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毓秀宫。
院门口终于瞧见了张氏的身影,香雪几步奔到榻前,对着苍白又失神的徐珊道:“娘娘,夫人到了。”
徐珊僵硬的神色这才终于微微有了些变动,直到院里的张氏扑进殿内,颤抖着声音喊着“珊珊……”她才终于坐起,再度落下泪来。
母女俩相拥而泣,明知道不该刺激徐珊,可张氏也是实在忍不住了,好好的胎,才怀了三个月不到就没了,女儿的心里得有多委屈?自己跟金疙瘩似的宝贝女儿,何时受过这种罪!
香雪跟着主子进宫一年,也总算涨了些眼色,张氏一进来,她就把殿内的宫女们给清退了,再顺手关上房门,好让母女俩好好说说话。从小跟在徐珊身边,香雪自然也是有感情的,她心内觉得,现在的徐珊简直太可怜了,腹中的龙裔没了,主子最委屈脆弱的时候,皇帝居然只来看了一眼就走了……
张氏哭了一会儿,终于想起正事,抹了抹眼泪,问徐珊,“珊珊,先别哭了,跟娘说说,这好好的孩子,怎么就没了呢?”
提起小产的经过,徐珊就委屈了,哭的愈加大声,根本连话都说不出来。张氏无法,只好去问香雪,香雪也红着眼眶,道:“昨日奴婢陪着娘娘在御花园散步,不巧正碰见了丽贵人,丽贵人见了娘娘不行礼,娘娘气不过,训斥了几句,谁料她居然敢顶撞娘娘,娘娘想动手给丽贵人一个教训,丽贵人竟胆大妄为,借机将娘娘推倒……”语声越来越哽咽,香雪道:“娘娘当时就肚子痛了,回到殿中就见了红,御医赶来后说无力回天……娘娘,娘娘腹中的龙子就这样没了……”
话尾淹没在徐珊的哭声中。
听清事情经过,张氏气氛难当,怒道:“她只不过是个贵人,居然敢动手残害皇嗣,难道这宫中就无人过问吗?皇上怎么说?”
香雪有些为难,犹豫半天,欲言又止。
徐珊却终于止住了泪,苦笑一声,道:“皇上?皇上早被那个狐狸精迷昏了头,何曾顾过我,那女人哭了几句,他就忘了自己的孩子是怎么死的,是被谁害的了……”
“这……”
张氏忍了又忍,才没把骂人的话说出口。毕竟那个人是皇帝。
须臾,又想到一个人,张氏赶紧问,“那太后呢?好好的孙儿没了,她也不管吗?”
提起那个根本不喜欢自己的婆母,徐珊更是半句话都不想说,香雪替主子嗫喏答道:“太后,太后只传话来叫娘娘好生休养,其余并未多说……”许是为了安慰这娘俩,香雪补充道:“丽贵人深受隆宠,想来,太后也是没办法的……”
像只泄了气的皮球,听见这话,张氏满腔的怒气顿时都化作无形。
丽贵人,又是这个丽贵人!
丽贵人是去年那批秀女之中最受宠的新人,自她出现,这个风流皇帝就如同立刻被吸了魂一样,连原本就不多的几次朝会也不去了,这个丽贵人一下超越了后宫所有的人,竟成了专宠。
香雪说的没错,皇帝被她迷得团团转,连自己未出生的孩子都不顾了,就算太后当真能说几句,又能如何?
更何况,这个太后原本也不喜欢徐珊的。
事到如今,仿佛成了死局,好端端的孩子没了,皇帝不肯支持公道,难道眼看这亏就要白吃了么?
张氏不甘心,却又不敢再刺激徐珊,只好好言好语的安慰许久,拿出准备的银两打赏了一下毓秀宫内的宫人,以方便嘱托她们好好照顾徐珊。时间一到,不能在宫中逗留太久,只能先出宫回了安平侯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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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家,老太太也在焦急等着张氏的信儿。无论如何,徐珊也是亲孙女,虽没有徐妍省心,却也是打小看大血浓于水,从进宫开始就叫人提心吊胆,好不容易怀了孩子,才三个月又没了……
老太太叹息一声,忍不住数落,“叫他们眼光高!谁也看不上,这下好了,上宫里头当了娘娘,有没有过安生的日子?好好的孩子也能掉了……”
老太太痛心疾首,埋怨的自然是徐樊和张氏,屋里头陪着的春容和夏荷都懂,但都是主子,总不能帮腔,只好上前安抚,“老祖宗,你先别着急,二小姐的事儿已经出了,眼下好生将养才是要紧的,您也要注意自己的身子……”
话未说完,棉帘外头响起丫鬟们的通传,张氏回来了。
老太太惦记徐珊,又不好跟着进宫,张氏自然得先来此回话,一见着人,老太太赶紧问,“如何?珊珊怎么样了?”
张氏脸色不好看,也不敢叫婆母太担心,只好僵硬安慰,“御医已经去看过了,药也服了……毕竟孩子没了,珊珊伤心的不行……”
话未说完,张氏先落了两滴泪,可那是在宫中,老太太也无法,除过跟着叹息,还能做什么呢?
张氏心里窝着火,简单跟老太太敷衍几句,赶紧去了徐樊跟前,丽贵人欺人太甚,皇帝指望不上,不知徐樊有没有办法?
“侯爷……”才一见徐樊,连斗篷都来不及脱,张氏就赶忙哭诉起来。
还没出世的外孙出了意外,女儿受了委屈,徐樊心里当然也憋闷,这就是他当初最怕的局面,对方是皇帝,对他女儿薄情,处事不公,他纵然窝火却也丝毫没有办法……
徐樊拧着眉,张氏哭诉完,抹抹眼泪,悲愤道:“丽贵人欺人太甚,珊珊此次受了这么大的委屈,就算皇上偏心,侯爷,难道您就没有办法吗?”
“丽贵人……”
徐樊阴沉着脸沉吟。
从去年选秀至今,不足一年,这个丽贵人已经超越所有的嫔妃,甚至超过了从前盛宠的贵妃,成了后宫最得宠的女人,皇帝为了她,不上早朝,不理政事,朝中官员们早有微词,可无奈皇帝不听劝,也不给大臣们劝谏的机会。而这个丽贵人只出身于淮南一户普通人家,这样出身的女子,想来根本是不会明白家国大义,劝谏皇上回归政事的。
照这样的势头发展下去,这丽贵人,难道果真要成倾国祸水?
女人们不懂的是,现在朝局形式也愈加不妙,从前亲王们大多闲散,不太插手政事,一般大事都由他同另外几名大臣主理,如今却屡屡有人姿态强硬,并明里暗里指责他徐樊是外戚,意欲将他排除在外,大有□□之势,加之皇帝一向立场不太明确,说句不好听的,这江山,似乎渐有被他人操控的迹象……
联想到如今徐珊的孩子被人陷害失掉,徐樊心里忽然升起一种猜测,顾不得理会张氏,先招来一名心腹,密语道:“找几个人,秘密去到淮南,查一查丽贵人的来历。”
心腹点点头,下去行事,剩下徐樊继续敛眉沉思。
明面上的出身户籍并不一定眼见为实,倘若真有人内外联手,要让这天下易主,这事,可就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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肃王府。
今儿是元哥儿满月,自然又有许多亲朋登门,宴席要比洗三那日足足多出了一倍。
终于出了月子,能出房门见客了,一大清早,徐妍就好好泡了个热水澡,她从前那么爱干净的人,经过一个月不能沾水的日子,那滋味可想而知,幸亏现在天还不热,否则便是贺昱再厚脸皮黏缠,她也决不答应跟他同床而眠,一个月整日出汗又不能洗澡,身上得是什么味道啊!
贺昱早早出了屋子,一个月前跟军中副将手下们约好的宴席一直推迟到了今日,大家知道他喜得贵子,倒没有计较,只是如昔日他成亲时一样,早早来了王府道贺,他不得不先出门招呼去了。
二月下旬,春光正好,自己沐浴完换好衣裳,乳母们也给元哥儿打扮妥当了,小家伙似乎知道今日家里给自己摆宴席,心情不错,止不住的跟身边人露笑脸。徐妍逗了会儿子,见到巧薇从外面进来,跟她道:“小姐,方才侯府来人传话,说今日恐怕没人过来了,二小姐昨儿小产,夫人今日一早就进宫去了,老祖宗也……”
徐妍道了声,“知道了。”没让她继续说下去。
打从昨日听见宫里的信儿就预料到了,徐珊是亲闺女,出的还不是小事,张氏哪能不去看看呢?至于祖母和爹,徐珊出了事,他们恐怕也没心情来喝酒的。反正都是些形式上的事儿,她也并不介意,只是还是有些替徐珊唏嘘,皇帝近来专宠那位丽贵人,京中无人不知,徐珊好好的孩子掉了,下次不知什么时候能再有机会怀上呢,再想到当初要进宫前徐珊跟自己说过的那些话……
并非幸灾乐祸,只是对比别人,更加觉得自己幸运罢了,她低头亲了亲元哥儿圆溜溜的脑门儿,小家伙高兴的咧开嘴,手舞足蹈。
时候不早,婆母院里,陆续又有人到来了,她抱起元哥儿,怕小家伙受凉,临出门时又给披上了件老虎头的薄披风,就去了前边肃王妃的牡丹苑。
婆母的厅里已有客人在喝茶,徐妍母子一到,立刻引来了众人注意。元哥儿很大方,面对着众多陌生面孔也丝毫不怯场,跟贺昱像极的一双凤眼乌溜溜的打量周围,看见顺眼的,还露个笑容,引得夸奖声不绝于耳。
徐妍恢复的也还好,虽比孕前微微圆润了些,却更有韵味,做了母亲,眼角眉梢都含着满足的笑意,瞧上去柔媚非凡。齐王妃夸道:“昱哥儿媳妇儿恢复的不错啊,孩子也养得好,功劳不小!”
屋子里的其余贵妇们也点头附和,徐妍笑着道了谢,无意中瞥见,齐王府的那位世子妃堂嫂眼中都是羡慕,她有些不好意思,无意在别人面前炫耀,可这是基本的礼仪,她也无法,默默感慨之余更加庆幸自己的幸运。
客人络绎不绝,不一会儿,就见唐菡也来了,她们满月了,唐菡也把芙姐儿带了来,小丫头对元哥儿这个小娃娃挺感兴趣,一个劲儿的咿咿呀呀,头一次见到小朋友,元哥儿也很好奇,明亮的眼睛直愣愣的盯着小姐姐看。
开宴的时候,徐妍把孩子交给乳母,自己也去吃了一些,只是还要喂奶,并不敢饮酒,跟宾客们客气的说了一会儿话,就回了自己房里,才出月子,并不敢太劳累。
元哥儿被乳母抱下去睡了,今日起得早,她不由的也泛起困来,打了个哈欠,躺在榻上睡了过去。
午后静谧,偶尔能听见院子里廊下的鸟语,正睡的迷迷糊糊,忽然感觉被子被掀开,身上贴上来一个健壮的身躯。
她含糊问道:“什么