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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宛飏重重地挨了一记拳头,立足不稳,下意识退后两步。
口腔内浓厚的血腥味激起了他的血性,他捂着疼痛的脸颊,抬起眼皮,冷冷地看着他,忽然嗤笑一声,几步上前,一拳挥过去,狠狠地打在白兔漂亮的脸蛋上!
这一拳打得分外快意!
他早就想这么干了,揍烂他那张让他看着就烦、比女人还要美艳的小白脸!
白兔用拇指轻轻一抹裂开渗出血色的唇角,冷艳地笑了笑,紧接着眸子倏地一沉,上前去手抓住他的衣领,又是一拳!
两个人很快扭打成一团,单纯地打斗,冷硬的拳脚没完没了地互相招呼,那场面岂是一个“激烈”就可以形容的!
冷凝霜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
桑葚子和云鹤道人喝得迷迷瞪瞪的,勾肩搭背哥俩好地回来,步履蹒跚,嘴里还大声地哼着青楼内流行的艳曲。
白兔刚被谢宛飏打翻,受伤的臀部贴在地面,让他疼得倒吸一口气,火冒三丈,跃起来一脚将谢宛飏踹飞,狠狠地撞在桑葚子身上。把桑葚子吓了一大跳,酒醒了一半,喃喃自语:
“这是在干吗?大半夜玩摔跤吗?”
谢宛飏带着怒意,利落地爬起来,再次气势汹汹地冲上去。
这下连云鹤道人也来了兴致,和桑葚子一起,这对无良的师徒一点不嫌事大,居然冲上前手舞足蹈地助阵,摆着手乱叫道:
“小白,上啊,冲啊!小飏,快站起来,打喽!打喽!!”
“男娃娃。注意身后!那个男娃娃,小心右边!啊哟,快站起来继续打,你的实力绝对不止这些,上吧,给他点颜色瞧瞧!就是这样!好啊!”
不大的小院里登时间鼎沸起来。
冷凝霜抚额,嘴角抽了抽。
“三爷,三爷,阿庆飞鸽传书……来了……”绿云抱着一只鸽子飞奔进来,一边跑一边喊。在看见白兔和谢宛飏摔在地上扭打成一团时,一口咬破了舌头,嘶地倒吸了口气。结结巴巴地道,“三、三爷?”
难以置信,三爷居然会跟人滚在地上打架!
“哎,是松州的事吗?”冷凝霜坐在门廊的栏杆上,道。“拿来给我看看。”
“是。”更让绿云吃惊的是,两个大男人在面前打架,这个女人居然还能这么淡定,仿佛今夜很和平似的。下意识地递上鸽子,显然这一瞬他忘了自己的主子是谁,很轻易地就听从命令了。
冷凝霜从鸽子的腿上取下纸卷。展开,上面只是几句简单说明。她读完,扬眉。长长地叹了口气:
“真的只是普通百姓的人命官司啊,还是奸淫人妻这么普通!”
绿云嘴角抽抽,奸淫人妻……这还算普通?
冷凝霜的意思是,没什么太大的政治影响。
松州城曾在乔永年即将卸任时发生了一桩人命案,一个贫苦书生的妻子被一个恶霸看上。无论怎样威逼利诱,那女子就是抵死不从。最后那恶霸竟然强暴了那名少妇。并变态地将其凌虐致死。书生悲愤地告到衙门,而那个恶霸正是乔罗氏的弟弟,也就是乔永年的小舅子。
“徇私枉法,包庇姻亲,这种事太多了,总觉得不太够分量。”冷凝霜思忖着,皱皱眉说。
“呃,”绿云站在她面前,望着还在地上厮打的谢宛飏和白兔,腮帮子发疼地看着冷凝霜,小声询问,“那个,白夫人,你不劝劝我家三爷和白公子吗?”
冷凝霜偏过头,望着地上的两个人滚得满身是土,头发也乱了,衣服也破了。白兔又一记直拳将谢宛飏打倒,她掐准时机开口道:
“相公,脸上破相就不好看了。”
白兔上前半步,闻言顿了顿,终于停住脚,居高临下地瞪着谢宛飏,前胸随着微促的呼吸大幅度地起伏。手指轻轻擦过破裂的唇,白皙的脸落日般绯红,余怒未消。
谢宛飏坐在地上,两颗小虎牙泛着森寒的光。同样自下往上冷冷地瞪着白兔,活像一只因为忿怒随时都要扑上去咬人的美洲豹。有些狼狈地大口喘着气,他忽然一跃而起,要去抓白兔的衣领。
“成年人打架会显得幼稚哦。”冷凝霜凉凉地说了句。
一语戳中谢宛飏的肺,进行到一半的“暴力”行为停止。他回过头愤懑地瞪着她,控诉似的大声道:
“是他先动手的!”
“是你自己欠揍!”白兔慢条斯理地整了整衣领,没好气地说。
“彼此彼此!”谢宛飏冲着他冷笑,“娘娘腔!”
“你说什么?!“白兔勃然大怒,再次上前。
本来因为打架结束而觉得无聊的桑葚子师徒一见火星子又烧起来了,顿时兴致更浓,大声吆喝道:
“小白上啊,让他瞧瞧你的厉害!”
“男娃娃,这是男人之间的战斗,你可千万不能输,输了里子面子就全没了!”云鹤道人坐在一块大石头上,咕嘟嘟地灌着美酒,高声吆喝道。
“我说你们两个,”冷凝霜抱胸,似笑非笑地道,“再看下去就要收费了,一场十两银子,要么回去睡觉,要么掏银子。”
云鹤道人和桑葚子看了她一会儿,袖子一甩,全都“切”了一声。
桑葚子一边往屋里走,一边轻蔑地说:“看斗鸡也没这么贵。”
云鹤道人摸摸圆滚滚的脑瓜子:“比起斗鸡老子更喜欢看女子相扑。”
白兔和谢宛飏满头黑线,他们到底把他俩当什么?!
屋里忽然传来二兔的哭声,冷凝霜道:“相公,二兔哭了。”
白兔习惯性地哦了一声,忍着屁股上的痛,转身摇摇晃晃地跑回屋里哄孩子去了。
冷凝霜走到谢宛飏面前,将手里的一只山水折扇递给他,笑问:
“你是回来拿这个吧?”
谢宛飏轻轻地搓着脸颊,闷闷地嗯了一声,接过来。
冷凝霜又从衣袋里掏出那条翡翠项链塞还给他,微笑道:
“好意我心领了,这个你拿回去吧。这么贵的东西,就算自己不喜欢也不能随便送人啊。”
她明明在笑,然而他却觉得她对他说话时的语气是淡漠疏离的。
谢宛飏捏紧了珠串,半垂下头,全身每一根细微的血管因为一种说不出怒意和寒凉,而都变得像骨头一样硬。
“这是送给你的。”他用连自己都听不太清的声音尴尬地呢喃道。
偏生被她听见了:“我知道,所以更不能收了。”她亦用清浅的语调微笑回答。
一种突如其来却汹涌强烈的难堪和狼狈感席卷胸口,使全身的血液迅速涌上脸颊,发红发烫。
谢宛飏的一双眼睛如黑夜里的独虎一般阴寒森冷,他半垂着头,将手里的珠子捏得更紧。顿了顿,转身,拂袖而去。
绿云很尴尬地弯了弯身子,跟着跑了出去。
白兔哄着二兔站在门边,不爽地扁起嘴,咬着牙对走回来的冷凝霜道:
“招蜂引蝶!”
冷凝霜慢悠悠地将他打量了一番,柔声笑问:“你说什么?”
白兔被她这样的语调弄得全身一颤,头摇成拨浪鼓,大声道:
“我说我是笨蛋。”
冷凝霜满意地点点头,随手在他淤青的脸上一按:“的确是个笨蛋。”
白兔疼得龇牙咧嘴。
冷凝霜进屋拿了几个钱,给被调进梧桐院来伺候的小丫头,让她去厨房准备一餐饭。小丫头被刚才那场架吓得躲了起来,这会儿见终于没事了,接了钱欢喜地去了。
小丫头很快从厨房端来一碗荷叶丸子汤,一盘八宝鸭肉,一盘红烧肘子,一盘时令小炒,并一大碗香米饭。
白兔几日没动荤,闻见香味忙忙地坐到桌前,哪知屁股刚挨到凳子上,就哎呦一声跳了起来。冷凝霜好笑地道:
“才几日没动荤,就馋成这样!”
“你不知道矿场里吃的都是什么,就连最大的头头也只能天天吃菜,七天才能开一次荤。”白兔就着桌上喝一口汤,说,“好烫!”
冷凝霜笑笑,取出药膏来往他脸上抹:“在矿场里遇上麻烦了吗?”
“没有。现在北山矿场的长官很听我的话,乔永年派人来了两次,我也只是给他做做样子,恐怕乔永年到现在还认为我这会儿正在矿场里被人往死里欺负呢。”他夹了丸子塞进嘴里,有些不满地看着他,“话又说回来了,我被官府抓去虐待,娘子你却一点也不担心我。”
“我是因为知道你即使去了也不会吃大亏,才任由你去的。”冷凝霜站在桌子边上,抱胸回答。
这意思,应该就是完全相信他的意思吧?
不满瞬间烟消云散,眼睛一眯,他冲着她憨呼呼地一笑。
“不过当时你没有反抗,这倒让我挺意外的。”冷凝霜扬眉说。其实她一直知道,白兔在她面前虽然乖巧,在外头却是个暴脾气,连钱满贯都说他是个“爱笑的炮仗”,一点就爆。
白兔把一根青菜嚼啊嚼啊嚼,鼓起嘴说:
“再怎么说我现在也是两个孩子的爹了,公然和官府作对,结局会不好收拾的。”
他的故作老诚让冷凝霜忍俊不禁,噗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