀伤。
“是么,那我真是孤陋寡闻了,玉碎,想不到这天底下最为低贱的麻雀竟然有这般高贵的来历,只是为什么,现在它们还要忙着去给那些卑贱的凡人蝼蚁去填饱他们的五脏六腑,而不是被供起来了呢?”长公主继续在一边尖酸刻薄。
其实我也很想问,怎么麻雀有这般深的渊源,却始终是他人的诱饵?
“那是因为先祖怜悯世人,当年共工怒触了不周山,山河为之失色,天地在一瞬间成了炼狱,那些个凡人们没了粮食,于是饿殍满地,先祖想着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于是便又成了麻雀,以身饲人……不过,栎斈,和你讲这些东西有什么用,你永远都是高高地端坐在长公主的王座上,又怎么懂得悲悯这两个字如何书写?”
“玉碎,罗里吧嗦地听你叨唠了这么大半天,本公主懒得奉陪,想早些回去歇着,不如让我们拭目以待,看看你这一只麻雀是怎么埋葬在了雪原之后,再次重生的。”长公主的掌心浮出一团绿幽幽的光芒,只一个吞吐呼吸间,便滚成了一个大球,光中有一柄看不清样子的刀状物什在徐徐转动着身子。
“玉碎,今儿个本公主心情好,看在你马上就要消散了魂魄的可怜样儿上,不防再告诉你一桩积压在本公主心头5500年的秘辛,也算是让你死得明明白白,那一年,因为我弑了神,犯了天条,原本是要压入镇神塔中,受尽天雷加身的无尽苦痛的,可是母后怜惜我,于是央求着父王将这件事情压了下来,在这四荒八合中,没有人知道,四海之神是活活地被本公主用凝冰玉给冻死的,哈哈哈,真是可笑啊可笑,堂堂的四海之神灵力低下地竟然连水都操纵不了。为了瞒过无处不在的天眼,母后想了一个法子,将我贬入了盖了法华结界的浮玉之山,一来是惩罚我,二来,便是保护我免受天惩,以便躲过一劫,等到天惩的时间过去,便将我接出来,没有想到,这一等便是5500年,这么多年来,我一个人呆在浮玉之山,没旁的事可做,于是便只能练一练功,玉碎,能够死在凝冰玉之下,也算是你和傅陌桑天大的福气了,在阴间,可不要太感谢我。哈哈哈……啊,本公主差点忘记了,我们这些个神仙,是没有六道轮回的,死了,魂魄便散了,连一点点渣渣都不会留下,所以,这么一来,你是不可能和傅陌桑在阴间团聚了吧?”
“栎斈,你就不怕再一次弑神受天惩吗?”声音中满含着愤怒。
“玉碎,你别忘了,现在的你可不是凤神,而是一只麻雀,本公主一时失了手,捏死一只麻雀又能算得了什么,每一天在四荒八合中死了的宫婢如此之多,上苍又怎么会数的过来?玉碎,你知不知道,你的存在,本来就碍眼,连死了还是这般讨人厌,你怎么就不死绝了,还非得留只麻雀祸害四海八荒呢?今天,本公主便助你一臂之力,让你彻底地消失,不用太感激我。”
“我真替加洛感到伤心,竟然娶了你这般的疯婆子。”
“住口!”凝冰玉一个弹指间飞到我脑门处,“玉碎,我再怎么不济,总归是加洛的妻子,而你却什么也不是!”
我的手一挥,一彭火焰腾飞而出,与凝冰玉相撞,火星四下散飞,红彤彤的一片,开在白色的荒原上,增添了不少的活力,煞是妍丽多姿。
这具少了魂魄的身子真是不好用,我听见玉碎那冷冰冰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来。
“……”
自然,少了魂魄的躯壳是用不来三昧真火的,喉头一甜,一口血喷了出来,洒在雪域上,瞬时便冻结成了冰块,不过红彤彤的,煞是好看。
“先……先王,你还行不行啊?”我心下发憷,这可是一尸两魂的大事啊,兹事体大。
“这6000年来落痕是怎么教你的,连这般简单的天女散花都没学会。”那个声音极度不满。
“呵呵呵,我……天资愚钝来着,圣姑怎么教我都学不会。”我打着哈哈。
“玉碎,这也称得上三昧真火吗?我怎么瞧着,你这具麻雀身子很是不给力啊。”栎斈长公主不住地在一边嘲笑着,“看来我的凝冰玉只需要用到第三层,就可以轻而易举地将你结果了,嗯,今晚本公主心情好,陪你多玩一会儿。”
我很是为自己的修为不高而深深惭愧着。
“对付你,还不需要用三昧真火。”我的手一支,便从冰层上款款站立起来,虽然喷了老大一口血,但姿势甚是飘逸灵动,好像从未受过伤一般。
“玉碎,你还真是不到黄河心不死,罢了,既然你如此不承受我的情谊,不妨再让你见识一下本公主的厉害之处。”她默念口诀,掌心中凝聚起一团蓝色的光芒,瞬间,罩在里面一把弯刀赫然出现。
“水月弯刀,这是师兄的。”玉碎的声音陡然便尖利。
“没错,这便是当年傅陌桑从未离过手的宝刀,他不是说刀在人在,刀失人亡么,现如今这把他宝贝地不得了的水月弯刀在本公主的手中,玉碎,你说你又有多少胜算?”长公主讥诮地弯起嘴唇。
“栎斈,你这个贱人,今日我必定要你血债血偿!”一股愤怒填充着这具躯体,熊熊的大火燃起。
“那看要你有没有这个本事!”水月弯刀轮着圆圈,呼呼地飞过来,玉碎将灵力都集中在掌心之上,一个通红的火球发射出去,和水月弯刀相撞,我瞬间觉得一阵强烈的气流将我撞飞,腕上的那珊瑚手钏也被气流弹飞,一瞬间便飞出了我的视线。
胸口生疼,肋骨肯定断了,我命休矣。
水月弯刀却是握在我的手中,发着蓝盈盈的光芒,仿佛是在眷恋地叙述着什么。
不管栎斈长公主怎么在那边念着口诀,水月弯刀始终不动一分。
“栎斈,不要再试了,水月弯刀是不会听你的话的,在这四荒八合中,除了师兄,和它能心意相通的便是我了,它又怎么会听你这个害死了师兄的老虞婆的话,”抬起手,擦拭去唇角的血丝,“水月啊,水月,今日你可愿与我共进退,为师兄报仇?”
刀柄嗡嗡地响着,仿佛在点头。
“好,那么今日就鱼死网破吧。”
“先……先王,能不能从长计议,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啊……”我颤抖着声音规劝着。
“掬水,你觉得我们能活着走出去吗?”
“……”
“今日,以四海之神为名,栎斈,我们都将魂魄留在这里吧。”
“那还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领,今天,本公主就先送你上路,没准,你还能与你那个短命鬼师兄傅陌桑团聚。”
栎斈长公主的手中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条蛇一般的索带。
虽然有了水月弯刀,但,我这么点些微的灵力加上凤凰翎还是不是那个栎斈长公主的对手,其实,关于这一点,我早就料到了,只是,玉碎被仇恨冲昏了头脑,以为有着水月弯刀和凤凰翎,还是能够一拼的,结果却是连十招都没有撑过,便躺倒在了雪地上,身体里的热量一点一点地流逝,许是不过一株香的时间,那残留的魂魄都会消逝了吧。
“先王,如果将沉睡在您真身体内的魂魄都唤来,我们会不会赢?”我弱弱地问了一句。
“你以为呼唤已经沉睡了6000年的魂魄是这般容易的事情吗?再说,那残魂现在在南海那一片水域之中,空怕还没有挣扎出水,就湮灭了,别忘了我属火,没有躯壳的保护,灵魂便脆弱地不堪一击,等常的水便能灭了它。”
“好吧,就当我没有提过这个意见。”
“掬水,在这个世界上,你还有什么挂念的吗?”
“那可是多了去了,比如芙蓉酥,比如折子戏,比如,陌桑——哦,我说的是我的灵狐……”我在一旁絮絮叨叨。
“这6000年来,你过得开心吗?”
“呃……”我屏息想了想,“在水月镜中的日子虽然过得是千遍一律,但是每天弄眉都会变着花样给我做好吃的,她也时常会向月下老人借来通尘镜,我们一起看看人间的故事,想来应该过得还算称心如意。”
“嗯,我想我明白为什么师兄要把我的一半的魂魄塑成一只普通的麻雀了,只可惜,命运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我们还是逃不过寂灭。”
听了这一句话,我黯然神伤。原来,死亡,也是这般的清冷,不比出生时那般热热闹闹。
“玉碎,如何,你觉得就凭现在的你,还能和我鱼死网破吗?”栎斈长公主讥诮的声音响起,还有那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声。
“栎斈,你这个皮笑肉不笑的声音我听着寒碜。”许是我快要死了,言语也无忌了,想到什么便说了出来。
“掬水,说得好,像她这般低俗之人,又怎会有高雅如菊的笑声?她呀,也只配这般了。”
“都死到临头了,还想占口舌的上风。”栎斈长公主不满地“哼”了一声,“既然狗嘴里只能吐出泥巴,那么本公主便送你一程吧。”那条索带瞬时朝我的面门飞射而来,闭上眼睛,还是等死吧。我叹了一口气,谁知闭了很久都没有疼痛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