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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已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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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车辚辚,马萧萧。

    甘珠远远看到骥远勒马掉头,暗叹一口气,放下马车的窗帘子,坐正身体,“夫人,少爷回去了。”看到雁姬不为所动,又忍不住劝一句:“少爷必定是后悔顶撞了您的,不然他不会送出来老远,又安排了侍卫护送您。”

    骥远收服张一魁等人之后的动作雁姬并没有过多过问,只大概知道他多少招募了一些自己的人手。这一回护卫她随行的从人中,有一部分是骥远安排进来的。

    “我知道,”雁姬淡声答道,“他的话我并不在意,也谈不上生气。”

    她在雁姬身上重生,便如接受了一笔丰厚的遗赠,必然也要承担起遗赠所附随的义务——做努达海合格的妻子也就罢了,夫妻本是同林鸟,她就是要飞也在情理之中,何况努达海先她之前有了异心,但关于扮好骥远和珞琳的母亲这一角色,却是她无法推卸的责任。

    雁姬生下骥远和珞琳,又一手把他们带大,极尽宠爱之能事。小孩子感受到父母的溺爱,先是满地打赖哭闹求玩具,人大了*变大了,打赖的手段也跟着升级,不乏以威胁伤害自己伤害父母的方式达到目的。此前骥远的言行,不过就是此中表现,她虽然不耐烦,也因此降低了对骥远的评价,但不至于受到伤害。说到底,她不是真正的雁姬。

    甘珠还想再劝。

    “不必再多说。”看风景吧。

    此时已是秋天,枫叶染红,远山之上是一片连绵不绝的火红颜色。雁姬让甘珠把帘子打开,一路且行且看风景。傍晚时分,他们到了目的地——雁姬所有的一处位于承德京郊东李村的庄子。

    打理庄子的管事叫孙行,是雁姬从娘家带到他他拉家的陪嫁管事。主子要来庄子上小住的消息,他昨天就已经得知,连夜就交代他媳妇把主院打理出来,今天又反复亲自检查了别庄上的大小事宜,如今他带着庄子上的仆从远远恭候着雁姬一行。

    雁姬至今不习惯下位人的谦卑与热忱,所幸此处没有与她的社会地位相当了,她无需打点起精神去应酬,行李安置等事宜也自有甘珠等人去打点。独行不便,雁姬便让仆从远远跟着,自己在庄子附近闲走。

    乡野空气清新。且天高地阔,四周景色优美。雁姬只恨穿越多时以来她没有早早出行,困在将军府那四方天地里,跟面目可憎之人敷衍。

    在东李别庄的日子,雁姬完全按照自己的心意安排行程,看书煮茶,养花作画,偶尔去爬一爬附近的青华山,再给山上的青华庵烧上几捧香火——她对佛没有信仰,但身经佛门之地,也没有过门不入见佛不拜的道理。

    也许是她供奉的香火钱不菲——也或许因为她的身份附近的人都心知肚明,毕竟东李别庄一向打的是他他拉将军夫人产业的招牌,不多久,她再去青华庵,居然得到了主持智凡法师亲自接待的待遇。

    雁姬自觉没有佛心,些许的聪明才智都用在汲汲营营谋生上,她如果有大智慧,当初也不至于受逼犹如困兽。但好在经历世事颇多,眼界高阔,雁姬听智凡法师讲佛的时候,偶尔能讲出令对方耳目一新的看法。两人竟是渐渐成了知交的样子。

    别庄的日子比从前到农家乐去休闲还要自在许多,雁姬渐渐乐不思蜀。为了表示自己未忘此行初衷,她还给他他拉老夫人三不五时捎去智凡法师手书的经卷等物。

    因为对《新月格格》的剧情不甚了了,府中传来的消息也不能像坐镇将军府时的一样细致、及时,雁姬并不知道此时将军府里的骥远像原著剧情里一样,向新月表白求回应,却收到了对方发的好人卡,然后饱受打击借酒浇愁。

    珞琳不顾此前两人争吵不欢而散,跑去苦口婆心劝他,对方却用复杂的眼神看她,不言不语喝闷酒。珞琳脑残发作,跑去求新月:“哥哥很伤心,你去安慰他,让他振作起来吧!”

    新月这么好这么善良,当然照做,热泪盈眶地劝说骥远:“骥远,你振作起来好不好?你这样消沉我好难过好内疚!”

    骥远看着她,异常难过,“你何必再来理会我呢?既然你无法接受我……”

    “可是我理解你!我理解求不得的痛苦!”新月哽咽道,“我理解你,比你以为的还要理解!”

    如果雁姬在这里,哪怕以她的涵养,也一定忍不住发怒斥骂:有你这么当了婊、子又要立牌坊的吗?

    骥远心中藏着一个难堪的怀疑不敢去求证,看着眼前娇弱弱的花朵一样的心上人,只觉得心中又软又痛。

    新月见骥远不语,又捂着胸口说他变得这么颓废是她的错,他他拉将军像天神降临一样救了她和克善,将军府又收留了他们,全家上下包括雁姬夫人都对她和克善很好,她简直无以为报,却还惹得骥远伤心,她很难过很抱歉,请求他忘了她,以后会有像月亮一样美好的女子爱上他的。

    “……我额娘对你好,”骥远看着她的眼睛问道,“你感激她吗?你会回报她吗?”

    新月心悸了一下,不敢深究话题怎么歪了,“当然!雁姬夫人美丽、美好,我感激她,羡慕她!”至于回报,“雁姬夫人这么圆满这么幸福,我想不出她还缺什么,我能够报答些什么!”

    “……”

    “格格,骥远少爷是不是发现了什么?”新月主仆回到望月小筑后,甘珠忐忑问道。

    新月蹙眉不答,一旁莽古泰嗤笑一声,“格格何须顾虑那位少爷的想法。”

    “……是啊,我所求的是努达海啊,”新月低语,“回报雁姬夫人么?恐怕我是做不到了。”

    “您是端亲王府的和硕格格,不需要回报任何人,”莽古泰说道,“您替代雁姬夫人就可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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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月离开之后,骥远久久沉默。然后去前院书房求见努达海。“阿玛,你去别庄把额娘接回来吧!”

    “怎么了?”努达海皱眉,“挂心你额娘了?我刚收到她的信,她在别庄一切都好。”

    “阿玛,你就不想念额娘吗?”骥远问道,“一年之中你有多半时间在外行军打仗,额娘在家日盼夜盼,好不容易等来与你聚首的时候,你怎么忍心又与她分离呢?”

    “……”努达海尴尬,咳嗽数声,“你额娘不过是去别庄散心礼佛,过几日就回,哪里就算是分离。”

    “夫妻不能聚首,不是分离是什么?”骥远问道,“这回是因为我的错,玛嬷生额娘的气,额娘不得不离家。但从前无数个日子里,额娘因为阿玛需要报效朝廷,出征杀敌,一个人寂寞地守在将军府,独力教养我和珞琳长大。你曾经告诉我说,你每次出征都怀着亏欠额娘的心情,期盼征战归来好好补偿额娘,还要求我承担起将军府长子的责任,在你出征期间,作为家中唯一的男丁,照顾好玛嬷和妹妹,尤其要照顾好额娘。这些话我都记得,但是这一回我没有做好,我气怒了额娘,我错了,我很后悔!那么你呢,阿玛?你还记得你说过的话吗?如果你曾经忘却过你的诺言,你难过、愧疚吗?”

    话到最后,骥远的声音沙哑,他紧紧地盯着他阿玛的眼睛,不放过他丝毫神色的转变。

    努达海似乎被触到,他几次张口,最后说道:“骥远,你怎么了?你简直在危言耸听。我当然记得我说过的话,但是你额娘只是去散心而已,事情何至于你说的这么严重?如果你想念你额娘,可以给她写信,或者去把她接回来——当然先跟你玛嬷说一声。”

    骥远简直失望至极。冲动之下他想质问他关于新月,“阿玛……”

    “好了,”努达海皱眉打断他,“此前我让你放弃秋狩,我直接安排你从军,入住军营,你不愿意,非要参加秋狩,我答应了你,你就该拿出点将军之子的气魄来!结果你几日来酗酒不说,还跑到我跟前来胡言乱语。如果你承担不起压力,就不要豪言壮志说去做自己做不到的事情!”

    骥远硬生生扛住父亲的否定所带来的钝痛,“阿玛,你不要转移话题!我说的是请你善待额娘,不要忘记你对她许下的诺言!至于我的前程,我自然会拼搏!”

    父子俩闹得不欢而散,惊动了他他拉老夫人过问。

    老太太对着儿子皱眉头,把责任归咎于府外的儿媳妇身上,“我看在她二十年来与你相得,又为他他拉家生了一对儿女的份上,纵然她把着你不给你纳房里人,我也没有多说什么,结果她却是这样的糊涂人,连骥远的婚事也拎不清。骥远原本就对新月有意,太后为他俩指婚原本是一举两得的事情,她偏偏不愿,还得骥远一个上进的儿郎,如今只能借酒浇愁,还学会了与你吵架!”

    “也不全是雁姬的错,”努达海还算公道,“新月和骥远的事……皇上也问过我,我回绝了。”

    前朝与后朝从来不是毫无关系。那一日他他拉家女眷进宫,努达海在前朝也受到皇帝同样的指婚暗示,当时他慌乱之下,也是以“犬子无德无能,不堪配闺女,数年内当先报效朝廷”为由拒绝了。这也是后来宫人在太后耳边传的话。

    他他拉老夫人简直不敢置信,“将军府费尽心思照顾格格和世子姐弟,不就为了有一日得到端亲王府的回馈吗?”

    端亲王府原是驻守一方的权臣勋贵,虽然经过荆州叛乱一役,只遗留年幼的世子克善和和硕格格新月,但王府昔日的力量却没有一朝被摧毁,极大一部分手握权力的拥趸化整为零潜伏下来,只待有一日克善长成,拥护他重复端亲王府的荣光。

    他他拉老夫人虽是内宅女眷,堪不透其中全部关节,但关于“跟端亲王府建立亲密联系”有好处这一点还是明白的。所谓密切的关系,还有什么比得过结亲?

    努达海:“……总之我另有想法。”

    老夫人心中一跳,想起最近发现的些许端倪,以及贴身嬷嬷三番几次有话要说又难以启齿的模样,忍不住怀疑:“你身为将军府的男主人,切忌一切以将军府的利益为上,不要作出损害他他拉家利益的事情才好。”

    “……儿子谨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