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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仪第一次见到李惜儿是在海棠花绽开的时节。
眼前的画面很美,在很多年以后他还能想起来这一幕,因为她是和和海棠花一起出现在他的视线中,他凝注了她许久,只记得她的笑,一如粉似雪的海棠花的动人。据李府的人所说,这小院里住的是六小姐,那这粉嫩的小萝莉是谁就不用多想了。
当时小惜儿正和雨竹血脉在在海棠花下用纽扣做着小“实验”,她手里的纽扣是白玉佛手扣,价值不菲,是从李老太太的衣服上摘来的,可她并不懂手扣的价值,在意这些,做完“实验”就拿起纽扣瞧着。
朱仪不由想起了江南流行的情诗。在诗里纽扣是定情信物的一种,特别是第二粒纽扣因靠近心脏,女子将其摘下赠予男子,挂在脖颈上,以表示心心相印,永结同心,涵义极为美好。
她手里拿着一枚纽扣。
什么样式的?镀金扣,还是镀银扣?亦或者是烧蓝扣?这或许都不重要,朱仪不是在看纽扣,是在看一个人,他就心想待她长大之后,手中的纽扣会赠予哪位有情郎呢?
朱仪微笑看着不说话。
“爷?”王建偷看了主子几眼,心里冒出一个匪夷所思的念头,朱仪极有可能好娈童。对于现在的某些富贵人家而言,好娈童算得上雅事了,没什么说不出口的,大明也没明律反对的,皇帝都有这样的趣味,王建看得多了也就习惯了。
王建压下心头的疑问,在他旁低声说:“爷,那小姑娘看起来不过六七岁的样子,虽是娇俏,但年纪委实过于小了,怕是……但是,爷,你若是真好娈童,谅李府也不敢不同意!”
京城里的王孙公子也有不少好美婢好娈童好梨园,勾搭美童一起玩乐,流连往返,乐此不彼。只是朱仪小时候大半时间,是拜在盛极一时的大德观得道高士周思得门下,和那些王孙贵戚颇有不同。
他师傅周思得不是平凡的道士,和元代道士吴全节、张惟一,明四十八代天师张彦都是得到道教最高荣誉的弘道真人的人,相传周思得早年曾遇见过异人赤脚张,得到鼎鼎大名的赤脚张传授技艺。赤脚张遍游多方,冬春不穿鞋子,其道门因此号称赤脚张,后世则多称其为张三丰。
朱仪自认为他是张三丰的半个徒孙。
由于早年周思得道教思想的影响,后来大儒来教他礼仪,朱仪接受不了娈童的做法,何况他现在还未娶亲,万万不会想到娈童,他转头看向王建好一会儿,挑眉道:
“你刚才说,娈童?”
“是。”王建点了点头。
朱仪呵呵笑了笑:“你真敢说?我听李家人说,李家六小姐才六岁。”
王建面无表情地回道:“爷,这有什么,你是不知各地情况,有些地方十二岁女孩就成亲了,还有更早的情况,爷你听没听说过一则笑话?”
“说来听听。”
“是。笑话是说有一个封疆大吏收养孤女,才六七岁,相居一二年,他看见养女胸如鸡头,就起了不洁心思,诱女与他交合。那女儿才几岁,不是也被破瓜了,最后竟然还怀孕了,可笑的是他见孤女肚子微微膨胀,还以为是得了什么病,所以请了大夫来看,传出去让天下人当作笑话来听。”
“闭嘴!”朱仪有点生气,想起了那个海棠花下的身影,好像心里某块地方被玷污了,挺不是滋味。或许是觉得这样行为虽然不耻,但也算不上犯罪,懒得和王建多说,最后他只说了一句,“我不好这口!我只是想到妹妹。”
王建以为朱仪不好意思,很认真地说:“爷,恕属下直言,你不是有个妹妹,也没见你亲近过?其实好娈童虽然对爷来说难以启齿,但真没有什么,苏东坡也曾笑称老友人一树梨花压海棠。”
“你别再说了。”
朱仪差点没被气死,直勾勾地看着王建,这王建武艺高强,颇为勇猛,就是脑袋不够灵光。
他正说着的时候,外面突然响起的脚步声让他瞬间惊起。
来人是他见过的李廷,他回头一看,李廷已是近在眼前。朱仪的脸都有些绿了,要不要这么吓人,这李廷走路怎么像是鬼魂一样,步子轻得好似飘荡而来,离得近才听得到些许声音。
李廷年纪较他小,但个子对比他也就低一个头,神色看起来就很成熟。
现在朱仪只觉好生尴尬,不期让人撞见他在说什么娈童,对象还是李家六岁的小姐,对方的嫡妹,想迅速转身离开,顾着脸面也迈不开步伐。罪魁祸首王建一语不发地站在一旁,他看了削死王建的心都有了。
娘的智障。
李廷走到院门前,停下来往院子望了眼,就看到妹妹在跟着丫鬟玩耍,然后好像明白了什么,转过头看向朱仪,顿了顿才和他搭话。
“娈童?”
“……”
“我妹?”
“……”
朱仪说不出话来。
李廷看着朱仪不由默然,他想起了明武宗朱厚照和小太监乱搞,嘉靖帝和道士献上的童贞女相交,却是没想到这朱仪竟然也是一样的猥琐。他凝起眸子,眉头微皱,冷声说道:“明白了。”
明白你妹哦!朱仪表情像是吃了苍蝇,深吸了口气,“不是你想象的那样,我听说奶茶来自这里,就想过来看看。”
李廷愣了愣,瞧了朱仪几眼,似乎不像是说谎。他表情不免有些奇怪,却没有去追去问,弄不清朱仪在想些什么,很快就放弃继续再想,走进院子去看他的妹妹去了。
朱仪见了松了口气,他发现他有些怕李廷,想到这里就不爽。
他为什么要怕李廷呢?他是来品味那奶茶。他抬头看林氏所在的院子,嘴里仿佛蔓延着奶茶的味道,为了奶茶他也该回去,便抬起脚紧随其后,沉声对王建说:“你站外面等候。”
王建低头应诺。
朱仪一直在想怎么向李廷解释,他实话实说的话,李廷会不会不信?也是,嘴里说娈童,要别人怎么相信他不好这口?在李廷身后,他考虑头都大了。后来他便心想,他不稀罕名声,为什么要向他解释,娈童就娈童好了,他的确是有些喜欢李惜儿。
但是李廷压根不再问娈童这件事。
“二哥,你能不能告诉我,纽扣为什么不见了?”
一进门李惜儿便笑嘻嘻地扑到他怀里。
李廷笑着抱起妹妹,看着她长长的睫毛闪了下。又看到她身上的泥土,摇头笑说:“你看你,春衫都脏了!”
这里很安静,好像朱仪他的到来都成了一种打扰。
朱仪出神地看着李惜儿,将目光从李惜儿移开,复又落在李廷身上,他的身上的玄色直裰和她的春衫在风中微微地摇曳在一起,好像她很依赖他。
李廷放下妹妹,随即看向朱仪,没有晾着这贵客,轻声道,“雨竹,雪梅,你们煮些奶茶招待下朱公子。”说完了,转头去捏妹妹的鼻子。
雨竹,正是被李宏蕴调戏的那个丫鬟。朱仪一见依旧将她当作李廷的贴身丫鬟,但这一回在他面前,雨竹居然多出了一种新技能,会制作奶茶。他为人洒脱,厚着脸皮喝了几口。
李廷不说话,就和朱仪面对面坐在院子里的亭里,李惜儿不认得朱仪,只当二哥带来的客人。雪梅跟雨竹两人却知道朱仪的身份,在一旁巴巴地看着,担心招待不周,更担心李廷和小姐惹得朱仪不痛快。雨竹记得雪梅的话,不看朱仪,默不作声,雪梅向李廷眨了半天眼睛,希望李廷说几句话来着。
“二少爷平时挺聪明的,怎么今儿个不会说话了?二少爷不会是在朱仪面前怕了?”
雪梅心中暗自焦急,俯眼瞧着李廷。李廷抬头便对上她的眸光,似乎读懂了她的想法,不由有些好笑,举起茶杯对着朱仪一饮而尽,说道:“看来刚才的事是我错怪公子了,我在这里赔罪了。”
朱仪轻咳了一声,赶紧掩饰自己的尴尬。
雪梅微微愣了,这场景看着有些匪夷所思……怎么好像李廷和朱仪之间有些秘密,像是朋友的感觉,以她的聪慧也想不明白少爷的话是什么意思,从未见过少爷和朱仪有交往,怎么朱仪忽然就和少爷一起来了?
朱仪道:“该赔罪的是我。”
李廷抬眼看了眼朱仪,并未从来朱仪身上看出那些世家公子惯有的颐指气使的神色,和第一次见面不爱理会人模样反差颇大,忽然觉得这个朱家嫡子朱仪典型两面派作风,其实还挺对他口味的。
晚春的下午,微风习习,晚霞映满天,李惜儿蜷着身子,依然半伏在他腿上,粉嫩的胖小手靠着他的手臂,开始数海棠花,一朵接着一朵扔在李廷身上。她的手臂很是温暖,触感分外明显,还有一股很好闻的花香,李廷就在这时想起了朱仪说的娈童,心里不由无奈起来。
这万恶的旧社会,连他也被影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