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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妇参见皇上。”
御书房内,南宫玥屈膝行了礼,待皇帝令其平身后,这才站起。
她的腰板挺得笔直,双手交叉置于腹前,仪态端庄而又从容,并不因面对的是皇帝而有丝毫的拘谨。
所有人都已经被皇帝挥退,只留下了近身伺候的刘公公。
“玥丫头。”皇帝的声音平静地问道,“你可知朕传你来有何事?”
南宫玥是在凤鸾宫的暖阁里被唤出来的,以皇后想让她去评鉴一下宋玉瓷的《寒梅图》为由,直到出了暖阁,雪琴才告知是皇帝传唤她,于是便到了御书房。
南宫玥心知多半是与萧奕或者镇南王府有关,便试探地问道:“皇上,可是阿奕就要大胜归来了?”
“朕今日得了镇南王妃递来的折子。”皇帝看着她,说道,“折子上责你一不孝父母,二犯口舌之过,向朕请旨休妻。”
南宫玥的小脸一下子就白了,她跪了下来,咬着下唇,一言不发。
皇帝严厉地说道:“你有何要分辩的吗?”
南宫玥坚毅地说道,“臣妇无过。求皇上做主。”
“朕要如何为你做主?”
南宫玥字字有力地说道:“父母有错,身为子女,出于孝道,不敢争辩。但臣子有错,身为君王,自然可以责其一二。”
皇帝沉默地看着他,南宫玥则继续说道:“产业之事,臣妇行事不谨慎,以致连累了母妃的名声。母妃有所怪罪,臣妇自当担下。可是,臣妇出自南宫家,”休妻“二字滋事体大,岂能让南宫家的百年清誉因臣妇而受累。更何况,臣妇无错,当不得这‘七出’之名!”
南宫玥一直跪着,皇帝也没有叫起,御书房内一片寂静,静到伺候在一旁的刘公公都不禁出了一身冷汗,心中暗暗赞叹这世子妃好生气度,居然毫无畏惧之色。
许久,皇帝才出声,依然重复刚刚的话,说道:“你让朕如何你做主?”
“皇上。南蛮入侵,以致南疆生灵涂炭,母妃心慈,想以一己之身为南疆祈福,还望皇上恩准。”南宫玥双手交叉,抵着额头,行了叩拜大礼。
刘公公在一旁听傻了,不禁瞠目结石,心想:世子妃的胆子太大了吧,居然提出了如此匪夷所思的要求。
突然间,皇帝脱口而出的笑声打破了沉寂,就见他一边笑一边摇头道:“玥丫头啊玥丫头,朕真不知道该如何说你才好。好了,免礼起身吧。”
“多谢皇上。”
南宫玥并没有去追问皇帝是不是允了,而是依命站了起来。
就听皇帝问道:“朕命皇后发的懿旨应该还未到南疆,你可知镇南王妃到底是为了何事?”
南宫玥思索着回答道:“玥儿在整顿柳合庄的时候,只拿下了大管事的侄子,而那大管事始终未曾抓到,玥儿猜想他可能是回了南疆。再者,一个多月前,母妃亲赐下来的一位嬷嬷因犯了王府的规矩,被玥儿逐回了南疆。除此之外,应该并无他事。就算有……”她微叹了一口气,说道,“或许是因为阿奕近日连连大捷之故。”
皇帝沉思了片刻,挥手让她退下。
南宫玥福了一礼,出了御书院。
“怀仁,你觉得如何?”
“皇上。”伺候在侧的刘公公忙说道,“世子妃确实聪慧过人。”
“是啊。确实聪慧。”皇帝缓缓点头,笑着说道,“就连胆子也很大。”
见皇帝笑了,刘公公也松了一口气,跟着凑趣道:“那可不,世子妃当年连疫区都敢待呢。”
皇帝赞同地点点头,说道:“玥丫头的性子沉稳,就连宫变那日也不见恐慌。这事也真是把她给逼急了……镇南王妃如此行事,若玥丫头像普通的姑娘一样只知哭哭啼啼的话,那就不是她了,而是刻意装出来的了。”
刘公公跟着笑了两声,却是不敢多言了。
南宫玥在出了御书房后便回了凤鸾宫,先谢过了皇后让她得以一赏《寒梅图》,随后便若无其事地坐下陪着说话,直到皇后说乏了,这才与其他命妇一起躬身告退。
坐着软轿,出了宫门,南宫玥迎着寒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冷冽的风涌入鼻腔,冻得她打了一个激灵,头脑也瞬间清醒了许多。
一直在朱轮车上候着的百合忙跳了下来,并取来了一个烧得暖暖的手炉,换下了她手中稍稍有些变凉的那一个,搀扶着她上了车。
朱轮车缓缓行驰,南宫玥懒懒地倚靠着,心中则仔细回想着方才在御书房里的情形,反复确认自己的对答有没有疏漏。
百卉方才也是随着她一起去御书房,只不过是站在廊下等着而已。见她一直在沉思,百卉也不免有些担心,此时,终于忍不住问道:“世子妃,您没事吧?”
南宫玥勾起唇角,对这两个贴身伺候自己的丫鬟,倒也没有隐瞒,淡淡地说着:“继王妃向皇上请旨休妻。”
“什么?”百卉和百合同时惊着了,面面相觑,后者愤愤地说道,“这继王妃怎么这样,就跟那泼皮似的胡搅蛮缠!”
百卉则有些担心地说道:“那皇上不会允了吧?”
“我乃皇上赐婚,单凭这三言两语就要休妻,皇上的面子也过不去。”南宫玥似笑非笑地说道,“继王妃应该也知道,单凭这折子是不可能休了我的,只不过她仗着婆母和藩王妃的身份想要给我一个下马威罢了。折子在新年时公然递到了皇上那儿,按理来论,无论我有没有做错,都必然会被皇后唤去训斥一二,以给她脸面。在新年被中宫训斥,我恐怕会成为整个王都笑柄了。只可惜……她这个时间选得不太好。继母侵占继子产业之事才刚刚曝出,她就来个恶人先告状,只会惹恼了皇上。”
听闻皇帝并不会怪罪南宫玥,两个丫鬟齐齐地松了一口气。
南宫玥捂着手炉,喝了杯热茶,朱轮车里的火盆烤得暖暖的,让她有些晕晕欲睡。
小方氏的如此行事无疑给了她一个机会,小方氏越是咄咄逼人,就越是显出萧奕的弱势,而她在御书房的表态也明确的向皇帝表达自己对小方氏的不满,皇帝虽重孝道,但小方氏毕竟只是继母而非亲母,自己对其不满不但不会让皇帝反感,反而传递了一个信息——一个镇南王府两代人之间,水火不融的信息。
萧奕势弱,皇帝自然会扶持。
这样就够了……
南宫玥轻轻呼了一口气,该做的她已经做了,接下来就要看皇帝的心意如何了。
但不管怎么样,阿奕的产业都已过了明路,待年后,她就可以明正言顺的拿回来。
南宫玥闭上了眼睛,迷迷糊糊的睡了一会儿,直到朱轮车在镇南王府的二门停下,这才被百卉唤醒。
此时已近午时。
才刚到抚风院,南宫玥还没来得及换身衣裳,鹊儿就急匆匆地来报说,皇帝有赏赐下来。
南宫玥忙去二门相迎,皇帝以萧奕在外征战,不能回王都过年为由,大方地赐下了五千两白银,以及一些贵重药材、绸缎和首饰等等。
谢恩后,朱兴亲自送走了宫人。
南宫玥看着这一箱箱的赏赐,终于放下心来。
她扬唇笑了笑,心情甚好的玩笑道:“皇上这赏赐来的可真是时候,本来今年送出的年礼还亏了四千多两,这下可好,正好把这个坑差不多填上了。”
百合怔了怔,嘴里念念有词,然后双眼一亮,兴奋地说道:“世子妃,您说得没错,我们还能赚上近八百两呢。”
今年是南宫玥第一次以世子妃的身份给其他各府送年礼,这白花花的银子如流水般花出去,让百合看着也很是心疼了一阵,虽然也收到了部分回礼,但总归还是支出大于收入,但是现在加上皇帝这次的赏赐,那就是妥妥的盈利了。
说笑间,主仆几人又回了抚风院。
换掉一身沉重的大妆后,南宫玥换了一身简单的常服。
远远地,时不时可以听到外面的街道传来放爆竹的声音,很是热闹,相比下,也显得这王府中尤为的冷清。
往年的大年初一,南宫玥从宫中回到南宫府,南宫穆、林氏和南宫昕就会在府中等着她。南宫穆也就过年可以连着休上几天的假,所以除了必要的出门拜年,一家四口常常窝在浅云院里,要么说笑闲聊,要么弹琴写字画画……很是惬意。
南宫玥怔怔地看着铜镜中的自己,眉头微蹙,心头有些空荡荡的:也不知道阿奕现在在南疆如何了。是不是也像她一样孤零零地过年……不对,按规矩自己明日就可以回南宫府给爹娘拜年,不像阿奕,真的是孤零零的。
百卉和百合交换了一个眼神,往年在南宫府的时候,正月初一的日子可是十分热闹的,哪有现在这般冷清,偏偏上午在宫里时还出了那等事,也难怪世子妃的情绪这般低落。
要是有什么事可以让世子妃分分心就好了,百卉想了想后,没话找话道:“世子妃,明日去南宫府拜岁时准备的礼物已经都好了,您要看看吗?”
南宫玥无精打采地说道:“不必了。你安排就好。”
表姐妹俩又互看了一眼,这次轮到百合出声道:“世子妃,要么……要么……”她绞尽脑汁,总算想到了一个主意,“要么奴婢舞剑给您看?”彩衣娱主,百合自觉也是拼了。
南宫玥上下打量了百合一番,眼中闪现一抹笑意,道:“既然你今日得闲,干脆帮我一起看账册吧。书房里还堆着好几箱账册没看呢。”
百合一听顿时垮下了脸,如丧考妣,把一屋子的丫鬟都逗笑了,气氛倒是轻快了不少。
南宫玥也只是开玩笑而已,大过年的,就算是闲坐着发发呆也比看账册好啊!
南宫玥笑了起来,说道:“算了,你们几个陪我打一会儿叶子牌吧,我可是准备了不少的银裸子,今年的压岁钱可就得你们自己凭本事来赢了。”
百合兴高采烈地说道:“这个好!奴婢这就去拿叶子牌。”
于是,拿叶子牌的拿叶子牌,摆桌子的摆桌子,取银裸子的取银裸子,不一会儿,一屋子人就玩开了,热热闹闹的,倒也有了些许过年的气氛。
初二是出嫁女回门的日子,南宫玥欢欢喜喜地准备了一车的礼物,迫不及待地回了南宫府探望父母兄长。林氏也已然知道了镇南王府的这种种传言,一见到南宫玥,就心疼不已的拉着她说话,恨不得留她长住。
接下来的初三、初四,南宫玥一一去了其他相熟的几府拜年。
如此这般,一直到了初五,宫中行了“开笔”仪式,取出了年前封存的二十五宝玺和御笔,也就意味着从这天起,皇帝将再次正式开始处理朝政。
而就在同一日,皇帝亲自拟了一道圣旨,着人以三千里加急的速度发往南疆。
当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南宫玥刚用完了午膳,她闻言微微颌首,没有再说什么,唇角却扬了起来。
“世子妃。”这时,百合过来禀报道:“叶大娘带着孙女来给您拜年了。”
南宫玥自然是记得这个叶大娘的,只是没想到对方这么有心,还特意前来给自己拜年。
南宫玥沉吟一下,吩咐道:“百合,你把她们带到小花厅吧。”虽然武寿堂才是内宅的正堂,但是它的布局过于阳刚,气势凛人,南宫玥自己都不喜欢在那里待客,相比下,小花厅的布置雅致清静许多。
百合领命去了。
南宫玥稍稍拾掇了一番,就带着百卉和画眉去了小花厅。
叶大娘和她的孙女已经在小花厅里坐下了,百合正在陪她们说着话,她为人活泼,叶大娘与她也算相熟,因而气氛十分融洽。
南宫玥一进小花厅,叶大娘的目光立刻朝她看来,急忙站起身来,略显僵硬地施礼道:“见过世子妃。”
叶大娘身旁的少女几乎同一刻也站了起来,同样给南宫玥行礼。那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女,如墨的青丝只用一根简单木簪绾着,肌肤胜雪,容貌秀丽,有种空谷幽兰般的淡雅气质,还有那双如泉水般清澈的眼眸,熠熠生辉,让人见之难忘。
“叶大娘免礼。快坐下吧。”南宫玥说话的同时,给百合使了一个眼色,百合热情地扶着叶大娘又坐了回去。
南宫玥在主位的梨花木圈椅上落座后,关心地问道:“叶大娘,您孙儿的病情现在如何?可好了些?”
“好多了!他已经好多了!”叶大娘受宠若惊地答道,“多谢世子妃关心。今日老婆子就是特意带着孙女来给世子妃道谢,也顺便给世子妃拜年。”说着,她看向身旁的孙女,“俐姐儿,还不快见过世子妃!”
那位叶姑娘站起身,不卑不亢地再次福身道:“依俐见过世子妃,谢世子妃相助之恩,依俐铭记于心!”
依俐?南宫玥怔了怔,双目微微一瞠,惊讶地朝这位叶姑娘,或者说叶依俐看去,脑海中一下子涌现许许多多的事情。
没想到她竟然是那个叶依俐……或者说,自己更为熟悉的是她的另一个名字——凤栖。前世,凤栖曾经是王都最有名的青楼醉花楼的花魁。
南宫玥的眸光闪了闪,还清楚地记得关于凤栖的故事曾经一度传遍了王都……
前世的叶依俐为了给病重的兄长看病,不惜自卖己身去了醉花楼……后来,她的兄长叶胤铭高中状元,却没有忘记为他牺牲的妹妹,他费劲千辛万苦找到了已经花名凤栖的叶依俐,可是叶依俐不想连累兄长的名声和前途,竟生生地撞墙而亡。
而叶胤铭也因此失去了唯一的亲人,便将满腔的仇恨发泄在了萧奕身上,他觉得正是因为萧奕的铺子放印子钱,才会导致他们叶家家破人亡,为此得势后的叶胤铭曾经数次在朝堂上弹劾当时已经弑父杀弟,公然手掌南疆的萧奕,更是写了不少声讨、批判萧奕的檄文,他在文人中还颇有声望,那些檄文流传广泛,以致后来萧奕遭世人所唾骂,臭名昭著。
想到这里,南宫玥看着叶依俐的眼神几乎是有些复杂起来。
不得不承认,她还是佩服这位叶姑娘的,重情重义,烈性果决……前世,她成为风靡王都的花魁可不仅仅是因为容貌,这漂亮的姑娘多的去,令她独占鳌头、无人可出其右的是她的才气,她的气节!
今生,因为自己的偶然所为竟帮到了这么一位奇女子改变命运,也算是无心插柳柳成荫了……
见南宫玥一直直愣愣地看着孙女,叶大娘有些担心地问道:“世子妃,不知老婆子这孙女可有什么不对?”
“叶大娘,没事,我只是看着叶姑娘有几分眼熟,应该是我记错了。”南宫玥若无其事地笑了笑,“叶大娘,您这孙女长得可真标致,可许了人家没有?”
叶大娘好像是自己受了夸奖似的,笑得合不拢嘴:“世子妃,您过奖了。”但很快又眉头一蹙,“俐姐儿还没许人家呢。哎,都是我这老婆子耽误了她……”
“祖母!”叶依俐出声打断了叶大娘,脸上露出一丝赧然……但很快这一点赧然便化为了坚定,她突然站起了身,福身道,“世子妃,请恕依俐冒昧,依俐有一事相求!”
“俐姐儿……”叶大娘显然有些意外,脱口而出。
南宫玥忙道:“叶姑娘不必如此,若有什么我能做的,还请尽管说。”
叶依俐抬眼看着南宫玥,不卑不亢地说道:“世子妃,因家中贫困,依俐自觉针线还算不错,想找一个针线坊做活,也好帮衬家里……”
“俐姐儿,家里的日子还过……”叶大娘有些心痛,有些不舍地看着孙女,若非自己无用,孙女小小年纪何需考虑家计。
“祖母。”叶依俐坚定地打断了叶大娘,一霎不霎地看着对方道,“虽然世子妃善心,给了我们一笔银两给兄长看病,但是祖母,如今家里既没有田产,也没有生计……就这样坐吃山空也不是办法,孙女也想为祖母、为兄长、为这个家做些事。”
“俐姐儿……”叶大娘的眼眶中浮现一层水汽,为孙女的懂事而感动。
南宫玥在一旁看着叶依俐好一会儿,眸中浮现一丝赞赏。这位叶姑娘果然不同凡响,看似如空山灵雨般清高,却懂得审时度势,抓住机会。
毕竟,就算开源当铺放印子钱的事与萧奕无关,这也是镇南王妃所为,总归也是镇南王府对叶家有所亏欠。
再者,给她安排一份活,对自己而言,不过是举手之劳的事,却可以解叶家的燃眉之急。
南宫玥微微地笑了,道:“叶姑娘,我名下倒是有一个胭脂铺子在王都,虽然铺子里卖的主要是胭脂水粉,但是也卖一些女儿家的绣品,你可愿意去那里试试?”
叶依俐喜形于色,忙应道:“世子妃,依俐愿意。多谢世子妃的大恩大德。”
她明亮的眼眸这一刻熠熠生辉,连着那雪白的肌肤都像是发光似的,看得南宫玥心中暗暗赞道:也难怪这位叶姑娘前世能成为独秀一枝的人物,连自己这个女儿家,都看得有些心动呢。
叶大娘没有说话,既不支持,也没反对,那双浑浊的眼眸中纠结极了,一方面舍不得孙女辛苦,但另一方面也知道孙女说得没错。虽然之前南宫玥给了他们一笔银两,但是孙儿的病重,已经花掉了大半,就算病愈后,也需要好好地调养身体……而且孙儿还要读书考进士呢!
要是继续坐吃山空,只会重蹈覆辙,再次走上绝境。
看出叶大娘的犹豫与纠结,南宫玥便提议道:“叶大娘,不如我让百合带您和叶姑娘去我那铺子看看如何,一来可以看看铺子的环境,二来也可以与铺子的管事先见见面,也好说说具体的细节。”
南宫玥的提议再周到贴心不过,叶大娘忙起身谢过。
跟着,百合便带着祖孙两人走出了小花厅。
看着叶依俐婀娜的背影,南宫玥的眸中闪过一抹复杂,同为女子,她也希望叶依俐从此走上一段更为顺畅、美满的人生。
不多时,百合便回来抚风院找南宫玥复命:“世子妃,奴婢已经带叶姑娘认过人了,说好了等过了十五叶姑娘就去‘花颜’做活……”事情说完了,可是百合却没有退下,而是欲言又止地看了南宫玥一眼,表情有些凝重。
百合一向笑嘻嘻的,总是没心没肺的样子,她今日如此怪异,南宫玥又如何看不出来,问道:“百合,怎么了?有什么事不能与我说的?”
百合抿了抿嘴,终于道:“世子妃,奴婢刚刚去‘花颜’的时候,看到意梅躲在屋里悄悄地哭……她看到奴婢来了,又装成若无其事的样子。世子妃……”想起意梅那个糟心的婆婆,百合目露担忧,想来想去,会让意梅哭成那样的也唯有她的婆婆了。
南宫玥微垂眼帘,沉吟片刻后,吩咐道:“百合,你和画眉悄悄地留意一下意梅家里的情况,再来禀报我。”
“是,世子妃。”
百合应声而去。
王都中的南宫玥思绪万千,而千里之外的南疆,萧奕的肩头更是沉甸甸的,可以说,肩负着南疆的命运。
他所率领的一万人马已经在府中城外围了整整十天了,从年前一直等到了年后,只围不攻。
时间一天天过去,这些人从一开始的热血沸腾,随时待命,到后来全军上下的心都有些鼓噪了。
莫修羽拿着千里眼远眺着府中城的城门许久,终于放下了千里眼。
他身旁的王健有些烦躁地说道:“莫校尉,你说世子爷什么时候才会下令进攻府中城啊?正所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他活动了一下指关节,“都整整十天了,弟兄们都等得有些迫不及待了……”
莫修羽紧紧抓着千里眼,没有说话,一旁的习决道:“王健,冷静点。世子爷一定是在静待时机。以世子爷的性子,绝不会因为贪功而贸然行事,让我们白白送去性命的。”
按照现在所知的情报,敌我双方的兵力相当,我军胜在军心一致,势气逼人;而南蛮军因连场败仗,有些军心不稳,可是敌军身处府中城中,易守难攻。
而他们不但缺粮缺矢,就连一件像样的攻城利器都没有!
王健越发焦躁了,在原地转了两圈。习决说得这些,他其实也明白。现在世子爷不敢贸然出击,也是没有足够的把握,因而需要等待最佳的时机。
倘若是……
倘若是当初王爷愿意多少给些支援,哪怕没有攻城车,只要给了足够的箭矢,现在府中城也一定已经又重回大裕的领土之中!
可偏偏王爷就是不同意!
王健眸色一片阴暗,压在在心头许久的疑问,终于忍不住问了出来:“你们说,王爷为什么不同意支援?”
莫修羽和习决互看了一眼,这个问题萦绕在军中上下已经十来天了,就算曾经想不明白,现在大部分的将士都心知肚明。
王爷怕世子爷挣下太多的军功,子强父弱,影响了王爷在南疆、在军中的威望!
这些天,一个几乎称得上大逆不道的念头时不时地涌现莫修羽的心头,这样的镇南王还值得自己效忠吗?
所谓:士为知己者死。莫修羽曾经听军中的前辈怀念地说过已经仙逝的老镇南王是如何的英雄人物,带着弟兄们冲锋陷阵,抛头颅洒热血,保卫大裕的国土、百姓,即便是身死异乡,又有何惧!
相比之下,如今这位镇南王心胸狭隘,竟然连自己的儿子都容不下,甚至于为了一己之私,就置南疆的安危于不顾,实在是令人齿寒!
不像世子爷……
反而颇有乃祖之风!
像世子爷这样,才配做这南疆之主。
莫修羽面色有些阴沉,沉声道:“这一战世子爷必须要胜!”
“不错。”习决凝重地说道。
王爷已经下令命世子爷即刻回奉江城,可是世子爷为了南疆百姓、为了那些牺牲在沙场的将士,不惜违抗王爷的命令。
这一战,他们绝对不能输!
一旦胜了这一战,夺回府中城,即便是王爷心中不悦,也不好计较世子爷违抗军令。
可是倘若这一战输了,那世子爷就必须面对来自王爷的责难!
王健烦躁地搔了搔头,不由朝中央营帐看去,“世子爷把田将军他们叫进去已经快半个时辰了吧……”
今日一大早,萧奕就把众将士叫到了中央营帐中,商讨军情,直到现在营帐中都没有一点动静,却反而引得外面的人想东想西,诸多揣测……
就在这时,一个士兵步履匆匆地朝这边跑来。
看他焦急的样子,王健忙拦住了他:“刘二狗,怎么了?慌急慌忙的?”
刘二狗气喘吁吁地停下了脚步,道:“援兵……援兵来了!”顿了顿后,道,“我要赶紧去通知世子爷。”
话没说完,刘二狗已经大步跑向了中央营帐。
援兵来了!王爷改变主意派援兵过来了!?
王健喜形于色,莫修羽和习决亦是压抑不住心头的激动,互相看了看,都朝大营的入口跑了过去。
有了援兵,他们就可以尽快攻下府中城了!
大营的入口方向已经起了一片骚动,附近不少的士兵都听说援兵到来的消息,一波又一波地涌了过来……
很快,便看到一个身穿银色盔甲的少年正带领数十名将士大步朝中央营帐的方向走去,远远地,还可以看到大营外围着一片黑压压的铜盔铁甲,人数至少数以万计,应该是这次赶来的援军。
莫修羽复杂的目光落在了那个为首的少年身上,低低地脱口而出道:“二少爷……”
没错,这次带援军前来的人正是镇南王的二公子,萧栾!
仿佛一桶冰冷的水当头浇了下来,莫、习、王三人原本灼热的心与血液瞬间冷却了下来,只觉得刺骨的冷。
镇南王的心思,简直就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