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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红发青年的冷嘲热讽,斯佩多如若未闻。他定定地望着眯眼不善的红发青年,将制服的衣襟微微拉开。
红发青年变了脸色:
“你这是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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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沉着一张脸走进办公指挥室,水杯狠狠灌了一杯水,却不能浇熄胃中的一肚子火。他刚才看了心腹传来的有关戴蒙·斯佩多异动的报告,对斯佩多的不满与怒火已经累积到了一个接近爆发的程度。
“借刀杀人,假道伐虢,戴蒙·斯佩多果真是好样的!”G咬牙反讽,目光中宛若要喷出火来。
虽然戴蒙·斯佩多想要将Giotto拉下马拥护Sivnora上位的谋划G早就洞若观火,但当他得到斯佩多挑拨Giotto嫡系成员让他们内讧争斗,却还以不动声色地以援助者的角色插-入他们所在位置权力的时候,G仍然觉得自己的肺要被气炸了,越加对斯佩多不满,替Giotto感到不值。
不说Giotto一直以来对他这个同伴的诚心对待与容忍退让,单拎出当初收容逃亡的斯佩多并替他遮掩一事,要不是Giotto与科札特暗中出力,他以为他能那么轻易就逃过法属军部的制裁?
倍感窝火曾以火爆脾气闻名的G并不去想斯佩多推崇Sivnora是否有什么难言的动机,在他看来,无论原因是什么,背叛战友与首领都罪大恶极让G无法容忍,哪怕斯佩多有再好的由头与出发点,或是所谓的不得已的“苦衷”,也不能更改他在G眼里是白眼狼的事实。
被打扫得纤尘不染的玻璃长桌上,一本摊开的书籍倒扣在桌面,正将它扉页的书名清清楚楚地倒映在G的眼中,恰是一本《西西里通史》。
G深吸了口气,平定心中暴烈乱窜的怒气,拉开长椅坐在桌前,摊开书页静心阅读。
以往每当他心情不爽或是心绪不宁的时候,只要翻开史书沉下心阅读就能平复心境,让自己冷静下来。
在他最为年少气盛的那段日子里,Giotto曾以半开玩笑的口吻暗诫他改掉火爆脾气,那时他留了心,每当心情暴戾得想砍人的时候就拿出一本史书阅读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一开始只是抱着试一试的态度,没想到还挺有作用,久而久之更成了一种习惯。
只是,不知道这一回是不是被气狠了,百试百灵的一招竟没有生效——不但不能让他的情绪安定下来,反而起了反效果,像是火上浇油一样让他胸腔的怒火窜得更高,差点危及理智。
书页正好翻到西西里岛公元前200年左右的那一段历史,虽然G对这本史书翻看不下数十遍,但从没有像这一次一样看得火冒三丈过。
重金雇请英勇善战的邻国战士保卫国土,最后却被这些战士背叛夺走王位的国王——他一扫到这个故事,眼前便自动晃动起Giotto和斯佩多的脸孔——背叛的战士与因为不设防而被驱逐的国王,这不就是斯佩多与Giotto的另一个写照?
G如同来时一般风风火火地离去,因为看不见魂体,他根本没有发现房间里有另一个人……不,另一个魂一直坐在他刚才所坐的位置旁,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的一举一动。
G走后,一只半透明的手取过刚才G看的那本《西西里通史》。
久律平静地扫了眼书籍标题,目光停留在G之前看得火冒三丈的那一页。
封闭的门再次被人旋开,却不是G去而复返,而是不知从何处回来眉间微轩的Giotto。
久律抬头望向Giotto,眼中安静得如若一池不会流动也从不降雨不会荡开涟漪的湖水。
虽然目光依旧僵滞,但好歹也算有了焦距,不再像是初见时神智全无的呆滞与涣散。
察觉到久律的细微变化,Giotto微愣,随即下意识地展开眉,露出一道暖笑。
“科札特在做什么?”
他走进房间,在玻璃长桌前停下,视线自然而然地落到久律手中捧着的书籍上。
“这本书……”Giotto脸上的笑略微停滞了半秒,迅速恢复如常,“科札特喜欢这本书?”
久律用那双黑洞洞的眼定定地注视了Giotto一会儿,面无表情地将书推了过去:“念。”
Giotto突然产生一种十分微妙但又说不出的古怪感。
他想起自己第一次见识科札特梦游神技的时候,对方也是用这样,听见他惊愕询问是否出了什么事时,半天不答,只用乌沉沉的眸紧盯着他,许久才面无表情表情地吐了一个字:“打。”
记忆回溯,Giotto既无奈又觉得好笑,可是当他试着弯了弯唇,却发现自己根本笑不出来。
这些细碎的小事,每一件都像是堵在他心中的一块巨石,舍不得丢弃,却沉重得让他透不过气来。
他飞快地低下头,借取书的动作避开久律的目光。
但看到书籍翻开的那一页,他又不由抬起头,疑惑地望了久律一眼。
“是这一段?”
见久律点头,Giotto虽面色有异,但没有多问,只照着书籍开始诵读。
“布匿战争的序幕——为了支配地中海,罗马与迦太基都想铲除对方,介于两国正中的西西里岛成了双方争相觊觎的战略地点。西西里岛的墨西拿国王西耶罗二世为了抵御入侵,重金雇佣邻国的马美尔提亚人,却不想反被马美尔提亚人背叛,被迫离开墨西拿……”
就在Giotto念完一页准备翻页的时候,一双手突然盖在书页边,阻止了他翻页的动作,也打断了他的诵读。
在Giotto投来的示意不解的目光中,久律将他手中的史书抽回:“G很生气。”
“G?”Giotto有些惊愕,电光火石间已将前后端倪串起,“……这是G刚才看的?”
久律点头。
Giotto回顾之前念诵的那一段西西里史,无奈地抚额苦笑:“G大概是想到了我与戴蒙,把我想成了那个被自己善待的战士反咬一口赶出国城的西耶罗二世……”
话语一顿,Giotto放下手,讳莫如深的目光转向一旁的久律。
久律平静地盯着手中的《西西里通史》,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似乎对戴蒙·斯佩多的名字毫无反应。
Giotto抿了抿微凉的唇。他迟疑了片刻,海蓝色的眼毫不退让地对上久律。
“科札特……如果我与戴蒙的矛盾当真发展成西耶罗二世所遭遇的那般……你会希望我如何去做?”
久律翻动着手中的书籍,眸光安静,似是没有听见Giotto的询问。
“科札特……”Giotto的声音里揉入了一丝罕见的急躁,但他的话还没有完全出口,就有一只指节白皙修长的手按上了他的肩。
Giotto望着按着他的肩专注地与他对视的久律,一时间竟忘了自己刚才即将脱口而出的话。
久律无波无澜的眼眸静静地盯了Giotto一会儿,空着的另一只手推过去一本书:“念。”
Giotto忍了忍,还是没能忍住眉心的抽搐。
他深深地吸了口气,对上对面少年安静无害的眼眸,带着怨念的话怎么也无法说出口。
刚刚吸进的气不由的随着叹气吐出,Giotto摁了摁微微发胀的太阳穴,任劳任怨地接过久律推过来的书。
“……伊索寓言-农夫与蛇?”Giotto扫了眼标题,心中捉摸不透,视线不由重新转回到久律身上。
但见久律安静地坐着没有任何表示,Giotto,试探着问:“科札特是想以这个故事来告诉我刚才那个问题的答案?”
古板无波的眼直勾勾地盯了Giotto一会儿,幽灵牌久律少年很诚实地摇了摇头。
“不是。念。”
……
那难道是纯粹地想听故事吗?
被当做免费故事讲师(奶爸?)的Giotto默默的郁卒了。
他张了张口,最终还是没有多说什么,认命地替幽灵少年念起那则《农夫与蛇》的故事来。
待到《农夫与蛇》的故事即将终结的时候,一直沉默不语的某幽灵少年突然开了金口:
“你。不喜欢国王?”
这出乎意料的神来之笔让Giotto不由怔了怔,一时间弄不清久律的用意,但却明白他口中的国王指的是上一个故事中被士兵背叛的西耶罗二世。
“……为什么这么说?”
久律没有看Giotto,只利落地劈手再次夺过Giotto手中的史书:“你如果喜欢。G不会生气。”
Giotto眼睫半敛,唇角的笑暗藏窥破通透的无力:“我与G所想并不相同。在被马美尔提亚人夺城背叛后,西耶罗二世想要复仇,想要夺回,遂召集军队攻打墨西拿城。但他最后又获得了什么呢?毁灭了马美尔提亚,西西里岛却落入罗马之手,西耶罗二世什么都没得到,只徒增军民伤亡而已。”他微眯起眼,半睁半掩的蔚蓝眼眸亮如白昼,“明知自身的地理战略地位,却妄想和两头强大无匹的国家同时保持中立,这便早就注定了这个结果,罗马与迦太基皆为狼虎,互相敌视,又怎么会容忍西西里岛的暧昧不明?无论马美尔提亚人是否背叛,无论西西里岛是否内讧,结果都只有落入罗马或是迦太基之手而已。其中的区别,只在于西西里军民伤亡的数量。”
顿了顿,Giotto的神色中漫上了几分自嘲:“如今的彭格列,主战主强势集权对外扩张的人已多至半数,势力争夺,内部争端,早已将兄弟之谊最重的组训忘得一干二净,又有多少人如我们当初那般恪守自卫团的自卫初衷与原则?他们或许服气我的战斗力,却绝对不会认同我的‘懦弱’理念。与其让彭格列在内部夺权与纷争中大伤元气,被其他家族攻讦,倒不如由我做那早些认清事实的人,将这首领之位交给能够用铁血手腕凝聚彭格列的人。”
Giotto口吻中的异样让久律侧头望了他一眼。
海蓝色的眼眸中,压抑着撕裂一切蔚蓝宏图的风暴。
久律放下手中的书籍,幽灵掌巨力地拍了拍Giotto的后背。
Giotto被拍得一个踉跄,险些没稳住身子,心中的那劳什子伤感通透自嘲通通被这一掌拍得灰飞烟灭——这巨力来得太突然,能及时反应过来稳住身形已是不易,哪有精力再想那些有的没的?
罪魁祸首的幽灵少年却是面不改色地抬掌又拍了Giotto两下:“在放蛇之前,记得刮掉它们一层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