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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下旬,天气终于有渐渐降温的趋势,被罚闭门四月的黄氏终于被放了出来。
黄氏也算是能屈能伸,当着满屋子女眷的面,扑通一声跪在了苏氏跟前。南宫琳身为黄氏的女儿,自然也是不敢站着,跪在了黄氏的身边。
“母亲,儿媳真的知错了!”黄氏身着素色云锦绉裙,面色憔悴,伏低作小的就是一连三个叩首。
“祖母,娘她真的知道错了,您就原谅她这一次吧。”南宫琳在一旁帮着黄氏求情。
“黄氏,你是真的知道错了吗?”苏氏面沉如水,目光锐利地扫在黄氏身上。
“儿媳真的知错了!儿媳……儿媳实在对不起母亲的教导!”黄氏依旧跪着,掩面抽泣了起来。
南宫玥冷眼看着黄氏痛哭流涕的认错,心中轻嗤:黄氏若是真的知道错了倒也罢,若是胆敢怀恨在心,寻思报复,自己是绝不会手软,轻易放过她的!
苏氏面色一缓:“起来吧!知错了就好。”
这罚了也罚了……南宫玥早就知道苏氏不会再揪着黄氏不放,因此心里没什么波澜。
南宫琳一听,喜形于色,谄媚地说了一连串感谢、恭维的言语,跟着南宫琳扶黄氏起了身。然后母女俩坐在了惯常的座位上。
黄氏的丫鬟以灵忙着为自家主子奉上热茶,黄氏端起青瓷茶盅,借着动作掩饰自己看向林氏母女的眼神,那眼里的怨恨像是淬了毒一样。她却不知这一切都被老辣的苏氏以及防备着她的南宫玥看在眼里。
苏氏没有说话,这点小事,她还不放在眼里。
可南宫玥却好像被“吓”了一跳,她右手一抖,手上的茶杯就掉到了地上,地上铺了羊毛毯,因此茶杯没有碎裂,可是茶水却染污了羊毛毯。
苏氏不由眉头一皱,心中闪过一丝不悦。
这祥云纹镰羊毛毯是苏氏极喜欢的,因为这镰羊是产于西北荒野上的一种羊,角似镰,毛似云,数量极为稀少,可因毛质极好,受到王都中世家贵族的热烈追捧。这么大的一条能铺满一个房间的毛毯,在这南宫府里,也只有苏氏用的起。
苏氏蓦地放下茶杯,语气微冷:“玥姐儿,你这是怎么了?”
南宫玥满脸的惊惶,如受惊的兔子一般,诚惶诚恐地说道:“请祖母恕罪,孙女适才受惊,一时没拿稳茶杯!”说到后来,她的声音都带上了颤音。
苏氏自然知道南宫玥受了什么惊,但是自己刚刚既然已经放话饶过黄氏,实在不想再为了这种小事起波折,正欲拿话岔开,却见南宫玥身形微颤地站起来身来。
“三婶婶,你不要怪我娘亲!”南宫玥一脸惊惧地望着黄氏,眼圈都红了,泫然欲泣,“上次的事都是我的错,我没想到这事会和三婶婶扯上关系,都是我年纪小,思虑不周才惹怒了三婶婶。祖母罚三婶婶禁足,也是因我而起,三婶婶千万不要怪我娘亲!”
南宫玥年纪小,这样一番话说出来只显得甚是可怜,又甚为孝顺。
“你,你……”黄氏被南宫玥说得气极,指尖发颤,心里像是压了块石头似的难受。
“好了!”苏氏寒声道。适才南宫玥不说,苏氏还没想到这一层,禁足之罚是她提出来的,而现在黄氏却心怀不满,是否黄氏对她这个婆母也有不满呢?
“老三媳妇,你若是不服气,就再回房思几天过吧!”苏氏的话在这南宫府里,未必比圣旨的效力小多少。
黄氏只觉得脑袋“轰”的一声响,面露惶恐,扑通一声再次跪倒在地,颤声道:“儿媳不敢!”就算心里真的有不满,她也再不敢此时表现出来。
南宫琳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母亲好不容易才放出来了,怎么可以再回去禁足呢?这段日子,她没有黄氏帮着撑腰、周旋,日子过得像油煎似的,难熬得很。
苏氏见黄氏彻底服帖了,便也不再追究了,淡淡地说道:“好了,起身吧。”跟着,跳过这个不提,说起别的话题来。众人见状,也纷纷装作忘了刚才的事,顺着苏氏的话闲聊起来。
黄氏又坐回了原来的位置,却觉得羞愤难堪至极。刚才在座的女眷们看着自己被训时那种看热闹似的眼光,戳得她浑身发疼。她一向好面子,被人看着自己被训斥,心里就跟被针扎了似的。
南宫琳慢慢捧起茶盅,袅袅而起的白色水气氤氲着她的眉眼,将那一闪而过的怨恨掩藏于后。
南宫玥,都是因为你,才让我的娘亲在这府里颜面尽失!
……
从苏氏那里出来后,众妯娌都回了各自的院子,几个姑娘按着惯常去了惊蛰居。
今日里,闺学教的是琴。
不大的屋子里,墙角处的陶莲花香炉袅袅的升腾着模糊的烟雾,四五个琴桌上摆着造型典雅,桐木制的连珠琴。这是苏氏前不久吩咐下来新添置的,最近几位姑娘在课上习琴,用的都是这里的琴,免去了她们来回带琴的麻烦。
琴房内气氛幽静而肃穆,南宫玥几人进来之后,便不敢再大声说话。
授琴的方如先生说过,习琴是件修身养性的事,弹琴时,需心平气和,心静不静,会从琴音里反应出来。静心,需要安静的氛围。
久而久之,几人也习惯了学琴时一言不发,静默无声。
如同往常,南宫玥走到自己惯用的那架琴边,正准备试试音,却感觉不远处好像有一道视线像毒蛇似的盯着自己不放。她装作不经意的抬头,就看到南宫琳慌慌忙忙地收回视线,欲盖弥彰地低下头……
这不像是南宫琳的个性!以她的个性,就算不来找自己吵一架,也会毫不避讳地传达她的愤恨。
南宫玥疑心大起。
她收回视线,不动声色地收回了距离琴弦不到一寸的双手,细细一看……果不其然,她在琴上发现了一根极细的针,这针还是木制的,木针的颜色和琴身的颜色很是接近,若非细看,一时之间很难发现。
如不是刚才南宫琳的举动引起她的警觉,她怕是会在试音的时候被扎到。
适才,给苏氏请完安后,南宫琳急急忙忙赶到了众人最前面,最先来到琴房……当时,南宫玥心里就觉得有些奇怪,南宫琳琴艺不好,也不喜欢这门课,这么匆忙积极地去上琴课,还是头一回。原来,她打的是这个主意!
捻起那根木针放到袖子里,南宫玥走到和南宫琳相邻的南宫琤身旁,与她探讨上节课的疑问。南宫琤瞥了她一眼,似乎觉得有些奇怪,但还是耐心的给她讲解。
一旁的南宫琳身体僵硬如雕塑,死死盯着她俩,神色颇不自然……直到南宫玥回到自己的位置,才放下心来。
南宫玥笑吟吟地望着南宫琳:“四妹妹好像很紧张?我只是问大姐姐几个问题罢了!”
南宫琳冷哼了一声:“这都不懂,不知道你上节课听了些什么?”说完,不屑地转过头去,一副准备专心学习的样子。
南宫玥并不在意她的话,摸着空空如也的袖子,嘴角含笑。她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接下来只要等着看好戏就成了。
不一会儿,先生方如准时来了,她还是如一贯,神色淡淡的,道:“几位姑娘,今天把你们这些日子所学的,选自认弹得最好的一曲给我弹奏一遍。”
姑娘们齐声应了。
最先的是南宫琤,她自信地挺直着背脊,把那日在恩国公府弹奏的《出水莲》又奏了一遍。
她弹得更好了!南宫玥不在意地想着,若是没有自己,很快在同龄的姑娘中便是翘楚……
“不错!”方如眼里含笑看向她的得意弟子,道,“琴技这方面,你已经做的很不错了。就是情感方面有些欠缺,略显浮躁,还需多加磨炼。”
南宫琤知道,这就是她能从方如这个琴道大师得到的最高评价了,因此一向高傲的她心里也没有不满。她俯首应道:“谢先生指导,弟子受教。”
第二个是南宫琰,虽然弹得曲调简单,但好歹顺利地弹完了,也算很有长进,得了方如不咸不淡的夸奖。
接下来便是南宫玥了,她拂了一曲《清泉吟》,一曲毕后,泉水叮咚之声缭绕耳畔久久不散。
方如赞许地点头:“余音缭绕,这一曲弹得极好。”她还算满意地心想:这南宫玥在琴技上确实是有过人的天分。明明年纪小小,照道理阅历不够,便影响意境,而她却仿佛天生适合弹琴,总是恰到好处……
最后便是南宫琳了,有南宫琤和南宫玥珠玉在前,再加上她心中有鬼,想不明白明明自己在南宫玥的琴上做了手脚,怎么南宫玥一点异样的表现也没有?
南宫琳那见不得人的心思直接体现在了她的琴上,一首不难的小调弹得坑坑巴巴,到高潮处,琴音嘎然而止。
“啊!”南宫琳痛呼了一声,右手猛地缩回,只听“铮”的一声响,琴弦崩断了……
南宫琳看着自己渗出了一滴血的指尖,面色难看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