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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先有淮北大旱,后又有流民暴动,逆党作乱,西戎兵祸,以至天有异象,天狗食日,此为上天震怒,还请皇上下罪已诏,以息天怒。”御史台的文御史跪在金銮殿上俯首乞奏,“请皇上下罪已诏抚慰万民。”
皇帝登基才不过两年,天灾,人祸,兵祸接踵而来,好不容易平息了这些灾祸,这天狗食日的异象又来了。
正因着天狗日食,这些日子以来,文武百官多有争执,为的就是皇帝要不要下罪己诏之事。
“胡说八道些什么?”宗正令厉声斥道,“天有异象,哪里就能全怪责到皇上的身上了,既然会有天狗食日,钦天监的那些个人都是吃干饭的,居然没有提早示警以作防范。”
这些御史真是胆大包天,居然要皇帝下罪己诏,开什么玩笑!
皇帝的罪己诏一下,那些个逆党岂不是更有话说了,必定会指责天子非天意所属,那就成了天大的笑话了。弄不好甚至还会动摇民心。
“臣有罪。”司天监跪下请罪,皇帝都被逼得要下罪已诏了,他这个小小的司天监就别想置身事外了。
“这也不能全怪到司天监身上。”又有大臣出列奏言,“这天意难测,上天有意蒙蔽世人,司天监就算有通天的本事,亦无可知。”
司天监心中感激,但不敢多言,反而把头低得更低了。
“既然上天有意蒙蔽,那就代表上天震怒,以异象示警。”文御史再一次乞奏,“是为失政之故,还请皇上下罪己诏。”
皇帝面色黑如锅底,这简直是要硬逼着自己认罪了。
很快,大臣们你一言我一语地对吵起来:
“失政百官亦有责,官员不修,并不全在皇上。”
“官员不修,政令不当,岂非不是皇上旨意不谨?”
“……”
皇帝黑着脸,看着底下的臣子们吵作一团。从天狗食日到现在整整七天,他们就吵了七天,也都不嫌烦!
从朝上吵到朝下,就差没出来一个人一头撞死在这大殿上来逼他了!
这时,宣平伯站出来,义正言辞道:“陛下登基以来,虽经历了天灾人祸,可是现今都已一一平息,西戎战事止戈议和,陛下亦是龙体安康,岂能说这异象就是上天降罪,就是天罚?”
皇帝听着连连点头,对啊,现在明明一切都好好的,哪里就是天罚了?他赞赏地看了宣平伯一眼,不亏是自己的心腹,深得他心,下次要找机会赶紧让宣平伯复爵才是,也不知道他那个儿子最近怎么样了。
“陛下,不过这天狗食日,万民惶恐,还是要抚慰。”宣平伯弯腰恭敬地提议道,“臣以为可择个吉日,向上天祈福……”
那就是要祭天了!皇帝半眯眼眸,心有所动。
其他的文武大臣面面相觑,这些天来,皇帝不愿下罪己诏,他们也是看在眼里的,太过逼迫也不大好。这种情况下,各退一步才是最好的,一时间就连最为耿直的文御史也在暗暗考虑祭天之事。
宗正令上前一步,躬身道:“臣附议!”
紧接着,越来越多的大臣,纷纷上前,请求祭天。
……
“准奏。”皇帝在思忖了片刻后,终于开口了,所有人都不由松了一口气。
天狗食日之事,能以这样来终结,无疑是最好的。
通过祭天来抚慰民心,虽比不上皇帝亲下罪己诏,但总体还是让人满意的。
“着钦天监在今日内演算出吉时……退朝!”
伴随着那声“退朝”,司天监长长的松了一口气,觉得自己的命总算是捡回来了。
退朝后,钦天监马不停蹄的演算出了吉时,最近的吉时就在三日之后。
依着本朝的规矩,祭天当日,王都内三品以上官员,及其嫡出子女都需要前往祭天坛,于是,诏书也随之发往了各府。
萧奕接了诏书后,就回到了书房,随手把它丢到了一边,然后拿起匕首在墙壁上重重地刻了一刀,嘴里叹道:“时间过得真慢啊!”
不过,他可不是单单在府里等消息的。
萧奕压根儿就没觉得他的臭丫头会拒绝自己,前三日他忙着跑咏阳大长公主府,死皮赖脸的缠着咏阳去向皇帝说亲,据咏阳的可靠消息表明,皇帝已经心动,只差最后一把火。
于是,这后面的三日,他就在府里苦思冥想着这最后一把火该怎么点……
都好几日没见到臭丫头了,好无趣啊……萧奕的眼睛忽然一亮,他把刚才扔到一边的诏书,拿了过来。
三日后的祭天……臭丫头应该也会去吧?那岂不是代表他可以提前一天见到她了?
萧奕顿时心花怒放,只觉得皇帝太懂他的心意了,简直是想打瞌睡,就立刻送了个枕头过来。
“世子爷!”这时,门外传来了程昱的声音。
萧奕心情颇佳地说道:“进来吧。”
程昱温文尔雅地走了进来,向萧奕行了礼,禀报道:“世子爷,从南疆那里传来消息,继王妃几天前带着方四姑娘从南疆出发,现在正在赶来王都的路上。”
一听到“继王妃”三个字,萧奕就不耐烦地说道:“我不是说过了,把他们丢回南疆就是。这种小事不用来烦我。”
“世子爷,”程昱眼中闪过一抹笑意,提醒道,“您别忘了,到时候可是需要王妃去下聘的。”
这门婚事若是真的定了下来,下聘的时候男方若是一个长辈都不在,就显得不够郑重。哪怕是圣旨赐婚,对女方来说,也是很没有诚意的。这继王妃这一次没准来的正是时候……
“下聘?”萧奕的眼眸一瞬间绽放出星辰般的光彩,眉开眼笑地说道,“程昱,你说的不错。”倘若一切按计划进行、不出意外的话,自己同臭丫头的亲事谋划成功了,确实还需要用到小方氏。想到这里,他扬声大喊起来,“竹子!”
一直守在门外的竹子立刻跑了进来,还没说话,就听萧奕迫不及待地吩咐道:“你找几个人,把继王妃原来住的地方拾掇出来。”
“还有方四姑娘。”程昱提醒了一声。
“对,还有那个方四,”萧奕挑了挑眉,嫌弃地说道,“就给她随便挑个离王妃近点的院子好了。记得离扶风院远点!”等他成亲后,就要搬到内宅了,这扶风院可是他特意挑好的,以后他和臭丫头住的地方,那些不三不四的人自然是离得越远越好。
“是,世子爷。”竹子应了一声,便去安排了。反正王都和南疆千里迢迢,还有些时间可以准备。
萧奕傻笑的想象着去下聘的情形,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问道:“对了,程昱,我让你查的那件事,你查得如何?”萧奕说的是西戎使臣向南宫玥求亲之事。
程昱拱手道:“回世子爷,还在调查。”他也觉得这样的禀报,自家世子爷是不会满意的,又补充了一句说道,“西戎使臣近日来每日都会去觅芳街的藏春楼,但现在还没发现,他们与谁有特别的往来。”
程昱心中也有些无奈,虽说自家的世子爷手中的人脉和势力正以难以想象的速度在急剧增长,可是毕竟开始的有些晚了,很多地方都还没来得及渗透进去。平日里还好,一旦有什么事,就会像现在一样,情报来得不够及时。
他话音刚落,萧奕的耳朵忽然一动,蓦地朝窗外看了过去,并挥手让程昱退下。
几乎是下一瞬,一道略显单薄的身形出现在了窗外,小四神色冷峻,淡漠的目光扫视过来,穿过窗户直对上了萧奕的眼睛。
萧奕微微挑眉,走到窗前,懒洋洋地冲小四招了招手。
小四面无表情地走到窗户外,把一封素白信笺递过了窗框,“我家公子给你的。”
萧奕手指翻飞,干脆地打开了信笺,素白的信笺称得他白皙修长的手指煞是好看。
才看了一行,他已经是眸色一沉,全身释放出一种危险的气息,用最快的速度一鼓作气地将信看完。
官语白在信上说的正是萧奕这些天最想知道的事——
唆使西戎使臣求娶南宫玥的是兵部侍郎于乘风,为此,于乘风甚至不惜以大裕军队所使用的百炼钢刀的冶炼技术,作为与西戎使臣的交易条件。
萧奕目光一凝,这于乘风简直是胆大包天,泄露冶炼图,如同泄露军机,若是一个不慎,丢了脑袋甚至连累九族只能说是咎由自取,可若是因此害了整个大裕、万千百姓,那便是千古罪人!
最后,萧奕的眼眸死死地定在了信筏的最后一句上,眼角微微挑起,泛起了冷洌的光芒。
于乘风正是张妃和三皇子韩凌赋的心腹!
原来是这两个人在背后搞的鬼!
萧奕心中杀机顿现,真是恨不得一人给他们一刀就把他们了结了。
近些日子来,朝堂上有人提议要让二公主和亲的事,萧奕自然也是知道的,没想到张妃和三皇子为了帮助二公主摆脱和亲之困,竟然把矛头指向了南宫玥,甚至不惜出卖冶炼兵器的绝密技术!
但是为什么不是别人,偏偏是臭丫头呢?也不知道臭丫头到底是哪里碍着了张妃和三皇子!
眼看着萧奕煞气四射的样子,小四却视若无睹,冷声道:“信已带到,我告辞了。”
可他才转过身,却见萧奕熟练地在窗框上一撑,轻松地跳到了他身旁,说道:“我随你去一趟安逸侯府。”
小四的脸色一黑,头也不回地转身就走。
萧奕也无所谓他这种根本不想理自己的态度,径直跟了上去。
这青天白日的,两人就是一路的飞檐走壁,肆意驰骋,抄小路到了安逸侯府,翻墙而入。
萧奕一落地,敏锐地朝四周看了一圈,这府中还真是藏着不少高手。若非自己是和小四一起来的,恐怕还没这么容易摸进来。
这么说,要不要哪天过来挑战一下呢?萧奕眼中闪过一抹兴味。
翻过墙便是官语白的书房所在的院子,因而两人一进院,临窗而坐的官语白就看到了他俩,眉眼一挑。他吩咐小四去送信,倒是带了一个大活人回来。
“小白!”萧奕笑眯眯地冲官语白挥了挥手,大摇大摆地走进书房。
官语白一脸的无奈,看来这个称呼是纠正不过来了。
萧奕也不用人招呼,自来熟地与官语白隔案而坐,还给自己倒了杯茶,“小白,你的信我看了。”说着,他的表情变得庄重严肃起来,“这一回,我欠你一次。”他一霎不霎地看着官语白,表面上是感谢官语白出手相助,但实际上却也是在宣誓主权。
他一双黑眸坦荡荡的,仿佛在说——
臭丫头,是我的!就算是你,我也不会退让!
聪明如官语白,又怎会不知道萧奕在暗示些什么,他并不意外,又或者有些意外,他早知道萧奕对南宫玥有意,却没想到萧奕能撑到今天才与自己表态。
他的眸色幽深如一汪深潭,也是坦荡地与萧奕直视。
君子坦荡荡,自己也曾经是这样阳光的少年,汲汲地追求梦想,相信天下没有自己得不到的,到如今却是千疮百孔。
她,如夜空中的皎月般,就该有一个皓日般的男子相配!
官语白唇角一勾,笑容中带着一丝苦涩,淡淡道:“那我就记下阿奕欠我这一次,来日定要讨回来。”
他的意思也很明确,是萧奕欠他这一次,并非南宫玥亏欠他,这个人情就算在萧奕身上了。
闻言,萧奕的嘴角翘了起来,笑得眉眼弯弯,灿如夏花,脸庞仿佛在发光。
刚刚的那一瞬间,萧奕心中是有一丝紧张的,他难得与官语白如此投缘,若是不得不站在对立的两面,实在是有几分惋惜。
如今,他总算是可以释然了。
心中一块巨石落下,萧奕笑得越发灿烂,但很快又面色一正,问道:“小白,对于西戎之事,你有何看法?”
西境之事如何,萧奕原本其实并不关心,毕竟他以后需要镇守的是南疆而非西境。但是西戎人刚到大裕都打起了他的臭丫头的主意,这让他十分不爽。
西戎人会如此肆无忌惮,嚣张无度,根本问题就在于大裕过于软弱,一步退步步退,才会被人逼到这种份上。若不是碍着自己质子的身份,皇帝对他多有忌惮,萧奕真想亲自领兵杀往飞霞山,把那些敢觊觎臭丫头的人全都赶回西戎。
官语白微微一笑,说道:“其实这一战,就算是我大裕不求和,西戎也不一定会继续打下去,西戎的大将拓跋刃不仅是一员猛将,更是一员智将。他早知道这场仗恐怕是打不久,才会一鼓作气突破恒山关,杀入并州,攻占西和郡、上党郡……一路打到飞霞山,其目的不止是为求速战速决,更是为了给朝廷施压,先弱我大裕的气势,造成西戎大军战无不胜、即刻就可以突破中原的假象。”
哪怕此刻正在说一件着实严峻的问题,官语白依然神色温润,他为自己斟了杯茶,才不紧不慢地继续道:“其实拓跋刃心里很清楚,一旦真打到了飞霞山以东,那么整个战线就会拉长,无论是西戎的兵力,还是粮草都会跟不上,一个不慎,他的大军甚至还有可能深陷中原,成为瓮中之鳖。如今朝廷只看到西戎大军势如破竹,锐不可当,却不知这西戎境内未必是万民一心。”
官语白的身上丝毫看不到长年在战场上厮杀的锐气,他的一举一动都显得优雅而又从容,“与阿奕所熟悉的南蛮不同,这西戎是由十二支小族组成,三十多年前,现在的西戎王打败其他十一个临近的族落,才统一了十二族,自封为西夜王。”
他吮了一口清茶,淡淡地说道:“早年,西夜王年轻气盛,身强力壮,自然是压得住各族,可是如今的西夜王已是廉颇老矣,他的三个儿子正值壮年,一个个都对西夜王之位虎视眈眈,各族也是蠢蠢欲动,这个时候,西戎各种势力胶着,各方都在谨慎观望,谁都怕万一出兵援助拓跋刃,却遇上后方失火,那便是因小失大,悔之晚矣!”
萧奕若有所思,虽然他对西戎并不熟悉,但是从知微见著这一点而论,他确实远不如官语白。
“如果我推测不错的话,”官语白的指轻扣着桌面,沉吟道,“这议和本就是拓跋刃心中所期许最好的结局,而西戎的各方势力也巴不得议和,更何况还是我大裕主动求和,西戎自然是希望能借机谋取最好的利益。其实对西戎而言,到底是谁去和亲,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谁能带给他们利益。”
所以说,张妃和三皇子一提出以兵器的冶炼技术为交换条件,西戎使臣就立刻向皇帝提出了要求娶摇光郡主。
是公主还是郡主都无所谓,反正只不过是一个女人,带回去丢进后宫,任她也翻不了天。但用一个女人换来冶炼图,就太值得了!
萧奕微微眯起了眼睛,身上散发出了凛然的杀机。
现在还不明白的是,为什么张妃母子会挑中了臭丫头作为替嫁品。
官语白眉梢微挑,打断了他的思绪说道:“阿奕,虽然皇上已经回绝了西戎使臣,但为了得到冶炼图,西戎使臣恐怕不会就此罢休……可无论事情无何发展,你只需记住,稍安勿躁,别乱自己的步调!”他唇角微扬,意味深长地说道,“对付只看重利益的人,其实是最容易的,凡事只需要从利益来考虑就行了。”
萧奕丝毫没有掩饰身上的戾气,但却冷静地点头道:“我知道。小白……我不会轻举妄动的。不对,说到利益……也许可以让我先出了一口气,再让他们不敢去打她的主意。”
官语白眸光微闪,立刻就明白了萧奕的意图。
萧奕站了起来,随意地挥了挥手说道:“我先走了,小白。下次再来找你喝茶。”
萧奕很自然地翻窗而出,跟着,书房中的一道暗门自动打开,从里走出一个黑袍男子,他乌黑的长发只是用一根黑色的绸带松松地绑起,看来随性极了。
他很是不解地盯着官语白,语气却犀利无比:“语白,你既有心,为何不去争取一下?”他看似随意,心里却藏着一抹叹息,自从官家满门被抄后,官语白就像是完全变了一个人一样,失去了曾经的志向与活力。现在的他,似乎只是为了官家那些已逝的灵魂而活着。
官语白微微一笑,拿起书案上没看完的书,看了起来。
黑袍男人无趣地摸了摸鼻子,真是没意思啊!
现在的官语白,他真是完全无法理解啊!真怀念以前那个有什么说什么的少年啊!哪像现在,跟他说话,简直就是在玩猜谜游戏……
……
萧奕在离开了安逸侯府后,只做了一件事,命人给三皇子韩凌赋送去了一封密信。
而接下来,他就耐心的等待了起来。
这一晚上,他睡得不错,醒来后第一件事,就用匕首在墙上又划了一刀,然后傻乎乎的看着墙上的七道刀痕,笑了半天。
去院子里打了一套拳,又回书房换了件衣裳,便去了五城兵马司。
天狗食日的骚动还没有完全平息下来,但东城在萧奕雷霆手段下,还是要安份许多。
萧奕带着人随意的巡了一遍街,到了黄昏时分,直接点了几个人往觅芳街而去。
觅芳街是王都最富盛名的烟花之地,这才黄昏,整条街道上都已点起了一盏盏大红的灯笼,把整条街道点缀的如同白昼一般。
进了觅芳街后,萧奕径直到了藏春楼——觅芳街最豪华的一间青楼。
整条街上充斥着的香粉气息呛得萧奕有些不舒服,站在藏春楼前,他看也不看正向他们殷勤招呼的老鸨,一招手说道:“你们进去!”
东城副指挥使封殊玄是萧奕一手提拔起来,自然最懂自家老大的心意,眼见他这一脸嫌弃的样子,很识趣的主动带人冲进了藏春楼。
老鸨吓了一跳,赶紧过来阻挡,可那些人哪里会听她的,直接在藏春楼中横冲直撞,姑娘们被吓得大叫出声,而那些客人们更是抱头躲闪,避让不及的直接就被一把推开,摔倒在地。
藏春楼中顿时一片混乱,老鸨着急了起来,连忙喊道:“各位爷……你们可知这藏春楼是谁的产业?”
能在这王都立足,并艳冠觅芳街,若是背后没人,恐怕早被人给夺了,而这藏春楼的正是齐王的产业。这在王都虽称不上是人尽皆知,也不算是一个秘密。
但五城兵马司是谁?说得难听些,就是王都的一群纨绔子弟,在一起混日子的地方,他们怕过谁?更何况,还有萧奕这位老大撑腰呢,行事更是肆无忌惮,封殊玄不耐烦地推开了老鸨,径直带人上了二楼。
“搜!”
封殊玄一声令下,他身后十来个人分别冲进了不同的包厢。
“呀——”
惊吓的叫喊声从一间间包厢里传出来,整个藏春楼乱作了一团。
老鸨被他们这种毫不讲理的行为弄得焦头烂额,一边忙着安抚客人,一边赶紧让人去齐王府。
砰!
就在其中一间包厢门被撞开的同时,众人一眼就看到了坐在其中的韩凌赋,而除了韩凌赋以外,还有两个人,其中一个身形干瘦,而另一个长满了卷曲的胡子,一看便来自异域。几个打扮艳丽的绝色女子正伴在一旁,斟酒抚琴。
他们同时被这突如其来的状况吓了一跳。
“三皇子?”
领着命令来搜查藏春楼的一个少年惊呼出声,他刻意地放开声音,一时间,几乎所有的人都知道三皇子来了藏春楼。
皇帝共有五位皇子,至今未立太子,嫡子又体弱多病,因而王都里有些人开始蠢蠢欲动,想要得那从龙之功。朝堂之上已隐隐有了几派,尤其是已快成年的大皇子、二皇子和三皇子,最受这些朝臣们的青睐。
萧奕自打进了五城兵马司,就把他手下的那群人治得服服贴贴,这次带出来人里,其家族没有一个是站在三皇子韩凌赋这边的,反而其中有三个人背后的家族分别是大皇子和二皇子的死忠。
韩凌赋脸色一白,其侍卫赶紧护着他,慌慌张张地往外而去。
没有人阻挡,由着他们下了楼梯,与此同时,不远处的一间厢房门被撞开,紧接着,就听到有人喊道:“找到了,拿下他们!”
紧接着便是一阵更大的喧闹。
韩凌赋顾不上去看到底发生了什么,逃似的出了藏春楼,却迎面撞上了那个身披轻甲,带着慵懒笑容的少年。
“三皇子?”萧奕一脸意外地说道,“您怎么会在这里?”
韩凌赋不由一怔,“萧世子?”
“正好正好。”萧奕笑眯眯地说道,“您给我做个见证,届时皇上问起来我也能有个交代。免得有御史弹劾我肆无忌惮,恶意扰民,您出现的实在太及时了!来来来,随我一起见皇上去。”
韩凌赋脸色一变,忙退后一步,说道:“不用了,本宫……本宫……”他该怎么说?他是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青楼之地?任何解释都说不过去啊!他只能正色地说道:“萧世子,就当本宫欠你一个人情,这件事情……”
萧奕故作伤脑筋地说道,“这件事恐怕是瞒不住的……”说着,他凑到了韩凌赋面前,以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够听到的声音说道,“三皇子,您在算计南宫玥的时候,可想到会有今日?”
韩凌赋这一次真的惊住了,脱口而出道:“萧奕,你……”
“三皇子。”萧奕唇角微扬,以肆意而又张扬的笑容掩饰住了那股戾气,“您还是想想,您该怎么和皇上解释,您为何会出现在这里,与西戎使者私底下见面吧。”
“萧奕!”韩凌赋气息也有些乱了,他有生以来第一次的慌张,忙说道,“只是为了一个女人,你值得吗?”
萧奕笑了,不答反问道:“我做都做了,三皇子,您说值不值得呢?”
“萧指挥使!”这时,封殊玄已经让人押着三个人从藏春楼里走了出来,“人已经抓到了!”
“带回五城兵司。”萧奕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脸色惨白的韩凌赋,张扬地说道,“本世子得去宫里请罪了!”说着,直接策马而去。
封殊玄面向他的背影,恭敬地应了一声:“是!”
韩凌赋怔怔地站在原地,猛地回过了神来,赶紧说道:“快,快进宫!”
镇南王世子,这个王都里赫赫有名的纨绔子弟,未来的镇南王,对于想要夺嫡的韩凌赋而言,毫无疑问是属于想要交好的对象,一直以来,虽然他与萧奕的关系说不上有多好,但也不算太坏,反正他的两个皇兄与萧奕的往来也只是平平,韩凌赋倒也没有过于着急,也因此对于二公主想要嫁给萧奕一事,他也相当的积极,可是没想到……
南宫玥,原来不止是父皇有意将她配给萧奕,就连萧奕自己也有这个意思!真是一步错,步步错,他一开始就不应该听着皇姐的话去打让南宫玥和亲的主意,以至于竟然得罪了萧奕。
韩凌赋纵马奔向皇宫,此时宫门还未关,进了皇城后下马,直接到了长安宫。
从一个小内侍的口中得知,皇帝还没有休息,正在东暖阁里接见镇南王世子萧奕。韩凌赋的心里“咯噔”了一下,命人替自己去回禀,不多时,皇帝便着人宣他进去。
进了东暖阁,韩凌赋撩开袍子,恭敬地行礼道:“儿臣参见父皇。”
皇帝没有叫让他平身,韩凌赋只能维持着行礼的姿式,一动也不敢动,冷汗浸透了后背。
“奕哥儿,你继续说。”
“是。皇帝伯伯。”萧奕正站在一侧,向着皇帝禀报道,“……臣前些日子在整治东城的时候,遇到了一伙前朝余孽,他们借着那天狗食日之事,在造谣生事,指责是因着皇上……而引致天灾人祸,这些人极其狡猾,臣逮了他们好几日了,今日才得到消息他们去了藏春楼。现在他们人就在五城兵马司的牢房!只是没想到……”他回头看了一眼韩凌赋,无奈地说道,“会在那里见到三皇子。藏春楼里,人来人往,现在恐怕是瞒不住了……”
萧奕单膝跪下,抱拳道:“是臣行事不够谨慎,请皇上降罪。”
“奕哥儿,你起来。这件事,你有什么错?难道还让你去青楼抓人之前,特意先去瞧瞧有没有朕的皇子在那里?”说到这里,皇帝直接拿起桌案上的砚台向韩凌赋扔了过去,冷笑道,“你说是不是啊,朕的三皇子!”
砚台“砰”的一声落在了他的身侧,墨汁溅了他一身,韩凌赋不敢抬头,只是重复道:“儿臣知错!”
“知错,知错,你除了知错,还会说什么?”皇帝气骂道,“朕的皇子居然跑去了青楼寻花问柳……好啊,真的太好了!”
“父皇,请息怒,儿臣知错了。”韩凌赋恳切地说道,“您可千万保重。”
皇帝走了过去,踹起一脚往他身上踢了过去,说道:“朕当然要保重,免得被你们这些不孝子给气死。”
韩凌赋没有躲闪,被皇帝重重的一脚踹翻在地上。他吃痛的闷哼一声,又连忙爬了起来,头深深的俯在地上,没有任何的辩解。
只是,韩凌赋的心里有些奇怪,说到现在,父皇都没有问自己与那些西戎使臣见面是为何事,而是一味的因着自己去青楼而气恼,难道、难道……萧奕并没有告诉父皇?
想到这里,韩凌赋小心翼翼地试探道:“父皇,儿臣知错了,儿臣不应该因着一时好奇去了那种地方……儿臣有错,请父皇责罚。”
“好奇?”皇帝冷笑着说道,“看来是最近上书房的师傅给你们布置的功课太少了,才有这等好奇!”
韩凌赋暗松了一口气,萧奕果然没说,为什么呢?
莫非萧奕也不想与自己撕破脸,只是因着自己这次算计到了南宫玥的头上,这才给自己一个警告?
萧奕站在一旁,饶有兴趣的看着他,他没有说西戎使臣之事,只是没有必要,这件事情早晚会传到皇帝的耳中,相反从自己的口中说出,便会有些过于刻意而惹来怀疑。
正像官语白所说的,对付那些注重利益之人,其实是最容易的,只需要明明白白的将利益摆在他们面前即可。自己这镇南王世子的身份,代表着的是未来南疆的兵权,对于夺嫡中的这几个皇子而言,恐怕谁也不会视而不见。
所以,从此以后,韩凌赋若想再打臭丫头的主意,恐怕得好好惦量惦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