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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乐宫里,一只青白釉双耳三足香炉中,正在悠悠袅袅地散发出檀香味,那缕缕白烟透明而又纤细,显得安详宁静。
太后正拉着云城长公主在罗汉床上说话:“……怡姐儿呢,怎么不带她一起进宫来?”
云城掩嘴轻笑道:“母后,儿臣今儿来是有事找母后商议的,现在可还不是让怡姐儿知道的时候。”
太后不由露出一丝好奇,“什么事这么神秘?还要瞒着怡姐儿。”
“怡姐儿年纪不小了,就算是儿臣再有心想要留着,也留不了多久了。”云城神色怅然地说道,“连六娘那小丫头都订了亲,怡姐儿也不能再拖下去了。”
“是啊,连六娘都订亲了。”太后有些感慨地说道,“这好像才一眨眼的功夫,这些孩子一个个都长大了。”顿了顿后,她又道,“云城,你和驸马可有什么中意的人选?”
云城的脸上又浮现起了笑容,说道:“母后,昨日是蒋家的赏菊宴,儿臣便想着王都各府的公子们应该也都会去凑个热闹,便特意让驸马去留意了一下。昨日回来后,驸马说有几个倒还不错,儿臣就想着让你帮着一起掌掌眼。”说着,她递给了太后一张名单。
太后接过,眯着眼看了一会儿道:“……据哀家所知,这几个倒也确是品性端正之人,威远侯二公子哀家听闻其武艺超群;李大学士家的公子在国子监读书,年纪轻轻就是个举人,学问应该不错……”太后连着又点评了几个后,就指着一个名字,有些疑惑地问道,“这陈渠英是兵部尚书家的么儿吧?兵部尚书家的,依身份倒也合适,可是听说他的名声不大好听,你怎么把他也考虑在内了?”
云城连忙解释道:“这陈渠英在名声上是差了点,不过跟我家柏哥儿还有阿奕他们走得近,儿臣也见过几次,本性倒也不错,就想着可以先瞧瞧。”说到萧奕,云城不由想起了昨日菊宴上的事,眉头不由微微蹙了起来。
知女莫若母,太后见状,忙问道:“云城,可是有什么不妥?”
“还不是为了阿奕。”云城心直口快地说道,“母后,你不知道昨日在菊花宴发生了什么前所未闻的事情!那张老夫人居然口口声声说什么二公主痴恋阿奕,还说要让她家的二姑娘捧着二公主的灵位给阿奕作为侧妃!”
太后微讶,追问道:“你慢慢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哀家怎么好像听不太懂呢……你呀你,都要做祖母的人了,性子还是这么急。”
云城一脸的女儿娇态,“母后!”跟着,她便细细地把昨日的事情说了一遍,最后又愤愤道:“母后,您是没看到,这众目睽睽下,张老夫人是想当场硬逼着玥儿应下这件荒唐事。这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们皇家公主嫁不出去了,就连死了也要做妾!您说,张府到底在搞什么鬼,还是吃了什么熊心豹子胆,居然敢如此折辱我们皇室!”
太后听着听着,整张脸不由沉了下去。
二公主之前私逃出宫就是为了去追萧奕,闹得王都各种流言不止,一会儿说二公主恋上小和尚,一会儿说二公主跟小太监私奔……丢尽了皇家的颜面!还气得皇帝差点卒中病发!好不容易这流言才勉强平息,现在张家居然又堂而皇之的把二公主痴恋萧奕的事拿出来说,是巴不得全天下都知道吗?
要是皇帝又气病了可怎么办?!
“是啊,母后。”云城满脸的怒容地道,“说什么是为了成全二公主的心愿,说的倒是好听,其实还不是为了他们张家自己,张家的姑娘想要做妾,却还要打着为二公主好的名义,算盘倒是打得精,指望着大家都是傻子看不明白他们的用心吗?”
“张家最近还真是上蹿下跳。”太后皱紧了眉头,想了想,又问道,“这玥丫头又是如何答的?”
“玥儿倒是个硬气的,当场就拒绝了张老夫人……”云城惟妙惟肖地把南宫玥说的话学了一遍,叹道,“母后,玥儿真是口齿伶俐,说得张老夫人当场就气晕了过去。”
云城说着不由笑出声,对南宫玥是赞不绝口:“哎,这么好的姑娘,怎么就花落别家了!这若是儿臣的儿媳那该多好啊!”她一脸的痛心疾首,“母后,儿臣原本可是一心想着撮合柏哥儿和玥儿的,偏偏让皇上先下手为强给玥儿和阿奕赐了婚……想起来,儿臣还是悔啊。”
太后哈哈大笑起来,乐不可支道:“云城,你以后可要记住了,瞧中好的,赶紧先下手为强,这若是慢了一步,可不就被别人给抢走了。”
云城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母后教训的是,儿臣铭记于心。”
母女说笑间,一个白面无须的内侍匆匆进来禀报道:“禀太后娘娘,张嫔娘娘和张老夫人在殿外求见。”
太后和云城交换了一个眼神,这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就来,太后皱了下眉,但还是道:“让她们进来吧。”
张老夫人和张嫔进入殿内,见云城也在,心里微惊,面上却是不敢显露半分,跪在地上恭恭敬敬地向太后磕了头:“嫔妾(臣妇)拜见太后娘娘,祝娘娘万福金安。”
“起来吧。赐座。”太后神情淡淡地说道。
张嫔和张老夫人坐下后,张嫔欠了欠身率先开口道:“嫔妾好几日没来给太后娘娘请安,还请太后娘娘赎罪。”
太后不冷不热地说道:“听说张嫔近日身体不适,哀家也不是那种不讲道理之人,养好身子才是正事。”
“谢太后娘娘关爱。”张嫔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幽幽叹道,“自从二公主没了,嫔妾便伤心欲绝,日夜思念,以致夜夜难眠。幸好太医给嫔妾开了些安神汤药,这些天总算是好了些。”
太后没有接话,只是慢悠悠地啜了口茶,张嫔面色微僵,但很快便表情自若地继续道:“今日嫔妾去了雪合宫,见到了一对快做完的护膝,守宫的宫女说这是二公主还在宫里的时候就开始做的,二公主当时还说,天冷了,太后的膝盖不好,她要做得暖暖的,让太后用……”她的眼中闪现着泪光,“往日里,二公主是最仰慕、孝顺太后娘娘的了……这倒底是二公主的一点孝心,嫔妾便做主拿过来送予太后。”
张嫔身后的一个宫女捧出了一对护膝。
太后让人去取了过来,拿在了手中。这护膝里缝着雪白的狐狸毛,看着就十分暖和。只是这护膝上的仙鹤寿纹只绣到一半,显然是还没有完工的。
太后心有所触,对于二公主这个孙女,她并不是不喜欢的。她和三皇子乃一胎双生,龙凤双胎本就是大吉之兆,二公主还小的时候,她也时常抱过、疼过。而二公主往日里也确实孝顺,明明有宫女,也总会亲手给她做抹额,绣“寿”字,又灵牙俐齿的很是能逗人开心。她在这风华正茂的年纪,这么早早的就去了,太后的心里也是有些不舍的。
太后不由长叹了一声。
张嫔见状,松了一口气,她双目含泪地站起身来,跪倒在地,向太后磕头恳求道:“……太后娘娘,二公主如今未及豆蔻年华,就暴病而亡,堂堂一个公主却落至魂无所依、死后都没个子嗣后代供奉香火的下场,嫔妾这个做母嫔的实在是于心不忍啊。”张嫔再次抬头时,已经是泪流满面,楚楚可怜。
“是啊,太后娘娘!”张老夫人也是两眼通红,紧跟着也跪了下来,“二公主殿下乃是堂堂大裕公主,本应是天之骄女,享尽一世荣华,却去得如此冤枉。这些日子,二公主殿下是夜夜到臣妇梦中哭诉,听得臣妇心痛不已。”
太后亦是摇头叹息。
张老夫人又重重地磕了下头,恭敬地匍匐在地,哭道:“……太后娘娘,臣妇也知,那个主意有些荒唐。可是,这阴阳本殊途,二公主理应早日去地府投胎才是正理,偏偏二公主的芳魂却留恋阳间。臣妇担心长此下去二公主阴气渐重,会折损了皇家的阳气!”三皇子说过,太后最在意的就是皇帝,一旦涉及到皇帝的安危,太后一定会答应的。
果然,太后意有所动。
若说这世间,谁的阳气最旺,毫无疑问,肯定是皇帝。二公主是天之凤女,自然也不会是普通的孤魂野鬼,又和皇帝是父女骨肉的血亲。若二公主真是心愿未了,不愿去转世投胎,那她的阴气必然会有损于皇帝的阳气,到那个时候……想到这里,太后不禁有些害怕。
她不由想道:若是为了让二公主瞑目,让她死后有人供奉香火,倒是……
知母莫若女,云城见状不禁有些着急了,正要开口,就被哭诉着的张老夫人给打断了。
张老夫人和张嫔可也一直在留意着太后的脸色,眼看太后似乎已经快要允了,哪能让云城坏事!就听张老夫人再接再励的一边哭一边说道:“……太后娘娘,臣妇可真没有信口胡说。那日,臣妇本想去药王庙为二公主殿下做法事祈福,可谁知那摆在佛前的烛火却突然倒了,这分明就是二公主殿下在为自己诉苦啊!”
听到这里,太后不禁眉头一皱,快速地捻动着手中的佛珠,口中则问道:“你是说佛前的烛火自己倒了?”
“臣妇句句属实。”张老夫人老泪纵横道,“……昨日在菊宴上,臣妇见到了镇南王世子妃。二公主本与她一般的风华正茂,世子妃嫁了人,又夫妻恩爱,偏偏二公主孤苦无依,日后连个供奉香火之人都没有……臣妇一时为二公主感到凄凉,才会有如此提议。”
张嫔抹着眼泪,跟着说道:“嫔妾今日听了母亲一说,也觉得这个主意不错。二公主已去,不会影响了镇南王世子和世子妃的夫妻恩爱,来日也能有人供奉香火,不致孤苦无依……实属两全齐美之策!”她声音哽咽着说道:“求太后娘娘为二公主作主,成全她……”
“够了!”太后冷声打断了张嫔。
张嫔和张老夫人不由错愕,她们小心翼翼地抬眼看着太后的脸色,却见她面沉如水,嘴唇更是抿得紧紧,显得很是不悦。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方才太后的态度明明已经是快要被他们说动了的……太后怎会不担心皇帝的性命安危呢?
太后转着手中的佛珠,冷冷地说道:“你们说弄倒了佛前的烛火是二公主在为自己诉苦?”
张老夫人忙应道:“是的。太后娘娘……”
“岂有此理!”太后喝斥道,“你们当哀家不知道吗?这药王庙里供奉的乃是前朝高僧的舍利,多少冤魂都能镇得住,怎就镇不住区区的二公主呢?佛前的蜡烛倒了,到底是二公主在诉苦,还是菩萨根本就不想见到她?!”
本是脱口而出之言,太后却越想越觉得有可能,不由眉宇紧锁。
张嫔和张老夫人的心中更是惊疑不定,这药王庙着火一事本就是他们故意为之,为的是让太后相信二公主心有留恋,不愿离开人间。可是,为什么太后的反应和他们所想的不一样呢?
高僧舍利?那又是什么?怎么他们从没有听说过这药王庙里有什么高僧舍利?
张老夫人的心中有些不安,试图解释道:“太后娘娘,二公主……”
太后正为了刚刚这一闪而过的念头有些心惊,耳听她们还在啰嗦,便有些不耐烦地打断了,说道:“够了!张嫔,你们口口声声说二公主在为自己诉苦,莫非是觉得二公主去的冤枉?”没等张嫔回话,太后冷哼道,“让二公主去皇陵是哀家的懿旨,那就是说,是哀家害死了二公主?”
张嫔和张老夫人傻眼了,一时没反应过来。
太后冷眼看着她们,目光落在了张嫔的身上,冷哼道:“张嫔,你不过是一个妾,二公主的舅家是恩国公府蒋家,哪轮得到张家来做主!”
太后这句话已是非常不客气了,甚至是没给张家留一点脸面。在宗室、官宦、平民之家中,妾确实只是妾,妾的亲戚就不是正经亲戚,可是皇帝的妾那可是妃是嫔是昭仪……一个个都是有封号的,又有哪个皇子公主会真的把皇后的娘家视为舅家!
张嫔和张老夫人已经是面如土色,事情怎么会发展到这个地步?
按原本所计划的,她们先是挑起太后对二公主的祖孙之情,再借着药王庙着火一事来表示二公主心中有苦要诉,进而让太后担心二公主若是心愿未了,留恋人间会折损皇帝的阳气。这样一来,只要再哭上一哭,求上一求,太后必然会答应让荏姐儿以二公主的名义嫁入镇南王府,他日生下子嗣后过继到二公主名下,可是现在……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到底是谁在背后捣鬼?!
张嫔和张老夫人飞快地交换了一下眼色,她们心知这件事今日恐怕是不成了,为了往后,得让太后熄怒才是。
张老夫人连忙膝行上前,哀声解释道:“太后娘娘恕罪,臣妇并非有意越俎代庖,臣妇和张嫔娘娘真的是一心一意为了二公主殿下啊!”
云城这时也终于放下心来,笑吟吟地出声道:“母后,张家为了二公主如此费心,甚至连送嫡孙女当妾也乐意,看来果真是一心一意为了二公主啊。”
张嫔和张老夫人怔了怔,没想到云城竟然愿意帮张府说话,可是下一刻,便听云城继续道:“张家对二公主和皇家如此忠心耿耿,母后您又何苦浪费了他们的一番心意。依儿臣所见,不如就让张二姑娘削发去皇觉寺,为二公主祈福,您觉得如何?”
太恶毒了!张嫔和张老夫人只觉得一股火气直冲头顶,若非还念着云城的身份,张嫔都要跳起来和她对骂了。
可恶,这云城实在是可恶,竟出了如此恶毒的主意!
张老夫人顾不上别的了,忙重重地磕头替孙女求情:“太后娘娘,我那孙女年纪还小……”
“够了!”太后冷声直接打断了张老夫人,说道,“张嫔,张贾氏,你们都给哀家到外面跪着好好反省反省!”跟着又吩咐黄嬷嬷,“叫人给她们母女念念《女训》、《女诫》,学着些规矩!”
“是,太后娘娘!”黄嬷嬷福身应道,带着两个宫女走到张嫔和张老夫人跟前,“张嫔娘娘,张老夫人,这太后娘娘的口谕您二位也听到了,请不要让奴婢难做!”
张嫔和张老夫人只得磕头退了下来,随着黄嬷嬷她们出了殿外,然后跪在了台阶之下。
黄嬷嬷找了个宫女念起了《女诫》,便回到殿内去向太后复命。
此时的殿内,云城正在一旁笑道:“母后,是该好好让她们读读《女训》、《女诫》,儿臣看她们就是书读少了,才闹腾不休的。”
“也亏了玥丫头,年纪虽小,也是个有主意的。”太后赞赏着说道,“……黄嬷嬷,你让人宣镇南王世子妃进宫来。”
“是,太后娘娘。”黄嬷嬷领命而去。
于是,半个时辰后,奉命进宫的南宫玥便来到了长乐宫外,一眼就看到张老夫人和张嫔灰头土脸地跪在那里,而一旁还有一个宫女在念道:“……心一朝不思善,则邪恶入之。咸知饰其面,不修其心,惑矣……”
南宫玥的唇边勾起一抹笑,心想:别以为跪上一跪就能了了此事,这才只是刚刚开始!
在宫外候命的宫女一见南宫玥,立刻恭敬地行礼道:“见过世子妃。”
张老夫人和张嫔闻言,瞳孔猛地一缩,齐齐地朝南宫玥看了过来,目光透出强烈的怨毒,可是张嫔毕竟是张嫔,很快又低眉顺眼地垂下头,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南宫玥的幻觉罢了。
南宫玥也不在意,仪态端方地继续往前走,一个宫女迎了出来,道:“世子妃,太后娘娘请您进去,请这边走。”
南宫玥进入殿中后,才发现原来连云城也在,云城还向南宫玥笑了笑,让她宽心。
“见过太后娘娘,见过长公主殿下。”
请过安后,太后给南宫玥赐了座,和蔼地说道:“玥丫头,昨日恩国公府的事,真是委屈你了。你放心,这事哀家一定会替你做主的。”
南宫玥俏生生地说道:“多谢太后娘娘!”她有些不好意思地又道,“其实,为着昨日的事,玥儿今日本想去药王庙拜拜呢。还没出门,就得了娘娘的口喻。”
“你这丫头。”太后不由笑了起来,这孩子毕竟年纪还小,果然还是被吓到了。太后招招手,把她拉到身边好生安慰了一番,又说道,“……这药王庙可是修缮好了?”
“玥儿一早就让丫鬟去瞧过了,这大殿暂时封闭着,但偏殿还是可以用的。”说到这里,南宫玥语调有些欢快地说道,“那丫鬟还说,等过几日待大殿重开的时候,寺里还专门请了法缘大师来做法事,还会讲经两日。”
“法缘大师?”太后也面露惊喜。
这法缘大师可是当世有名的高僧,只是这些年来一直闭居不再见客,没想到,这药王庙居然能够请到他来主持法事和讲经。就连太后都忍不住想要到时候微服一去。
“还不是因为药王庙的主持说寺中有晦……”南宫玥自知失言,忙闭上了嘴。
太后见状,故意板起脸来说道:“玥丫头,哀家可是最喜欢你的端庄大气的,别一副小家子气的模样,有什么话可以尽管说。”
“……玥儿只是不想污了太后的耳朵。”南宫玥抿了抿唇,说道,“太后,您稍微听听就罢了……这是玥儿的丫鬟今日从一个小沙弥那里听来的,说是主持觉得自药王庙那日大殿起火后,寺内总有晦气不散,便特意请来了法缘大师为大殿再开做场法事。”
“晦气不散……”
太后喃喃地念着这几个字,张家为二公主做法事,却惹得药王庙大殿被烧,而现在,药王庙内又晦气不散……
莫非……
刚刚那一闪而过的念头再次在太后的心间闪过:莫非真因为这二公主有什么问题?惹恼了佛祖?
这么一想,太后不禁感到一丝凉意。
她捻动手里的佛珠,眸光微沉。
过了一会儿,她才勉强舒展面容,安抚着南宫玥说道:“玥丫头,你别担心,你是皇上赐婚,阿奕的嫡妻原配,哀家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南宫玥眼睛亮晶晶的,笑着说道:“娘娘对玥儿最好了!”
太后也不禁露出了笑意,云城则在一边凑趣着说道:“母后,您对玥儿这般好,怡姐儿都要吃醋了。”
太后亲昵地点了点她的额头道:“你啊,从小到大都是这样……说吧,这次你又瞧中哀家什么好东西了?”
云城毫不客气地说道:“您新得的那个梅花白玉簪不错,可以留给怡姐儿及笄的时候用。”
太后倒也大方,笑着让人取出了两根簪子,自然也有南宫玥的份,算是给她压惊的。
陪着太后、云城说了一会儿话,南宫玥在永乐宫用了午膳后,这才告退。
待她走后,云城本来也打算告辞,回去让驸马去好生打听一下在菊宴时瞧中的那几家公子,但又见太后的脸色有些不对,便问道:“母后,可有什么不妥?”
太后沉默了一会儿,才缓缓道:“哀家越想越不对……云城,你说二公主这事到底算什么回事?一会儿托梦,一会儿又闹得药王庙的大殿差点毁于大火,想着就让人觉得有些不吉利……这一桩桩、一件件弄得哀家也有些心神不宁,总觉得她是不是有什么地方触怒了佛祖?”
云城听着也是面色一正,这神鬼之事,还是得心怀敬畏之心啊。
云城沉吟片刻,提议道:“母后,若是您实在不放心的话,不如儿臣悄悄命人去查查?儿臣在宫外行事总是方便些,您觉得如何?”
太后想了想,点了点头道:“你去查查也好,否则哀家总觉得有些不安心。”
“儿臣办事,母后尽管放心。”云城自信着说道,随后她心念一动,又说道,“说起来,张家这些日子借着二公主之名也够闹腾的了。阿奕还在南疆为皇兄杀敌呢,咱们总不能看着他的小媳妇平白被人欺负了。”
太后若有所思。
云城跟着说道:“依儿臣所见,张家那位二姑娘既然愿意为了二公主做妾,那去为二公主祈福想必也是乐意的。”
太后沉吟着终于点了点头,对着黄嬷嬷道:“黄嬷嬷,宣哀家懿旨……”
如此这般,一个时辰后,太后派出的一干内侍和嬷嬷就到了张家,舒公公慢悠悠地宣读太后的懿旨:“……赐张氏伊荏法号弘福,入皇觉寺落发为尼,为二公主颂经祈福……”
张府众人皆跪在前厅听旨,几乎都呆住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张老夫人和张嫔不是去求太后作主了吗?
怎么求来的却是这样一道懿旨!
张伊荏更是娇躯颤抖如风中的落叶,脸色惨白得毫无血色。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这和爹、祖母他们说的不一样啊!怎么会让她出家,还赐了法号?这法号由太后赐下,她就算是想要还俗,那也得太后和皇帝批准!
不,不应该是这样的!
她明明是应该嫁给镇南王世子,将来再踩下南宫玥,成为尊贵的镇南王妃的!
就算是太后不同意她捧二公主的灵位下嫁镇南王世子,那也不应该下懿旨让她出家啊?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祖母,祖母在哪儿?”张伊荏四下张望着,祖母一定会帮她的。
黄嬷嬷笑吟吟地道:“张老夫人还在宫里跪着呢!”言下之意就是连张老夫人也救不了她。
张伊荏身子剧烈地一颤,跳起来就想跑,“不,不我不要出家……”她忍不住尖叫起来。
两个嬷嬷眼疾手快,一把将她摁在了地上,其中一个皮笑肉不笑地道:“张二姑娘,这是太后娘娘的旨意,你敢抗旨?”
“不,不,我不要出家为尼!”张伊荏整个人都要崩溃了,“我不要落发……”
“张二姑娘,太后娘娘旨意已下,奴婢看你还是乖乖听话吧,免得奴婢不小心弄伤了你。”另一个嬷嬷冷笑着拿起了剪子,这种场面她们在宫里可是见多了,哪个不是要死要活的。
“不,不,我不要……”张伊荏拼命地挣扎,高喊着“爹、娘,快救救我啊!”
“荏姐儿……”张夫人哭着想要扑上前去,却被一个内侍给拦住了。
而那拿剪子的嬷嬷不顾张伊荏的挣扎,手脚麻利地剪了她的长发。
看着乌黑的青丝飘落在地,张夫人终于忍不住痛哭出声:“荏姐儿啊!”
凄厉的尖叫声在厅中回旋着,久久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