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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拿到素娘按了手印的信件便心满意足的叠好放入衣服贴身的地方保存,对着素娘说道“多问一句儿,日后如何谋生?不要才出狼窝又入虎穴。”
素娘画了笼眼眉,穿了一身蓝衣,对着七娘福了福说道“劳娘子挂怀,奴婢做的点心还能入口。”
“如此甚好,遇无礼之人,难解之事,寻田谷人便是。等车队离开,天擦黑的时候,在坐着今日来时的那个马车悄悄的从侧门出去便是。还有,以后不必自称奴婢了,你和李嬷嬷都不在高家做事了,无甚厉害关系,不用这般卑微。”七娘将自己能为她想到将来可能遇到的事情都做了个提醒,不知道这素娘脱离了高家是甚样的光景。
素娘出去了,但总归比做下人强些,况且今日还要借一借她和李嬷嬷的油头给有些人下个套儿。
素娘不由的抬了抬眼细细的将七娘看了又看,或许头一次听人这样说,但心中还是欢喜的。
谁愿意生来给别人做奴婢?纵然她救自己时许了条件的,到底也是个公正的人儿。七娘开的条件反而让她没有那般诚惶诚恐了,到底这个情分还得起。
心中再细想,这小娘子不过七岁多谢处事就这样有手段,众人还信服,她日做了管家夫人也是一等一的。如果——只想想想而已,一个小娘而已,顶破天不过是个诰命夫人,世间哪里有如果……
两个时辰之后车队再次浩浩荡荡出发,高家的“家丁”都换成了穿便装的禁卫军。
七娘车从最末尾调到丽娘车后,她揭开车帘子目光怎么也不能从第四辆车上移开。
初秋的太阳仍旧火辣辣的,天高云飞扬。此一举或成或败,不久就会见分晓了,此时再怎的操心也无济于事,七娘索性将帘子放下了。
从寿州启程到京师总有三四天的路程,七娘对路途不熟悉,不能料定到底在何处会遇到李元昊派来的人,时时紧张,步步小心。
她观西北军这阵势,猜测李元昊定然早已经知道玉面镇西的下落,只是苦于不能动手,大宋地界凭他再嚣张,还是要偷偷摸摸。想想心中觉得好笑,玉面镇西已经在高家的别院关押了近快半年了,若是李元昊还没有得到消息,未免也太窝囊了。
玉面镇西这个鱼饵真真是好,只是不知道能钓到甚样的鱼虾满地?
车队离开的以后,院落不远处的一座小楼上露出一个中等身量的男子,这人的身穿白色长衫,目光炯炯有神,鹰勾鼻子高高耸起,刚毅中带着几分凛然不可侵犯的神态。
“追?”双刀侍卫恭恭敬敬的问道。
“不,车队目标大,不易丢失。派一个人跟着看看便是。”那人声音浑厚有力,不怒自威,站在身边自有一种强大的压迫感,令人不敢直视。
汉人心思机警,做事做诈。不得不防,守到黄昏再做打算,这人一摆手身边的侍卫都悄悄的退了下去。
白衫男子身边的双刀侍卫缓缓退下来,顺着巷子潜伏在州府衙门之侧,静待时机。
暮色时分,云霞满天,橘色从天边渲染了州衙门边上的大院子,一辆马车悄无声息地自侧门缓缓驰出。
“素娘,咱们为何这个时候离开?”李嬷嬷问道,抱着孙女的手久久不愿松开,总是怕一丢开这人就又不见了一般,这如花似玉的孙女是她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了,只有绑在身边她才安心。
“嘘—”素娘制止了祖母的询问,她在“凡中仙”的时候见识过七娘的手段,想来她嘱咐自己定然是有目的的。
今日索性做的到位一些,来日或许她知道了倒能攀扯几份交情。
素娘她可是在名利场的销金窟里打滚儿混出来的人精儿,七娘这样的人最可怕,做事情分寸拿捏的恰到好处。
比如上次的《真经》一事,凡得了书的人明明都是花了重金的,偏偏对卖《真经》的人还心存一份感激——定价过多则无人问津,定价过低则引人起疑心,真假难辨。
再譬如自己,她虽然向自己提了苛刻的条件,明面上看自己也是光明正大,但是她心却感激的紧,七娘越是淡淡的明码谈价,她却越是觉得她没有坏心,感激之情由心而生。
七娘给她的是甚?赎她的钱并不是金山银山,她自己也出的起,连祖母都出了钱的,于钱财一节她对七娘毫无亏欠。
可是她就喜欢七娘对她说话的那股子劲劲,只要她开口说话她便觉得自己竟然是和她一般的人儿!心满意足之感生平头一次遇到!
“士为知己者死”,想她一个沦落娼门的小娘在那时刻儿偏偏想的是这话儿,说出去不要笑掉那些士大夫的门牙呢!
素娘早已经吩咐车夫,所以赶车的把式一点也不着急,晃晃悠悠绕着寿州从东门转到西门,然后折回寿州八巷。
素娘和李嬷嬷下车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甜水巷的灯火楼台里百顺瓦子的脂粉香和奏乐声隐隐约约传来,烟柳繁华地也不是浪得虚名。
“阿姆,咱们自在了。”素娘望着熟悉的甜水巷会心一笑地说道。
远处双刀侍卫看到这祖孙二人,身子一闪隐入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一路飞奔再次回到州衙的院子之外。
天黑透了,长衫男子立在院落的小楼上,小楼的没有掌灯,淹没在漆黑的一片里。只有夜风吹起的他的白色长衫依稀可见。
小院的后门一辆马车悄然而出,在小巷子里悠悠前行,马蹄塔塔的响声被热闹的寿州繁华淹没的没有了踪影。
“追!”白衫人一声令下,几个胡人已经提刀越墙而去,双刀侍卫不知道哪里牵来一匹马,翻身上马只奔那车而去。
这辆车也走得很慢,在小巷子里七拐八绕,在石巷子门前停下来了,从车上走下来的是田谷人,他悠然自得的整整衣衫对着车把式说道:“就送这里吧,我今日便不回去了。给你家主母说声儿。”车把式听完又赶着车转头向西城门而去。
跟随在后车后的胡人一时间不知道是不是该动手,谁知道他们的白衣少主已经到了身后低沉的说道:“追赶车队!”
中计了!
一行人回到小楼,翻身上马一路奔北城门而去,留下双刀侍卫跟随者车把式出了西城门。
夜色中马蹄声急急如令,少主的白衫猎猎如一面无声的旗帜,这中原人果真是狡猾的紧,白白费了这样多的时日。
高家是龙潭虎穴,这里是中土,他们本就身份敏感,只能智取不能强攻。出手不当便会引起轩然大波,此时尚不是翻脸的时候,便是一早就得到消息之后他们忍了又忍,等到今日才押送入京才要动手。
七娘坐在车里终究是难以静心,车队缓缓的走了半日,眼见天要黑这才揭开车帘子问车边的随从道:“我们这是到了哪里了?”
“娘子稍安勿躁,牵头就是颍上,大公子已经下令,今日就歇在颍上县了。”这个仆从很是机灵,一看七娘的样子心中猜测这小娘是个未出过远门的,行路颠簸,必然已经烦躁了,好言好语安慰她便是。
七娘放下车帘子问冬青道:“颍上是哪里?”
“奴婢怎地知道这个。阿婉今日何意这样烦恼,自寿州出发就坐立不安的。”冬青也有些困乏,歪在车壁上闭目养神,七娘左右是好奇,她问起也不大上心。
“阿婉还不是急着赶往京城,听了李嬷嬷的话儿,心里好奇的紧。一时也等不得,若是大公子许诺,她只怕早就骑着马儿飞奔而去了。”半夏并不困乏,一路上精神头最好,时不时的往外看,不似七娘那样着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