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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哥儿到了这时,才终于哭出声,郑大嫂心疼儿子却又不敢抱怨,只得把儿子拉了和自己一起跪下。
“文才,你要怪,就怪我吧,是我定下你爹爹在侯府不出来的!”外头吵的这样天翻地覆,郑老爷子听不到是不可能的。侧耳细听后,郑老爷子也就扶着一个曾孙女的肩膀走出来。
“祖父的决定,从没有人反对过,况且这对郑家,只有好处!”见郑老爷子出来,除了嫣然兄妹,别人全都跪下。郑二哥看着自己祖父,一字一句慢慢地说。
“是啊,我们郑家,从十两银子卖身的奴仆,到得现在,这一路走来着实辛苦!”郑老爷子话里全是感慨。说着郑老爷子让众人起身:“起来吧,很多事,你们也不晓得。今日,你们个个都丰衣足食,可曾晓得我们郑家,祖上是怎么熬出来的?”
梁哥儿还傻呆呆地跪在那,见状郑大哥又对着郑老爷子跪下:“祖父,是孙儿不好,教子不当。求祖父责罚!”
责罚吗?郑二哥已经冷笑出声。嫣然不由轻声道:“二哥,我们……”
“嫣然,你也很失望吧?”郑老爷子听到孙女的话,开口叫孙女的名字。嫣然垂下眼,这小半日听到见到的,几乎摧毁了嫣然长久以来的信念,这种打击比十一岁那年的夏日,郑三叔回来说,让自己进府去服侍一样大,甚至还超过了。这种打击,让嫣然不想说一个字。
容畦伸手握住妻子的手,嫣然觉得又有了勇气,她抬头看着自己的祖父:“爹爹是个忠厚人!”
除此,嫣然不想再多说一个字,郑老爷子看着孙女脸上的泪,一行浊泪从眼里流出:“嫣然,你终究还是怪了我。”
“祖父是这家里的定盘星,我们总是晚辈,时至今日,我们兄妹,结局都还算圆满。可是我就想问祖父一句,若我们兄妹结局都不算圆满,祖父将会如何?”
郑二哥的手握成拳,一字字地问着郑老爷子。
结局不算圆满,都能想出来那是些什么结局,也许嫣然做了曾之庆的屋里人,早早就死去。也许郑二哥某日触怒了主人,被主人责打后死去。
结局圆满,这四个字背后,却是何等的辛苦。
嫣然摊开双手,这双手细白柔腻,可只有嫣然知道,很多时候都无法抱怨,就算心里有再多的不欢喜,也要笑着面对。
人群中有抽泣声响起,嫣然抬眼,分辨不出抽泣的人是谁,此刻伤心,又有什么意思?担惊受怕的人不是他们,而是自己。
容畦把嫣然的手握的越来越紧,嫣然了然抬头想对丈夫笑一笑,可眼里的泪又滴落,原来很多事,并不是没有说出口,就不清楚不明白。它们,只是被藏在心底某个角落,在以为被忘记的时候,悄悄地冒出头,提醒自己。
“梁哥儿,你从小读书,懂的书上的道理,你能告诉曾祖父,是不是一遇到丢脸的事,就把人给赶出去?”郑老爷子没去看别人,只对还跪在那的梁哥儿问话。
“我,曾孙儿,书上总说,清白名声,何容有失?”梁哥儿被曾祖父这么一问,又想起自己当日说的那些话,不由糊涂起来。
“清白名声,何容有失?”郑老爷子念了这么一句这才又问:“那若有一日,错的人是你呢?”
“自身不正,何以正别人?曾祖父,曾孙儿从小读书,行的是君子之举,怎会……”郑老爷子唇边现出一抹讥讽:“君子之举,你是晚辈,你讥笑你的叔祖,嘲讽你的堂叔。这也是君子之举吗?”
“卖身为奴的人有……”梁哥儿冲口而出就是这么一句,接着猛地想起,自己家原本也就是别人家的奴才,顿时把这话顿住,接着低头:“曾孙儿,不是不知道实情吗?”
“就算知道实情,你会怎么想呢?”郑老爷子的话让梁哥儿怎么都答不出来。郑大哥急忙道:“祖父,这件事还是怪孙儿,是孙儿没教他要宽厚待人。”
“是我的错,我的错。我以为这一家子,总是齐心的,可没想到,还是有那么几个不齐心的。我的错!”郑老爷子喃喃念着,一行老泪又落下。
虽然没有被惩罚,可梁哥儿心里越发害怕,尖叫一声就想躲避。郑大哥瞧着这个平日读书成器给自己长脸的儿子,此刻心里什么想法都有。
有管家匆匆从外面进来,见站满了这一院子的主人,也不晓得该和谁禀报,只得上前对郑老爷子道:“老太爷,媒婆已经到了,大太太也已准备好了,还请大奶奶出去,一起送聘礼出去。大老爷还让小的来问,怎的酒席还不搬出去。还说请二太太出去待女客呢。这客人都来了。”
管家说完见没人理自己,想催促又不敢,只得垂手侍立。郑大伯招待客人的地方离这边还有一段距离,因此里面吵的天翻地覆,外头还不晓得到底出了什么事。
就在管家觉得自己不该来这一趟时候,郑老爷子已经叹气:“让媒婆带了聘礼去下聘吧。至于客人,出去传话,就说家里有事,今日没有酒了。把他们都叫进来,我和大家说说话。”
管家心里打着小鼓恭敬应是,匆匆走出去外面传话。郑大嫂踌躇一下才道:“祖父,让客人都走了,好像不大好吧。”
“有什么不好呢?有这样的曾孙子,未来郑家的当家人如此,郑家只怕也就……”这话里充满了对梁哥儿的失望,郑大哥不由叫声祖父。
“要照了你方才的说法,丢脸的人就该赶出去,梁哥儿,你是不是也该被赶出去?”郑老爷子不理会孙子,只去问曾孙。
梁哥儿的嘴在那翕动几次,还是不敢接话。
“是了,你以为自己读书很好,指日就是个秀才,以后前途光明。可是啊,你只知道读书,不知道做人。分不清是非,只晓得死读书,甚至别人轻轻一挑唆,你就一咕噜地听进去。你这样的,就算侥幸做了官,对我郑家,也只是祸不是福!”
“爹爹到底为了什么要把客人全都拒了?我和二弟在那被问的什么都说不出来。”接到管家出去传的话,郑大伯心里纳闷,让弟弟在那把客人送走,自己走进来问。
郑老爷子并没理儿子,郑大伯瞧见梁哥儿在那直挺挺跪着,更加惊讶了:“爹爹,你怎么这个时候训起你曾孙来,梁哥儿又听话又聪明。比我们哥几个强多了。”
“强多了?真的强多了吗?”郑大伯被问的一愣接着就笑了:“当然比不上爹爹您年轻的时候。”
“老大,因你摔伤了腿,娶媳妇也难娶,你要娶这一个,我也认了。老大,你实话告诉我,你对你三弟,心里可有怨恨?”
郑老爷子看着这个因为摔伤了腿,难免就偏疼了些的儿子,平静问道。郑大伯的脸皮跳一下,接着就搓搓手:“怎么会有怨恨呢,虽说,不过,那都是过去的事了。”
郑老爷子虽然是被曾孙女扶出来的,但手里还是拿着一根拐杖的,听到这话就拿起拐杖往儿子身上打去。
郑大伯被打了几下,就抱着头喊:“爹你打我做什么,你果然一直都偏心三弟。一直觉得对不起他,一直克扣我们!”
这话郑二哥听见,复又冷笑起来,原来,在大伯心里,自己一家,全是被偏心的。天下,竟还有这样的事?
“爹爹,您先消消气。”郑二伯送走了客人,也就往里面来,一走进来就见自己的爹正在那打自己大哥,急忙几步上前扶住郑老爷子的拐杖,急忙劝道。
“老二,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你大哥心里对你三弟不满?”郑二伯真是既不能答是又不能答不是,还在那徘徊郑大伯就抬起头:“怎的不是你偏疼?嫣然侄女出嫁时候,备的那些嫁妆,别说周围那些富户,就是侯府的小姐,这份嫁妆也不算多辱没。还有,你把老大过继给我,他虽叫我爹,可心里还惦记着老三。这不是自己亲生的,怎么都贴不到肉上。”
听到自己嗣父的话,郑大哥的手握成拳又放开,郑大嫂虽晓得公婆都有些混不吝,但没想到公公竟这样混,伸手轻轻扯下丈夫袖子。郑大哥想告诉妻子自己没事,可没开口眼泪就落下。
真是,各有各的伤心。郑二哥突然笑起来:“祖父,这就是你费尽心机谋划的,你牺牲了我们一家子,让我们一家子为郑家做牛做马,最后呢,你被个个抱怨。祖父,祖父,事情到了现在,我只为我爹痛心。他忍着骨肉分离,为人奴仆几十年,换来的不过是抱怨。祖父,从此之后,就如了侄儿的意,我们这一脉,再不回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