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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知过了没多久,范镇又回来了,欧阳修看他手上又捧着一文,不由无奈之余又不免有些烦心,不由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说道:“范景仁啊范景仁,我意已决,你若是再拿那些太学体给我,可别怪我和你大吵一通。”
范镇摆手道:“这次不是太学体了,我手上这篇,可当真是篇好文章。”
“哦?”欧阳修来了兴趣,接过文章来,文章不长,欧阳修很快便看完了,捻须笑道,“这的确是一篇好文,想来当能位列三鼎甲。”事实上,这份卷子的名字封的好好的,但是欧阳修却是看出了这篇文章是谁的作品。不正是那个声名颇胜的顾遇之吗?一来,欧阳修仔细看完了顾言送到他家的那些策论文章,对他的行文风格有所熟悉,而来……官家在试场中看了顾遇之的文章,他虽然为了避嫌而没有看,但是无意间的惊鸿一瞥也让他看清了文章第一段里的几个字。欧阳修敢肯定,这篇卷子一定出于顾遇之之手。
欧阳修不由得看向了手中的这篇文章,心里也是说不出什么滋味,难道这世界上真有奇才不成?这顾遇之第二场的策论,几乎有一半的时间在打瞌睡,不仅按时完成了策论不提,这文章竟是写得论据翔实,文笔老道,竟不像是科场挥笔而就,倒像是细心钻研修改了好几遍似的。若非欧阳修相信自己出的策论题绝对不可能泄密,又有顾言名声的支持,欧阳修也不禁要怀疑这顾言是否早就已经写好了这篇文章。
“三鼎甲?”范镇摇头道,“这样的文章,只怕这次科考没有能出其右的啦!”
欧阳修笑道,“后来者居上也为可知啊。等到最后定卷的时候再说吧。”欧阳修的心里还是挺赞同范镇的说法的,但是要让他将这篇文章核定为第一名……虽然,这篇文章写得真的不错,但自己提前知道了这卷子是谁所做却也是事实。这样虽然不算舞弊,但心中总有些不舒服。还是等最后定卷的时候再看结果的为好。
欧阳修作为主考官,主要是负责审核副考官认为有争议的卷子。所以别开一室。而其余的复考官则聚集在一个大堂里,便于传阅试卷,毕竟一份试卷是否能过,是得各位副考官共同决定的。范镇只得拿着这卷子走了回去,却奇怪的发现其余几位考官都聚集到一起了。
梅挚看到范镇,招手笑道:“景仁!我这儿可有一份好策论!深有孟轲雄辩之风。快!赶紧过来看看。”
范镇两步并做一步走上前去,刚好王珪看完了,范镇顺手接过。扫了一遍,这篇文章比自己手上的这篇更短上一些,范镇很快也就看完了。只听得韩绛皱眉说道:“这文章中用的典故,尚待考证,《礼记·文王世子》中倒是有一段近似的话,尧帝和皋陶的典故,闻所未闻,此文虽好,不算上佳。”
梅挚很有些不乐意:“世间之书浩如烟海,你韩子华敢称看尽天下之书吗?”
韩绛脾气刚直火爆,一听这话,怒气马上浮现在脸上。
王珪见状不对,立马转移了话题,笑道,“说起‘看尽天下书’我倒是想起一人来。”
韩绛怒气消退了不少:“你说的是那个林校书?难不成我们还得求助那个未及弱冠的年轻人不成?”
梅挚冷声道:“熟读经史的韩子华,只怕是忘了如今可是锁院期间。”
“你……”
见两人又有要吵起来的趋势,范镇也不敢再袖手旁观,“两位,慢些再吵,我这还有一篇好文,先看看这篇不迟。”
见梅挚、韩绛两人压了怒气,范镇将手上的考卷放到了桌上。一听范镇说还有好文,其余的考官,也很是好奇,能看完梅挚找出来的那篇《刑赏忠厚之至论》之后,还说是好文的,只怕真是另一篇好文。
看完这篇文章,一屋子人都安静了。
“这文章确是不错。”梅挚叹道。
韩绛皱着的眉毛松开了些,却也没有完全松开:“的确是篇好文,这言辞风格之间倒是有些像荀子,醇熟圆厚,理正辞雅,行文缜密周详,颇有长者之风,当是老儒手笔。”说完,又看了一眼梅挚,继续说道,“难得的是用典虽不多,但却准确精妙。”
梅挚冷哼一声:“科举为国选才,要老儒何用?”
“年轻气盛,可为取祸之道。”韩绛不甘示弱的说道。
王珪无可奈何,只得又上前打圆场,笑道:“说起来,这倒是颇像荀、孟之争了。这些还是呆会儿让隔壁那位‘孔圣门徒’来决定吧。”
这一个小玩笑倒是再次把气氛缓和了。诸人又回到了自己的桌边坐下,过了一小会,梅挚忽的开言道:“对了,范景仁,你刚刚从永叔那里过来吧,你把这卷子先给欧阳永叔看过了?”
见范镇一脸尴尬,梅挚也就明白了:“好你个范景仁!亏得我找到文章的时候还感慨你不在,你有好文章倒是先拿到永叔那里去了!”
范镇有些尴尬,却也不着急,梅挚除了政见不合,文见不合的时候,其余时候都能算是个谦谦君子,两人的关系也算不错,说这话,也不过是开个玩笑罢了。他站起身来,向其余几人作了个揖,“诸位莫怪,我先前不是拿了那篇还不错的太学体去问永叔吗……看到这篇文章,心情激荡之下……哎呀!等省试结束,便由我做东,请大家喝酒!”
在场诸人听了这话也不过一笑置之,只有韩绛若有所思。“不知那‘盛名之下’的顾遇之,做出了何等文章?”他话虽是这么说,又想起科举舞弊事件后,梅挚所说的那些关于顾遇之的表现,心中却有一大半笃定了梅挚看到的那篇文章就是那顾遇之写的。年少气盛,孟子雄辩之风……岂不说的就是那篇文章么?心中的反感又重了一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